心中暗暗想著，姜誠剛打算把孫正楠叫來，商議四平等地防務的事情，剛剛放下的電話卻是鈴聲大作。
一愣，連忙拿起聽筒，姜誠頓時聽出對面是自家岳父大人張作相。
「我說你這是跟誰聊天，這線路大半天接不進來！」
聽出輔帥有些不快，姜誠趕緊解釋了兩句，然而對面的話，讓他頓時瞪圓了雙眼！
「飛瀾，你得讓四平鄭家屯等地做好準備了——這郭鬼子，說不準是要反了！」
姜誠不自覺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幾個意思？
張作相也不是穿越者，他是怎麼知道老小子要高舉大旗反奉了？
又是仔細一想，姜誠想起自家岳父大人一直留守天津，周圍包括廊坊宛平八達嶺通州等地都是他的防區。
難不成……是聽到什麼信兒了？
追問之下，張作相才把原委與之說了。
原來小張帶著人前去天津的醫院「探病」郭松齡，確實把跟進房內的幾個護衛都攆出去了。
可精明忠誠的武東雲一直對老郭抱持著戒心，特別是對方「稱病」這麼久，他生怕對方做出什麼傷害少主子的事來，就多了個心眼留守在門外沒多遠。
然而就因為這個小細節，他便從病房裡隱隱約約聽到了些關鍵性的話語。
大概拼湊出了一些兩人談話的內容，武東雲整個人都嚇傻了。
沒少在茶樓之類的地方聽書，什么九龍奪嫡，太子爭權的章節聽了無數……他對著張漢卿不敢表露出什麼，卻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當天他沒敢跟著少主子一塊回奉天，而是找了個藉口留在天津，連口水都沒喝，騎馬狂奔至張作相的官邸，把聽來的這些話一一說了。
「輔帥啊，咱知道……對著您嚼主子舌根實在該死，」
說完那些話，武東雲一臉激動地表示著，「可是，可是咱聽了那郭茂宸的話，實在是害怕啊！」
「您心裡大概明白，咱少帥心眼其實並不壞，而且著實是想在關外干一出大事的，就像您家的小姜爺似得……」
「可小的生怕有些人利用了少帥這心思，真的挑唆出來什麼大事啊！那，那豈不是咱關外又要起干戈了嗎？」
張作相聽完也是傻眼了。
當初他在奉天的東北講武堂任職堂長，這郭鬼子是戰術教官，也是他的老部下了。
在他的印象中，此人雖然清高桀驁也孤芳自賞，但一直算的上為人正直清廉——
再加上才華橫溢，能帶兵會打仗，他還是覺得對方算個不錯的年輕人。
「可，可他怎麼就，怎麼就能說的出這些話，又打算讓漢卿——」
電話另一頭的聲音，姜誠聽著分明是極為激動，「飛瀾，我的孩子啊，他這是要反了吧？」
「我知道，有些事確實讓他心裡委屈了，可他身在奉軍，不管是雨帥還是誰，都也算善待他了……特別是漢卿，咱都知道啊，一直以來對他是言聽計從，連兵團的事都交給他了。」
「你說就如此信任，怎麼就換來他的如此行事呢？」
姜誠嘆了口氣。
定了大概幾秒鐘，他才是緩緩說道：「人心，總是沒盡頭的吧。」
說完這話，姜誠又繼續往下說道，「爹，這麼多年了，連你都看的出來，少帥對他如何？咱對他如何？」
「其實我打心眼裡也知道他的能力，他的抱負，可能力才幹，豈是一個人桀驁不馴的理由？」
「這麼多年了，除了漢卿之外，他除了跟超六有過些許交情，哪個同僚不是跟他鬧翻過？唉……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武子說的對，他，跟咱奉軍——壓根就不是一路人！」
沉默，長久的沉默。
仿佛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得，對面的張作相意味深長地說道：「那，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
兩日後，在少帥剛剛抵達奉天帥府時，馮玉祥郭松齡在熱河秘密訂約。
張漢卿本人則是直接面見父親，以防止楊宇霆為首的士官派藉機搶功勞的名義，說服老爹和馮玉祥停止敵對。
可父子倆本是促膝長談氣氛甚是溫和，但老狐狸卻越聽越不對勁。
八角台起事，他張雨亭見過太多風風雨雨，尤其是親生兒子在自己面前，那真是撅起屁股都知道放啥屁。
當場就聽出這些亂七八糟的話，又是聽了那個討厭的郭鬼子的。
跳起來把兒子臭罵一頓，還指著鼻子諷刺道：「你這除了不把老婆給他之外，是不是吃塊饃也得分他半拉啊？」
「他媽了個巴子的，你也太看得上眼他了……這麼多年了，你知道不知道老子為啥不用他？」
「他的為人我是太清楚了……你讓他挑大樑——那真是西瓜皮納鞋底，壓根不是那塊料！這麼個傢伙只會坑了你，坑了咱奉軍！」
張漢卿是個什麼脾氣？
被如此數落當場也是炸了：「我問你，為什麼要借著總參部的名頭，把他從兵團往奉天召？」
「把他交給楊宇霆是不是？哼……姓楊的多少年把茂宸視為死敵從中作梗，又說了多少壞話，別以為我不知道！」
自以為是苦口婆心勸兒子別上了郭鬼子的當，卻沒想到對方竟是這麼一出反應。
小眼睛頓時在他身上一番打量，向來威風凜凜的帥爺竟是給氣樂了：「喲呵？看來跟著那郭鬼子，學了本事不說，翅膀也跟著硬了啊？」
「想幹啥……掀你老子的鍋，不吃飯了是不是！？」
驟然生冷的寒意，讓周遭的氣溫頓時冷了下來。
張漢卿登時筆直地站了起來。
眼神很快變得失望，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日與他的良師益友辭別前，聽到的那些話。
「說我被茂宸蒙蔽了，我看，你這老糊塗，才是被楊宇霆那個馬屁精忽悠進去了才是。」
轉瞬氣憤逼得他低吼一句，「我是管不了你的部下——但是，你也管不了我的部下！」
向來暴躁的關外王，哪裡遭得住兒子這番話？
立馬暴跳如雷，抓起面前的茶杯就想砸過去……可對上兒子滿眼的紅血絲，竟是遲疑了。
「我可去你的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