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莊子昂想像過成百上千次,再見到小蝴蝶的場景。
當想像變成現實,他卻是那樣的不知所措。
病入膏肓的自己,已經沒有資格說出那句「我好想你」。
「莊子昂,你過來呀!」
蘇雨蝶深情凝望著莊子昂,雙目中蓄滿淚。
莊子昂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緊咬牙關,強忍淚水,克制著胸中洶湧的情緒。
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
靠近她,只會傷害她。
蘇雨蝶見莊子昂無動於衷,只好主動邁開腳步,一步步向他走來。
莊子昂怔怔地望著她,將下唇咬出了血痕。
「這些天,你過得好不好?你為什麼變得這麼瘦?」小蝴蝶的淚水從臉頰滑落。
墜在地上,濺起無聲的水花。
莊子昂仿佛看到自己的心也墜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的雙眼,漸漸變得赤紅,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你不是走了嗎?還回來幹什麼?」
小蝴蝶嚇得嬌軀一顫,止住了腳步。
淚水猶如斷線的珠子,簌簌而落。
認識這麼久,他第一次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
然而,莊子昂的爆發,遠遠不止於此。
「你知道你這次消失了多久嗎?整整十二天!」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在你心裡到底把我當什麼人?」
「你既然喜歡玩失蹤,那就玩徹底一點,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別說小蝴蝶,旁邊的李黃軒和林慕詩,都被嚇了一大跳。
他們印象中的莊子昂,一向溫文爾雅。
現在卻像個瘋子。
「兒子,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李黃軒使勁推了莊子昂一把。
他又連忙安慰蘇雨蝶:「小蝴蝶,他可能見到你有點激動,說話大聲了一點,這些天他一直很想你的。」
林慕詩紅著眼眶,沒有說話。
只有她知道莊子昂在幹什麼。
他對小蝴蝶說的每一個字,都猶如一把刀子,割在他自己的心上。
蘇雨蝶走上前來,輕輕拉住莊子昂的手晃了晃,帶著哭聲道:「大笨蛋,對不起,這些天我一直好想你,每天都想來看你……」
「夠了!」莊子昂狠心一把甩開小蝴蝶的手。
「消失那麼久,現在又回來假惺惺道個歉,有意思嗎?」
「跟你在一起我心好累,不想再被你玩弄感情。」
「我已經看穿你這些伎倆,所以請你別來煩我了。」
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對深愛的人,說出這麼鐵石心腸的話。
小蝴蝶萬萬沒想到,自己心心念念了十多天的大笨蛋,再見面時,變得如此陌生。
李黃軒一把抓住莊子昂的衣領大罵:「你特麼中邪了?到底發什麼神經?」
林慕詩的眼淚,也終於忍不住了。
她寧願自己也像李黃軒一樣,毫不知情。
因為她稍稍代入一下莊子昂的處境,就會感覺心如刀割。
小蝴蝶淚流滿面,從背包拿出一個保鮮盒。
「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真的很想你,只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我給你做了青團,你吃一口,就吃一小口好不好?」
楚楚可憐的表情,抽抽噎噎的語氣。
無論誰見了,也不忍對她動怒。
莊子昂內心湧起莫大的衝動,想要將她擁入懷中,百般疼愛。
但事已至此,不能功虧一簣。
他用力一揮手,將保鮮盒打翻,一個個玲瓏碧綠的青團,骨碌碌滾了一地,裹滿了灰塵。
小蝴蝶望著自己四個小時的心血,被人如此糟蹋,心痛得無法呼吸。
而這個人,還是她思念了整整十二天的人。
「說白了咱們倆又沒什麼關係,頂多一起吃過幾次飯,算個朋友而已。」
「你千萬不要誤會,以為我對你有什麼其他意思。」
「眾所周知,我和慕詩關係一直很好,現在我跟她已經在一起了。」
莊子昂說著話,自然而然地挽上了林慕詩的手。
不能再拖了,只能用最決絕的方式,將小蝴蝶趕走。
不然他怕自己心不夠硬,演不下去。
林慕詩只能任由莊子昂拉著手,配合他的表演。
李黃軒驚訝莫名:「不是,你們倆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小蝴蝶哭成了淚人。
她怔怔地看著林慕詩:「真的嗎?」
林慕詩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能將目光移向別處,狠心道:「沒錯,我可不希望我的男朋友,還跟別的女生不清不楚。」
說這話時,她心裡恨死了莊子昂。
你為什麼要讓我當這種惡人?
「大笨蛋,我恨你一輩子,我永遠不想再見到你!」
小蝴蝶絕望地看了莊子昂最後一眼,決然轉身,踉蹌著向校門外跑去。
她身後的麻花辮上,還綁著那條據說能帶來好運的紅繩。
紅色的蝴蝶結,在莊子昂的眼帘翩翩舞動。
視線變得模糊。
直到那背影完全消失,他忽然猶如被抽乾了全身力量,重重摔倒在地。
李黃軒和林慕詩嚇得連忙去扶。
莊子昂推開他們的手,趴在地上,巨大的悲傷再也無法控制,嚎啕大哭起來。
「小蝴蝶,小蝴蝶……」
他慢慢地往前爬去,將那一個個裹滿灰塵的青團,小心翼翼撿起來,放進保鮮盒裡。
然後將整個盒子抱在懷裡,哭到聲嘶力竭。
「林慕詩,這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到底在幹什麼?」李黃軒厲聲質問。
「別問我,讓他自己跟你解釋吧!」林慕詩也梨花帶雨。
女孩子本就心軟,卻親眼見證這樣的悲劇,太虐心了。
她不敢去回憶,小蝴蝶最後那個絕望的眼神。
李黃軒一把將莊子昂拽起來:「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莊子昂悲不可抑,痛徹心扉。
忽然喉頭一甜,噴出一口鮮血來,濺得李黃軒滿身都是。
李黃軒嚇得六神無主。
「莊子昂,你怎麼了?我送你去醫務室。」
林慕詩趕緊上前,幫忙將莊子昂扶住,對李黃軒大喊:「醫務室不行,送他去醫院,快點!」
李黃軒將莊子昂背在背上,衝出校門,攔下一輛計程車。
司機一腳油門,載著他們向醫院飛馳而去。
「林慕詩,都這種時候了,你還要向我隱瞞嗎?」
計程車上,李黃軒失去理智般大吼。
林慕詩帶著哭腔:「別問我,我答應過他,不能告訴任何人。」
「兒子你別吵,我有點累,先睡一覺,等我睡醒以後,全都告訴你。」
莊子昂虛弱的嗓音,斷斷續續地響起。
悲傷,如河水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