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黃軒這個沒眼力見的東西,非要吵著跟莊子昂去午睡。
蘇雨蝶便向二人道別,回教室去了。
莊子昂用帶著殺氣的眼神瞥了一眼李黃軒。
孽畜,只怕是留你不得。
徐慧租的這個兩居室,莊子昂之前也帶李黃軒來過,不過這次看上去要整潔許多,讓人賞心悅目。
魚缸里歡快遊動的兩條小金魚,也為這個家增添了幾分生氣。
「這感覺真不錯,我也好想搬出來一個人住。」
莊子昂白他一眼:「你們家那一百八十平的複式住著不舒服?」
李黃軒笑道:「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
這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莊子昂心想,自己要是有他那麼幸福的家庭,怎麼捨得離家出走?
脫了鞋子,兩人並排躺在床上,盯著空無一物的白色天花板。
困意還沒來,先聊聊天。
「兒子,蘇雨蝶也太漂亮了,你在追她嗎?」李黃軒八卦地問。
「胡說什麼?我跟她才認識三天。」莊子昂立即否認。
「那樣的女生,很容易讓人一見鍾情,你裝什麼大尾巴狼?」李黃軒無情拆穿。
莊子昂這牲口,一見到蘇雨蝶就精神抖擻。
用動物世界的話說,這就是發情的徵兆。
本來好好聊著天,莊子昂面對這個問題,心中又升起一股刺痛。
他嗓音低沉道:「我不會追她,我沒有資格。」
一個只剩三個月壽命的人,去追求人家姑娘,不是禍害人嗎?
他已經不配擁有愛情了。
李黃軒被莊子昂突如其來的消沉,搞得莫名其妙。
他推了莊子昂一把:「那麼可愛的女生都不追,你有病啊?」
莊子昂仍舊盯著天花板,慘然一笑:「對,我有病。」
李黃軒聽不出他的深意,只當他腦袋秀逗了。
或者是早就饞人家姑娘的身子,不願意承認。
沉默了一陣,莊子昂忽然問:「兒子,如果我們以後見不到了,你會想我嗎?」
「我想你個大頭鬼,你有多遠給我死多遠,我都嫉妒死你了,人長得帥學習又好,把我襯托得跟個廢物一樣。」李黃軒喋喋不休地抱怨。
「我才是腦子有病,跟年級第一做朋友。」
「在家稍微有點不對,我爸媽就拿你當例子刺激我。」
「你說你怎麼那麼討厭?要是這世上沒有你,我真要買一掛鞭炮慶祝一下。」
……
莊子昂微微側過身,一滴淚無聲地滑落在枕頭上。
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
入學第一天,他就跟李黃軒認識了,很快義結父子。
這傢伙大大咧咧,沒有心機,永遠跟少根筋一樣,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傷心。
他對莊子昂,那是真的當親兒子。
莊子昂當班長,他一直是最堅定的擁護者。
遇到班級活動,總是積極參與,便於莊子昂工作的開展。
莊子昂和林慕詩傳緋聞,他非常熱情地幫忙澄清。
說林慕詩暗戀的人其實是他,被校花圍著桌球檯追了幾十圈。
家裡做了好吃的,也總是叫上莊子昂。
連李天雲和范玲都調侃,好像養了兩個兒子。
李黃軒抱怨累了,眼皮逐漸沉重。
莊子昂聽見身旁響起鼾聲,這才轉過身來,盯著李黃軒的側臉。
在那樣的家庭環境下成長,還好遇上這樣的好哥們兒,不至於整個青春回憶起來,全都是苦澀。
兒子,答應我,等我不在了,不要太傷心。
最好像你說的那樣,買一掛鞭炮放一放,為我壯行。
如果你在有生之年,看到了《名偵探柯南》大結局,麻煩燒一套給我。
在那邊,我保佑你一生平安。
心事重重,莊子昂一直沒睡著。
半夢半醒之間,便聽見了鬧鈴。
身旁的李黃軒,卻睡得跟豬一樣,口水流到了腮邊。
莊子昂一腳將他踢下床:「弄髒了我的新床單,我打斷你三條腿。」
李黃軒翻身起來,飛撲上床,與莊子昂撕打在一起。
「逆子,想弒父不成?」
男孩子之間的快樂,就是如此簡單。
走在去學校的路上,李黃軒像個多動症兒童,一會兒空氣投籃,一會兒踢路上的石子。
莊子昂指著路邊的銀杏樹:「你能不能摸到那片葉子?」
李黃軒一抹鼻頭,自信滿滿道:「摸到了怎麼說?」
「算你厲害。」莊子昂笑道。
這四個字,就是男生之間的最高讚譽。
為了獲此殊榮,可以奮不顧身。
李黃軒來了幾步助跑,縱身一躍,摘下了那片碩大的銀杏葉。
銀杏是我國獨有的樹種,見證過幾億年的漫長歷史。
人與之相比,渺如塵埃。
春夏季節,銀杏葉是綠色,到了秋天就會變黃,在風中飛舞,如一隻只蝴蝶。
對莊子昂來說,銀杏現在又多了一層特殊意義。
他永遠難以忘記,在銀杏樹下,與蘇雨蝶初相見時,那驚為天人的瞬間。
「爸爸厲不厲害?」李黃軒得意地將銀杏葉遞給莊子昂:「這樹葉要秋天變黃了才好看。」
「秋天那麼遠,我可能看不到了。」莊子昂低聲自語。
李黃軒納悶,總覺得莊子昂這兩天神神叨叨的。
不過轉念一想,也是人之常情。
能跟那麼漂亮的女生做朋友,甚至看上去很有發展,自己多半也會變得不正常。
下午第三節課,剛上了十分鐘。
張志遠就來到教室門口,向任課老師說了聲抱歉,然後叫莊子昂出來。
同學們都很疑惑,老張最近傳喚莊子昂,也太頻繁了一點。
他不是都不當班長了嗎?
「張老師,你天天找我,同學們看我的眼神越來越怪。」
走廊里,莊子昂抱怨。
「沒辦法,你爸爸來了。」張志遠一攤手。
「他來幹什麼?」莊子昂訝異。
自打莊子昂來這裡上學,莊文昭只來過一次,就是第一天開學報名的時候。
待了半個小時,接到公司的電話,便匆匆離去。
從那以後,無論是期末還是開學,亦或者家長會,他總是以各種理由推脫。
甚至有時候,連藉口也懶得編,還振振有詞:「你又不是小孩子了,難道還需要家長接送嗎?」
莊子昂只能苦笑。
我是小孩子的時候,也沒見你接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