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念子保生
姜臨現在雖然還是有些疑惑,但有些東西是很清楚的。
那就是,黑奶奶不可能閒的沒事來消遣姜臨,這位鐵剎山的大護法這般安排,必然是有其他的隱情在裡面。
而現在,姜臨並不是很關心到底有些什麼隱情。
因為他在忙著吃飯。
該說不說,東北這地界,和穆桂英很配,主要是在吃食上。
作為沙場女將,穆桂英是一副豪爽的脾氣,主打一手簡單粗暴,而東北的吃食,也主打一手簡單粗暴量大管飽。
所以到了最後,擺在姜臨面前的,就是一大桌子的……
「來,吃肉!」
穆桂英拿著一個鐵叉子,將一個比姜臨臉還大的,燉的軟糯的熊掌「甩」在了姜臨面前的盤子裡。
「嗯嗯……」
姜臨嘴裡塞著一個肉丸子還沒咽下去,忙不迭的點點頭,拿起熊掌就是一頓獅子搖頭。
這時候,熊羆可不是什麼帶級的玩意,而是讓百姓們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粗暴野獸。
看著姜臨那完全談不上絲毫優雅,而是完全和粗鄙沒有兩樣的吃相,穆桂英卻很滿意。
在這位女將的心裡,男人就是得能吃。
本來還在擔心,小姜道長這瘦瘦弱弱的樣子,是不是有些配不上素貞。
但現在看來,素貞的眼光還是很有保障的。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吃上素貞和小姜道長的喜酒。
穆桂英心裡想著。
師父可是和她說了這事,讓她儘量關照一下素貞那邊,根據師父的說法,小姜道長的師父可是說了,在他老人家的眼裡,小姜道長的良配就得是素貞。
這個好消息,自己還沒來得及告訴素貞呢。
「娘子,安排好了。」
這時,一位英武青年一邊晃著膀子一邊推門走進了客棧。
這男子不是旁人,正是穆桂英的夫君,周國如今資歷最老的將門,天波府楊家的嫡孫獨子。
「先吃飯。」
穆桂英點點頭,招呼著夫君坐下。
現在,這一整個客棧里,只有這麼三個人在吃飯。
老楊家財大氣粗,現在又是在辦公家的事,包一個客棧完全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事情。
「見過楊大哥。」
姜臨放下已經僅剩下骨頭的熊掌,一抹嘴,對著楊宗保拱手行禮。
「姜兄弟。」
楊宗保笑著點點頭,說道:「我們夫妻兩個都是粗人,沒有那許多的禮儀,我可是把姜兄弟當自家人看的,可不能生分了。」
穆桂英贊同的點點頭,心裡對自己的夫君豎起了大拇指。
自己這個夫君雖然弱是弱了點,但還是很會說話的嘛!
心裡想著,穆桂英看向自己夫君,問道:「夫君,安排妥當了?」
「妥當了,咱家師父的面子真好用。」
楊宗保感嘆道:「本想著,能求到一根千年的,勉強也就夠用了,沒想到居然把樹王給拿了過來。」
「咱家師父的面子可不止這點。」
穆桂英笑眯眯的說道。
這時,姜臨抬起頭,有些疑惑的問道:「兩位兄嫂,這降龍木雖說僅有鐵剎山才有,但到底是人間之物,有這麼貴重?」
「一般的不是什麼稀罕物件,但千年以上的降龍木不同。」
楊宗保笑道:「降龍木,顧名思義,在降龍二字,但正因為這是人間之物,想要降龍那是痴心妄想。」
「是以,降龍木長到九百九十九年,便不能再生長,只因名不副實。」
「方才姜兄弟有一句話說錯了,並非是降龍木乃鐵剎山獨有,而是千年以上的降龍木,僅有鐵剎山才有。」
楊宗保意有所指。
姜臨聞言恍然,腦海里閃過了蟒天龍的模樣。
看來,這千年以上的降龍木,只有那位蟒家太爺有法子催出來。
「咱們現在手裡的這顆降龍木,乃是整個鐵剎山的樹王。」
楊宗保說著,看向了姜臨,笑道:「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是姜兄弟來送這降龍木,但想來也要用這木頭。」
「這一顆,我們夫妻二人最多用一半,不知道剩下的一半,姜兄弟可堪用?」
姜臨聞言,回憶了一下那六千年降龍木的體積,別說一半,就算是十分之一也足夠了。
「足夠了。」
姜臨點點頭,而後問道:「兩位要降龍木,是為了?」
楊宗保和穆桂英對視一眼,而後,楊宗保說道:「先帝無德,當今天子秉持紫微氣運,登臨九五,雖是順應天下人心,但到底是有些動盪。」
「塞外草原之上的蠻人叩關,兵鋒直指雁門關。」
「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韙,有祭司以邪法祭煉,布下了一尊天門陣。」
楊宗保說道:「這天門陣邪門的很,而我和桂英雖有些道行,但並不精通此道。」
「兼之要考慮將士傷亡,所以才來求這降龍木,破天門陣。」
姜臨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說罷,在楊宗保穆桂英夫妻二人疑惑的目光中,姜臨站起身來,上下打量著這一間客棧。
這只是表面上,在楊穆夫妻二人的感知中,姜臨的神識正在肆無忌憚的掃過整個小鎮,沒有一絲一毫的遺漏。
「姜兄弟?」
楊宗保開口,有些疑惑的想要說什麼,但卻被一旁的穆桂英打斷。
夫君不知道,她可是猜到了一些東西。
就算姜臨也需要降龍木,但也絕不會平白無故來做這種跑腿的小事。
而現在,既然是姜臨專門跑了一趟把這降龍木送來,那說明這裡面八成還有別的事情。
約莫過了三四個呼吸,姜臨看向了穆桂英,問道:「穆師姐,敢問這個鎮子周圍,可有什麼值得稱道的地方?」
姜臨這個問題有點奇怪,而且很籠統,但穆桂英卻大致能明白姜臨的意思。
能讓一位黑律法師關注的,值得稱道的點,自然不是什麼風景名勝。
穆桂英沉思了片刻,緩緩搖搖頭,說道:「這周圍,似乎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而且……」
她看向了肉眼可見的鐵剎山,繼續說道:「此地在鐵剎山之下,應當不該有什麼東西才對。」
穆桂英有些疑惑的問道:「姜兄弟是不是探聽到了什麼消息?」
「若是知道什麼消息,就不會來問師姐了。」
姜臨無奈的搖搖頭,都知道黑奶奶這麼安排肯定是有事,但現在完全沒有任何的頭緒。
這鎮子是在鐵剎山腳下,得是什麼邪門玩意,敢在兩位祖家仙的眼皮子底下晃悠?
「看來,不是在這鎮子上。」
姜臨若有所思的走出了客棧,來到了大街上,看向了鎮子邊緣的牌坊。
身後,穆桂英夫妻二人跟來,姜臨轉身說道:「貧道準備在這鎮子周邊走一走,還請兄嫂留半根降龍木在鎮子上,貧道回時自取就是。」
「這些都是小事。」
穆桂英想了想,對楊宗保說道:「夫君,你來處理那降龍木,我陪著姜兄弟逛一逛。」
「好。」
楊宗保點點頭,道:「萬事小心。」
沒有人是傻子,姜臨這有些奇怪的行為,必然是有什麼深意。
姜臨自無不可的點點頭,與穆桂英一道出了鎮子。
走出鎮子入口的牌坊之後,穆桂英掃視四周,問道:「姜兄弟,你說會是什麼事?」
「不知。」
姜臨搖搖頭,從袖口裡拿出那紅底黑字的符籙,遞給了穆桂英。
「師姐可認識這符籙?」
既然黑奶奶給姜臨的安排,是把這降龍木帶來給穆桂英夫妻二人,那麼難說這裡面會不會有穆桂英的事情。
這也是為什麼,方才穆桂英說跟上來,而姜臨沒有拒絕的原因。
「這是……」
穆桂英皺著眉頭,接過那符籙細細的打量著,最後卻搖搖頭,說道:「認不出來,但可以確定是道門符籙,可也僅此而已,這上面甚至沒有任何的氣機。」
或許這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俗之物?
穆桂英心裡想著。
等到她抬起頭時,卻發現姜臨不知何時,已經走出去了一段距離,而在姜臨的不遠處,則是一棵在路邊的大樹。
穆桂英看到,在那大樹之後,隱約可見一縷深綠髮黑的裙擺。
眼看著姜臨已經走過去,那一抹裙擺卻消失不見,而姜臨也站在了那大樹前,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穆桂英挑了挑眉毛,心說這不會又是小姜道友的桃花吧?
如果是的話,素貞啊,你說你得給師姐什麼好處,師姐才能幫你敲敲邊鼓呢?
穆桂英心裡想著,僅僅是一步邁出,便到了姜臨的面前。
「姜兄弟,方才?」
姜臨聞言,微微搖頭,說道:「是一位……」
他說著,無奈一笑,道:「貧道也不知如何形容的道友,幫了貧道兩次,但也只有一面之緣,甚至未曾見過對方長相。」
「這次,是第三次。」
姜臨抬起手,指向了眼前的大樹。
只見方才那一抹深綠裙擺的主人曾站過的位置,已經有一塊樹皮被剝了下來。
不過巴掌大小的一塊,上面是幾個娟秀的簪花小楷。
穆桂英眯了眯眼睛,心裡為素貞敲響了警鐘,這個套路,還真是不多見。
面都不露,只在關鍵之時瞅准機會出擊。
小姜道友正迷茫著呢,馬上就出來給了指引,而且保持了神秘感的同時,還有那麼一抹裙擺讓人遐思。
素貞啊,你有點危險了。
「念子祠?」
穆桂英念出了那三個簪花小楷,有些疑惑的看向了姜臨。
「這似乎是一個祠堂的名字?」
「念子祠……」
姜臨重複著這三個字,若有所思道:「這鎮子往西北三十里地左右,倒是有幾分香火炁。」
「去看看再說。」
穆桂英是絕對的行動派,既然有了線索,而且還是小姜道友信得過的人,那就沒什麼好說的。
雖然為自家素貞敲響了警鐘,但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
二人都不是凡人,達成共識之後,縮地成寸之下,三十里不過是轉瞬即逝。
不多時,二人眼前便出現了一個破落荒涼的祠堂。
這祠堂已經塌了一小半,破磚爛瓦都無人清理,風一吹,那殘破的窗戶紙嘩啦啦作響,卻堅持著不肯掉下來。
祠堂之上,歪歪扭扭的掛著一塊牌匾,已經岌岌可危,不知何時就會掉下來,上面依稀可見『保生祠』三個字。
「不是念子祠嗎?」
穆桂英有些疑惑的看著那保生祠的牌匾。
「去問問。」
姜臨邁步走向了這保生祠,在這四面透風的祠堂之內,也不是完全的荒涼。
幾個就剩下一點點根子的香燭搖曳著孱弱的火苗。
而在角落裡,則窩著一位老者。
老者穿一身破破爛爛的廟祝服,那原本喜慶的大紅,也早就褪色的不成樣子。
「老人家,有禮了。」
姜臨上前拱手行禮,但窩在角落的老者沒有任何的動作。
見狀,姜臨摸了摸袖口。
『噹啷……』
銅板落在桌子上的清脆聲音,終於讓老者抬起頭來。
「這裡沒有香,自備。」
老廟祝緩緩的開口,說完,腦袋就要重新栽回去。
「老人家,我們在找念子祠,是不是這裡?」
穆桂英開口問道。
老廟祝聞言,原本落下的腦袋再次抬起,沙啞著說道:「是這裡……保生祠也好,念子祠也好,都是這,反正……沒區別。」
聞言,穆桂英又問道:「那貴廟最初叫什麼名字?又為何會改名?」
見老廟祝沒有回答的意思,姜臨又在桌子上扔了幾個銅板。
「不知道。」
老廟祝的回答很敷衍也很乾脆。
「你不是……」
穆桂英追問,但卻被姜臨打斷。
只見姜臨周身突然泛起一陣漆黑煞氣,化作一道幕布,把姜臨和自己完全籠罩起來,頓時,一道禁制形成。
穆桂英先是一愣,而後跟著姜臨一道,來到了角落裡。
漆黑煞氣變淡了一些,與這角落裡的昏暗陰影完全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老廟祝對此沒有任何的反應。
'踏……'
清脆的腳步聲在這保生祠外響起。
一個高挑的身影走了進來。
是一位身穿漆黑寒鐵鎧甲的女將,這女子身量極高,足有兩米還多,一身重甲穿在身上,竟有那麼幾分纖細的意味。
她不曾帶著頭盔,冰冷的面容上,有一道從顴骨直達嘴角的傷疤,以及一雙透著血紅,仿佛準備擇人而噬的凶戾眼睛。
「這裡,就是念子祠?」
女子緩緩的開口,聲音也如她的人一樣冰冷。
血紅的眼睛,也看向了這破爛祠堂之內「唯一」的活人。
「這裡沒有香,自備。」
老廟祝依舊栽著頭窩在角落裡,仿佛只要聽不到銅錢落在桌子上的聲音,就不會有別的動作,也不會說別的話。
『嗤!』
這女子顯然沒有姜臨那麼好的脾氣,一步踏出,猙獰的血氣溢出一縷,化作一頭插翅惡獸,緩緩的走向老廟祝,就要將這聽不懂人話的老頭子吞噬。
「這裡,是不是念子祠。」
女子再次開口問道,在她的眼裡,這是眼前的人族老頭最後的活命機會,當然,就算得到了答案,這老頭也不過是多活幾個呼吸而已。
「我要是你,現在拔腿就跑。」
老廟祝終於是抬起頭,甚至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整齊閃亮的,絕不符合他年紀的好牙口。
聞言,那黑甲女子下意識的順著老廟祝的目光看向了桌子上。
幾枚壓在灰塵之上的銅板,讓她悚然一驚。
但顯然,已經晚了。
比她冰冷更甚三分的聲音響起。
「獄煞。」
「囚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