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家裡出來，莊建國滿懷愧疚地對莊子昂說：「子昂，爺爺沒照顧好你，讓你受了太多委屈。」
莊子昂搖頭：「爺爺，我沒事，現在我搬出來一個人住，很自由開心的。」
他望著滿頭華發的老人，心中酸楚。
爺爺奶奶在鄉下種地，省吃儉用，供他上學。
這似海深的恩情，卻沒有機會報答了。
莊建國忽然笑眯眯地說：「子昂，那視頻里跟你一起吃飯的女孩，真是你交的女朋友？」
莊子昂臉一紅：「不是的，她是我的好朋友，叫做小蝴蝶。」
「小蝴蝶？好可愛的名字。」莊建國一看莊子昂的表情，便能猜出少年的心思。
在老一輩人眼中，對年輕人談戀愛這事，反倒看得更加開明一些。
畢竟以前在農村里，十七八歲結婚的都數不勝數。
莊子昂已經成年，在這個年紀有喜歡的女孩，是人之常情。
莊建國將剛才的不愉快拋開，將話題完全轉移。
「你要是喜歡人家姑娘，就多約她一起玩。」
「我年輕時想找你奶奶搞對象，天天被他爹拿著扁擔追得滿村跑。」
「就靠著這張厚臉皮，最後還不是抱得美人歸。」
……
莊子昂靜靜地聽著，卻心中悲苦。
還剩三個月命，他已經沒有追求心愛女孩的權利。
路過一家手機店，莊子昂拉著莊建國：「爺爺，我給你買個手機吧，這樣咱們聯繫方便一些。」
莊建國略一思索，然後點頭：「好。」
買手機這事，以前大家就勸過幾回。
但老爺子捨不得每月扣月租，說有家裡的固定電話就夠用。
經歷了這次事件，他終於想通了。
能隨時隨地聯繫上莊子昂，免得擔心。
走進店裡，在店員的推薦下，他們挑選了一個最便宜的老人機。
屏幕大，鍵盤大，聲音也大。
最後連同辦卡，才花了兩百多塊錢。
莊建國要自己付錢，莊子昂執意不肯，搶著掃碼付款了。
雖然他的錢，大部分也是來自爺爺，但在所剩無幾的時間裡，他能盡孝的機會真的不多了。
坐在手機店門口的長椅上，莊子昂教爺爺怎麼用手機。
他把自己的號碼存進通訊錄，按最右上方的菜單鍵就能調出來。
然後再按綠色的通話鍵，就能打電話。
一共只有兩個步驟，很容易記住。
以前你教我怎麼用筷子，怎麼繫鞋帶，現在你老了，我教你怎麼用手機。
莊建國怕耽誤莊子昂學習，便提出要回鄉下了。
莊子昂送他去公交站等車。
「子昂，還有三個月，你就放暑假了吧？」莊建國笑呵呵地問。
「三個月！」莊子昂一陣心驚。
對這個期限，他現在非常敏感。
莊建國哪裡知道他的心思，繼續道：「你奶奶餵了不少雞，念叨著等你放暑假，雞就長大了，給你燉雞湯喝。」
聽到這句話，莊子昂再度淚眼朦朧。
要是讓爺爺奶奶知道……
「那個小蝴蝶，你要是真心喜歡人家，男孩子就要主動一些。」
「放了暑假，把她帶到鄉下來玩，讓你奶奶開心一下。」
「我這把老骨頭，還想活著看你結婚，抱重孫呢！」
……
老人每一句溫和的話語，都像一把利刃，扎在莊子昂心上。
莊子昂捂著嘴，拼命壓抑哭聲。
莊建國見狀，以為他是捨不得自己，又好言勸慰了一番。
這孩子，又不是見不到了。
終於，公交車來了。
莊子昂淚流滿面：「爺爺，你跟奶奶一定要保重身體。」
莊建國露出慈愛的微笑：「好，三個月後放暑假，要早點回來呀！」
公交車遠去以後，莊子昂在站台上又坐了很久。
他滿腦子都在想像，爺爺奶奶得知噩耗，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樣。
那太殘忍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莊子昂失魂落魄般向學校走去，路過門衛室，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探頭對正在值班的保安大叔說：「叔叔，上午我爺爺來時，你們可以通過我的名字，找到我的班級是嗎？」
大叔點點頭：「是呀，電腦系統里有每個學生的信息。」
「那你能不能幫我找個人？她的名字叫蘇雨蝶。」莊子昂請求道。
大叔點點頭，轉身操作電腦。
過了一會兒，屏幕上出現四個大字。
查無此人！
莊子昂立時瞪大雙眼，難以置信。
怎麼會這樣？
向大叔道謝以後，他離開門衛室，向教室走去。
一路上，他滿腦子都是問號，最後強行編了個合理的解釋。
她應該有兩個名字。
就像李黃軒，說他小時候叫李超，後來覺得名字太普通，到十多歲才改名。
以至於現在家中的老人，都還叫他超超。
蘇雨蝶肯定也是她小時候的名字，現在改了。
對，一定是這樣。
不然還有什麼合理的解釋？
莊子昂回到教室時，下午第一節課已經上課了。
張志遠提前給各科老師打了招呼，說莊子昂最近家裡出了狀況，任課老師也沒多問，便讓他回座位坐下了。
「兒子，你又跑哪去了？」李黃軒小聲問。
「我爺爺從鄉下來了。」莊子昂簡略地回答。
「你的小蝴蝶來找過你，可是你不在，咱們班男生都快羨慕死你了。」
別說其他男生，就算正在說話的李黃軒，也是一陣眼紅。
被那麼漂亮的女生惦記，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莊子昂拿出手機，在課桌下打字：「找我做什麼？為什麼不打電話？」
很快手機震動，收到一條新信息，來自小蝴蝶。
「沒什麼特別的事，只是想看看你。」
莊子昂秒回：「下課後花壇見？」
小蝴蝶：「好。」
下課鈴聲一響，莊子昂便飛奔出教室。
任課老師傻了眼，我還沒說下課，打算拖兩分鐘堂呢！
開滿風信子和紫藤花的花壇邊，坐著那個永遠一塵不染的女孩。
鬢邊的桃花，好似粉色的雲彩。
蘇雨蝶看到莊子昂，立即站起來，遞給他一個冰淇淋。
莊子昂更加疑惑。
9班的教室在二樓，蘇雨蝶說她的教室在五樓。
自己鈴聲一響就出來了，她哪來的時間買冰淇淋？
「莊子昂，快點吃呀，一會兒化了。」
「小蝴蝶，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不能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