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楊宇霆的一聲大叫,所有人迎著那片火光便是狠狠衝鋒過去。
每個人抄著刺刀,紛紛發出怒吼……卯足了勁往對面的營地衝去。
早就因為這該死的鬼天氣憋了一肚子的火,所有人都盼著趕緊結束,打完仗回到溫暖的室內,摟倆柔暖的娘們舒舒服服抽他一泡煙。
「殺啊,沖啊!」
風雪和積雪加大了體能的消耗,但在腎上腺素的驅使下,所有人都無比激動,身體也很快覺得溫暖起來。
可突變就在此刻發生了,沖在最前面的弟兄,忽然像是踩到了某種物事,發出嗷嗷的大叫滾倒在地。
可緊隨其後的卻來不及收勢,竟是一下子滾翻在倒地的那些士兵身上。
混亂就在此刻發生了,踩踏,被摔倒的士兵絆倒,緊接著又滾到老遠又發出一陣大叫——
楊宇霆這才發現,厚厚的積雪內,被人扔了大量的釘板……而因為風雪的關係,釘板被迅速埋藏起來成了陷井!
有些人是腳踩上去了,而更多的人則是被絆倒,滑倒,甚至是渾身滾滿釘板,一陣陣的慘叫在潔白的積雪留下扎眼的紅,並迅速凍結成血條子。
完了,中計了!
頓時覺得整個人都掉到了黑暗的冰窟窿里,短暫失神的楊宇霆迅速被連連的慘叫聲拉回渙散的精神。
「注意觀察四周——」
「那片營地壓根沒有人!」
他吼得幾乎聲嘶力竭,可這給勁的狂風把這幾聲扯得支離破碎……然而幾乎就在同時,讓這位奉軍總參謀終生難忘的事情發生了:
林子裡伏兵四出,緊接著,大量的子彈像是不要命了般傾注過來,打得這些奉軍毫無招架之力。
「注意隱蔽,還擊啊!」
儘管這楊宇霆身先士卒,搶在所有人最前往上沖,但因為這亂七八糟的「釘板陣」,加上嚴重的寒冷和勞累,這些奉軍早就被嚇破膽了。
就算張漢卿和楊宇霆,以及他帶領的幾個軍官如何的身經百戰,在這種情況下,也僅僅能組織起一陣極為無力的還擊,只剩下掉頭就跑了。
戰線頓時被拉得極長,再加上寒冷和風吹雪造成的混亂,很多士兵被郭軍衝散,一路追趕進了大雪窩子裡。
更多的士兵則是在倉皇逃竄的時候,被流彈命中倒地,沒一會兒就被凍得沒了聲息——
張楊二人再是怎麼堅持戰鬥,也是只能格外不甘心的認定兵敗如山倒,帶著餘部唯有突圍了。
就在這邊混亂戰事剛開始的時候,一直帶著被擊敗的弟兄們,躲在附近營區的孫九年被驚醒了。
打了敗仗,丟了高橋的陣地,他原想帶著弟兄們繞後去打郭軍側翼,可急至的暴風雪把他們一路「攆」回了營地里。
生著火,堵好各自窗戶喝了兩杯便睡下了,這種鬼天氣怕是郭松齡也得怵頭,只剩下乖乖躲風雪這一條路了。
「是誰這麼有種?如此寒天地凍的奔郭鬼子去了?」
蹭地穿襖子穿棉鞋,孫九年扣上狐皮帽子就往外跑——
雜亂無章的槍聲被嚎叫的風帶來,他頓時意識到,有可能是郭鬼子往他們這邊殺過來了。
「糟了!」
一拍大腿的他趕緊吼著弟兄們快起,抄傢伙之類,他自己則是反身回屋,把子彈填滿帶著人就要往外沖——
彼時剛衝出去打算看準了敵人再打,孫九年突然聽到從錦州方向,居然又來了大批人馬。
好傢夥的!
老天爺估計都要說你們有種啊,風雪正勁也要幹仗吶?
心中正腹誹著,孫九年卻突然發現,迎面撲來的部隊,居然打的是他養父孫烈臣的軍旗!
眼角登時一跳,他馬上派了手下前往迎接——果然是孫烈臣帶著大批人馬前來增援。
「少帥,那邊是楊總參和少帥!」
孫烈臣整個人都在發抖,連連催促著養子帶著弟兄快去。
此時他才是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連忙把輕重武器一齊對準追來的郭軍狂掃。
待借著風雪之勢,把追兵擊退,孫九年顧不得許多,趕緊帶著弟兄一塊上前接應。
部隊早已被衝散,風雪中不知丟了有多少人……少帥整個人都不知所措,楊宇霆更是臉黑如墨;
孫烈臣見著兩人都平安無事,長舒了口氣也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催促著養子趕緊也帶著弟兄撤回錦州。
原想著定然要找場子回來的他,在看到對方極壞的臉色後,乾脆不敢吱聲了。
一行人勉強清點過人馬,才是艱難地相互扶持著往錦州方向跑。
彼時馮庸帶著親兵趕來接應,孫烈臣看到他才是真正鬆了口氣。
「這仗,怎麼,怎麼就打成這樣……」
待真正入城後,馮庸看著幾人臉都紫了,多少有點氣急敗壞道,「我聽補充旅的朱繼先說,漢卿你非要抽調人馬前去增援,現在,現在吃敗仗了,你跟帥爺怎麼交代!」
張漢卿緊咬著後牙,倔強地看了好兄弟一眼。
他比馮庸還焦慮,人是楊宇霆帶來的,貪功冒進的儘管也是他,可自己打心眼裡,也是想擊敗自己曾經的良師益友,也順便向張家,向所有覺得,他是靠著父親才有今天的人證明:
自己也是好樣的!
「還在講什麼?遇上郭鬼子,人沒事就好了。」
不知什麼時候,姜誠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人群之外。
他緩緩撥開幾個神情怏怏的士兵,帶著幾分安撫神色望著他們,「勝敗乃兵家常事,重新來過就是了。」
「我姜飛瀾也不是百戰百勝的——走,先回屋,喝兩杯暖和暖和再說。」
知道他這是給自己台階下,張漢卿很是感激地看了姜誠一眼。
但楊宇霆心裡是別提多難受了:這麼一仗下來,奉軍的主力被折損大半,而且被郭鬼子就這麼攆著打,對比吉軍幾乎兵不血刃就能讓對方損失慘重……
自己,簡直太弱了!
「都別說什麼了——咳咳,咳咳!」
孫烈臣一手托著養子,表情很是艱難地說道,「飛瀾說的對,人,人都沒事,就好了……」
可這位已是知天命年紀的奉軍老將,在說完這番話後,竟是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失去了知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