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意思,這才剛剛出現轉機,這參謀長的架子就又擺出來了?
姜誠周身打量了他一番,隨後淡淡一笑:「馮玉祥的兩路聯軍交戰正酣,倒也一直在拉鋸——」
他把戰局大概與對方一說,偏偏沒告訴他吉林和庫倫都在加大產出,支持老爹和汲金純狠狠揍那個馮玉祥。
如果熱河頂不住,很可能會對奉天形成反包,回頭大帥眼一熱,跟鬼子談更多的「合作條件」,未來都會成為東北的禍根。
此時楊宇霆已恢復了屬於他的高高在上,分明有奪去錦州指揮權的心思。
其實姜誠求之不得,隨著小日本子的加入,郭松齡肯定會像原本歷史線上一樣,被擊敗然後和妻子一道被槍斃。
其實仔細想想也是:郭松齡領著兵團靠著馮玉祥,以及打了老張家一個措手不及,所以才勢如破竹,一路給干到了錦州。
可他進入錦州後便開始驕傲自滿,甚至把一開始「支持小張」的政見口號換掉了。
姜誠很清楚,就算沒自己插手,老張也不太可能輸給郭鬼子——
除了日本人的支持,最重要的一點是,打仗雖然靠的是戰術,但還有最重要的決勝條件,是錢。
論戰術,論打仗的能力,老張手下所有的將領加起來,都不是他郭鬼子的對手;
但要是比拼財力,他郭松齡根本就不夠看了……這齣關作戰,從彈藥到補給,樣樣都需要錢;
就算是禦寒的棉衣,如此多的人數也是相當可觀的一筆錢。
奉軍吉軍在出發之前,上面就撥了禦寒的衣物和棉鞋棉帽等等;
軍糧軍餉什麼的也是相對充沛……反觀郭松齡,儘管他軍紀甚嚴,下令不得驚擾和劫掠百姓……
可架不住天氣嚴寒,這些士兵便在錦州大肆搶奪百姓的禦寒物資,連小孩子的襖子都不放過——
所以他的失敗,也就在情理當中了。
「楊參謀長,以我看既然有友軍的加入,我想叛亂的事情很快就能解決了——」
在確定這位總參謀就是打定主意,想讓他不要繼續搶功勞,姜誠言辭篤定,「我打算從錦州撤軍,往熱河增援去了。」
…………
楊宇霆沒想到姜誠居然這麼「懂事」,自己三言兩語還沒有挑明,對方居然真就選擇乖乖撤出錦州,就往熱河去了。
越是順利,他就覺得這事有問題——
郭松齡肯定是不中用了,難不成這姓姜的,還打算往奉天伸手?
就在姜誠讓孫正楠下令全軍整裝,儘快從錦州撤軍的當天晚上,楊宇霆躺在劉府宅邸床上輾轉反側,想這其中的勾勾扯扯難以入睡。
而他壓根就沒想過,姜誠壓根對他無比在意的權柄就沒上過心——更別說跟他爭權奪利了。
這位吉林的大督軍,眼光早就不在奉天政局上盯著了。
平定郭鬼子之後,大帥繼而會站定京城,成為實質性的最高統治者。
而小鬼子趁機會繼續以「友軍」的身份向東北伸手……
而從現在到大帥被幹掉的不到兩年,恐怕是姜誠再把黑龍江收入手中的最後機會了。
皇姑屯的那一聲爆炸,將黑省督軍吳俊升也一同送上了天,後來繼任者不成事……導致整個黑龍江渾似一盤散沙。
這幾年來,姜誠沒少在黑省投資建廠,合作也是越來越多——
他也是拉攏了不少類似於馬占山這樣,未來投身於東北抗戰的將領。
如果可以扶持吳泰勛做黑省督軍,那麼以他目前對於黑省的影響力,是不是可以輕而易舉地實現控制整個黑省?
到那時候……
就在姜誠俯在案頭,正在翻看這次各種新式武器的作戰報告,心裡盤算著未來局勢走向,房門輕輕被敲響了。
護衛徐福善的聲音傳來:「姜爺,劉長官趕回來了;另外,劉府後院來人知會咱,說是孫六爺——情況不妙啊!」
馳援錦州的這段時間,姜誠一行都在劉潤川的府邸下榻……聽人匯報去突襲郭松齡後方補給的他回來了,姜誠本是眼睛亮了。
可轉瞬又聽到孫烈臣怕是不妙,他蹭地便從桌子後面蹦起。
「怎麼回事?不是說已經轉危為安了嗎,怎麼突然又不大好了?」
從房間小跑出門,姜誠快速跟著劉府的管家往後院去,此時迎門就看到凍得滿臉皸裂的劉潤川也往這邊跑,忙是上前道,
「老劉!你回來了……六大爺究竟怎麼說?」
劉潤川表示自己也是剛進門,說是沿著連山等地逮到了郭軍的補給部隊,順手給他一把火燒了。
「我聽說小鬼子從旅順出動了,是帥爺的意思?好傢夥,咱自己清理門戶的事,咋還得用的上鬼子……」
他對關東軍出動幫忙平叛的事,也是很不滿意——兩人一邊迤邐地轉進後園子,一邊頗有微詞地商議這事;
而後院此刻一片燈火通明,連之前因為炮火波及,受傷不輕的孫九年也趕了過來。
兩人一見他正靠在門外的廊柱上抹眼淚,頓時心底一沉走上前去:「九年——究竟怎麼了?」
話剛落音,棉門帘被輕輕挑起一角,劉潤川的女兒紅玉,端著藥碗探頭出來:「姜爺,孫六爺喊您呢!」
三人立時面面相覷,趕忙往屋裡去……撲面而來的濃重藥味讓姜誠雙眉緊蹙,孫烈臣的副官魏海福,還有兩個醫生接連退了出來,面對姜誠追問的目光,皆是無聲地搖了搖頭。
「飛瀾,可來了?」
聽到裡屋的聲音,姜誠三人並肩進門,屋裡溫度很高,應該是續了多個火盆,又燒了火牆的關係——
可病榻上的孫烈臣依舊臉色慘白,一雙無神的目光在對上姜誠時忽然亮起:「我這一直憋著不肯死,就是想把,把咱,咱的這點子家當,交給你了呀!」
姜誠上前一把握住那雙冰冷的手,一旁的孫九年再是控制不住,和劉潤川同時噗通跪倒在地,竟已是低沉地哭了起來。
「六大爺,您且歇一歇……都好著,一切都好著吶!」(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