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面面相覷，姜誠回身給身在哈爾濱的姜登選，還有留守吉林府的嚴子文去了電話。
吩咐了幾件事，姜誠壞笑著掛斷了電話。
「飛瀾，你看那外頭的小鬼子們……要咋整？」
張廷蘭為難地問他，「大庭廣眾之下，又在我們大門口，打是打不得……可都堆在這裡成何體統？」
姜誠撇嘴：「誰他娘惹下的事，讓誰處置了去唄。」
這有事沒事的，都盤算著讓我給他解決問題，我又不是他監護人。
翻了個白眼，他徑直往自己的大辦公室去，通過走道時，不斷聽到院牆外面傳來各種各樣的抗議和喊叫。
然而門口的哨兵剛幫他把房門打開，姜誠便聽到走道的盡頭，傳來張漢卿和楊宇霆的爭執聲。
無疑，內容圍繞著是他過份衝動的事，在奉天這光天化日之下，惹了大麻煩出來——
姜誠駐足。
但他還有公務要做，著實沒空干涉二人的事。
不多會兒，走道內的聲音居然越來越高，居然讓正在辦公的姜誠也聽得一清二楚：
這楊宇霆啊，是真把自己當盤菜啊。
張漢卿行事莽撞，確實應該批評……可就算是罵，又有馮德麟又有張作相，年輕一輩裡頭還有自己和馮庸，輪也輪不到這貨來的。
而且聽他那措辭也太狠了點，就算當初大帥還在的時候，也沒說過這樣的重話。
聽不下去了。
姜誠一推椅子扶手站起，還沒邁開步子往門口走，韓明便帶著怒氣沖沖的張漢卿進了門。
「咋了這是？」
乾脆對他裝傻，沒想張漢卿直接毛了：「這可惡的楊宇霆……好歹我現在也是北方的最高長官，他居然，」
姜誠淡淡一笑，不咸不淡地把話接了過來：「楊軍團長的獨攬大權，又在咱奉軍威望很高；」
「況且嘛，他又把控著兵工廠和礦山，是老帥當年最信任的人——」
話說到這裡，其實也拱火的差不多了……眼看張漢卿臉上的慍怒是越來越濃，他正打算說點更要緊的話，不想張作相此時趕過來了。
「飛瀾漢卿，你倆趕緊的……大門口鬧成這樣，成何體統？」
公署大廳門口全是小鬼子，然後很快聚集了大批看熱鬧的百姓。
一片鬨笑夾雜著日本人的亂喊亂叫，姜誠斜睨了一眼身旁張漢卿吃癟的表情：「張長官，您說這事兒該咋整啊？」
對方被他一嗆，剛瞪起雙眼要反駁回來，不想姜誠對著武東雲擺了擺手。
「叫上幾個弟兄換上便裝，然後讓他們擱茅坑泔水桶里多來點，迎頭給他們潑了就跑……」
說完這話姜誠一陣壞笑，「嘿嘿，還願意擱門口鬧就鬧唄。」
他這話一出，張漢卿直接樂了，對著他連豎大拇指笑了：「要說厲害，還真是你姜大督軍啊！這招夠損……咳，我是說夠漂亮！」
姜誠笑笑，又對著張作相打了個眼色上樓。
而武東雲帶領著幾個弟兄不僅換了便裝，而且還悉心地在臉上塗抹了些烏漆嘛黑的油彩——
各自拎著糞桶，髒水，飯堂剩下的泔水桶，趁著人群混亂就來了一招天女散花！
要知道正是快到過年的時候，處於街道大風口子的公署大廳門口更是滴水成冰。
這些混合著冰碴子，又臭又髒的東西劈頭蓋臉下來了，馬上讓這些鬼子惱羞成怒，回身要去追，不想這些「兇手」眨眼間就跑沒影了。
再加上日本人向來喜歡穿木屐，追那些訓練有素的士兵，豈不是天方夜譚？
「呵呵，就幾個爛砸碎，還想跟咱奉軍斗，真是不自量力。」
站在辦公室正對大街的窗子前，姜誠看著那些憤怒至極的鬼子四散而去；
抓兇手他們抓不到，寒風凌冽他們頂著一身屎尿髒水哪兒頂得住？也就只剩下破口大罵然後狼狽地離去了。
「乾的好，就得是這樣！」
張漢卿這話說完，姜誠還沒吭聲，一旁的張作相卻先擰眉道，「漢卿，今兒這事你做的確實太過了——」
「廷蘭去兌現沒成，咱們再商量法子便是了；你怎麼能抓了小日本子的行長？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其實楊宇霆說的話也差不多，但對上張作相，這位年輕的長官立馬謙卑地低下頭：「是了，老叔您說的對，我這做事兒……的確太心焦了。」
「可是咱領咱的錢，小日本子憑什麼從中作梗？難不成是想賴帳的？」
豈止是想賴帳，更是想讓你多吐點利潤過去啊！
姜誠略是思索一番措辭，最終平靜地說道：「我看這事兒，沒這麼簡單。」
「廷蘭告知我此事時，我便想出法子：下令哈市以及轄區多地的民眾，集中去兌現！」
「理由嘛，很簡單——咱帥爺的條兒，在他正金銀行都換不出款子來了，你們這些小老百姓不怕就行。」
這招用張漢卿的話說來，其實就更損了——
當然，招也是小日本子用過多次的：先前在奉天搞這一出金融擠兌，幕後都是他們的影子。
姜誠現在，就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可是如此一來，等於是更加激化矛盾。」
張作相為人向來溫和，一聽他這話趕緊說道，「現在求穩還來不及，還是不要惹這麼大的事。」
姜誠一笑：「是要求穩，可鬼子就巴不得我們不穩——」
「如果逼到一定份上，我們還不顧一切代價求穩，跟當縮頭烏龜有什麼兩樣？」
張漢卿也是表示支持：「就是，最多不過干一仗，也是該滅滅鬼子氣焰的時候了！」
張作相一臉擔憂，可看著倆年輕人如此堅毅的神情，也就只有表示支持了。
「對了，你抓的那個行長，他人在哪兒？」
姜誠轉身問道，「我能不能去見見？」
…………
隔天，全東北的報刊，用最大的篇幅，還配有大幅的照片，登出正金銀行要「分批」給付老張家款子的事件。
幾乎是在當天，這些存過錢的儲戶，以驚人的速度，拿著各自的條子，瘋狂地湧入大大小小的票號，要求兌換銀元。(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