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家定了親不假,可非要說兩家的孩子是什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尚書夫人是不信的。
結的兩姓之好,定的兩族之親,高門大戶的聯姻大抵如此。
「夫人,」大丫鬟嫵蘭輕聲打斷了她。
尚書夫人不解的望了過去,示意她把後面的話說出來。
「奴婢的弟弟在門房,昨日下了值回家跟我娘說,二姑娘昨日出了門,是坐著世子爺的馬車回來的。」
「方才,劉婆子也說,她引世子過來時,世子定在那裡不知道看什麼愣了神,她喚了兩聲,才叫動了他。」
「果然是那賤婢生得好女兒。」尚書夫人手指輕輕扣著桌面,「你告訴院子裡的嬤嬤留神些,見她出去就來回我。」
嫵蘭連忙應了,剛要出去又被尚書夫人叫住了,「去叫大姑娘過來一趟。」
嫵蘭挑了帘子跨出了屋門,便聽見身後瓷器碎了一地的聲音。
「母親,」劉南珠進來的時候,小丫鬟們,正在收拾那一地的碎片。
劉南珠掃視了一下腳下,揀乾淨能下腳的地方湊到了尚書夫人身邊,「母親這是怎麼了?」
「我的兒,」尚書夫人起身拉著女兒去了內室。
「母親為啥發這麼大的火?」劉南珠扯著尚書夫人坐在榻上,壓低了聲音問道。
「我的兒,」尚書夫人握著劉南珠的手,話未說完,眼淚便已涌了出來。
劉南珠趕忙拿起帕子,幫她擦試,「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又與父親吵架了?」
尚書夫人擦了擦眼睛,將早上發生的事跟劉南珠粗粗講一遍。
「我只恨我自己,纏在這個大院子裡出不去,整日裡得為那個心偏到天邊兒的老不死操持著家,可你……」尚書夫人,「至少脫開了這個家,有誥命在身,有銀錢在手,下頭有多少小貨兒拿捏住了……」
「可那個不要臉的,真貼了上去,要怎麼辦?娘吃了這麼多虧,實在是……實在是不想你和我一樣。」
劉南珠聽完,一瞬間竟然失了神,從小到大,這個庶妹就是個慣會給自己添堵的。
仗著得寵,逼著嫡母走哪兒都得帶著她,自己有什麼她就得要什麼,自己要是不給,轉頭就會被自家眼瞎心盲的老爹訓一頓。
這,又把心思打到婚事上來了。
「母親,興許只是碰巧,即便不是,」劉南珠頓了頓,「她要,給她就是。」
「什麼?」尚書夫人一臉震驚,「給她?那是從二品。」
小貨生的,還敢妄想從二品?
即便不是從二品,難道自己跟她姨娘纏了半生,自己得女兒還得跟她纏著?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想到這裡,尚書夫人哭得止不住。
「母親,等有了憑據再哭不遲,這會兒哭什麼,平白糟蹋眼淚。」劉南珠握著帕子,點了點尚書夫人的淚水,語調溫和的勸著。
「母親若想燒水,該加把火才是。」劉南珠捻著手帕。
尚書夫人一時沒醒轉過來,迎著女兒的目光望了回去。瞬間清明了。
庶女是個掐尖兒要強的性子,只要她想要,她必得動作一番。
「若她成功了呢?」尚書夫人不敢繼續想了。
「那是國公府,不會以正妻待她。若抬進去?呵……她也得抬得進去算。」劉南珠頓了頓,「若是她真的抬進去了,我就另做打算。」
「眼下,母親盯准了便好。」
劉南珠微微閉上了眼,長出一口氣,這麼多年,自己這個庶妹,就跟個掉在腳面上的癩蛤蟆一樣,不咬人專膈應人,若她真能做些不要臉不要皮的事兒,自己就幫她一把。
翌日,尚書府的院子裡,便多了幾個司花婆子,說是大姑娘定了親,園子裡會多進不少客人,而這園子的花草樹木太少,不夠搶眼。
又有挖泥的婆子進了園子,說是大姑娘高嫁,要宴請什麼的,得有個小船賞荷。
劉玉珠的心,火燒火燎。
可她剛剛動作了一步,短時間之內不能再動第二步了。
「小杏,主院裡已經有信傳出來了?」劉玉珠喚自己的丫鬟,這會兒她必須得說點兒什麼。
小杏抬頭望她,二姑娘在問什麼?外頭的婆子說的,難道不是主院說出來的?
夫人沒安排,誰會亂說話?
好在,劉玉珠也不要她回答。
「他怎麼不來了?難道我還不夠好看?」劉玉珠對自己的容貌有信心,尤其是跟自己的長姐比。
「二小姐,這才是第二日。」小杏提醒道。
劉玉珠捏著帕子的手,微微用著力,半晌才接著開口,「朱雀大街旁邊有一家包子鋪,京城一絕,每日只蒸十五屜,母親身體不舒坦,定會喜歡……」
小杏一怔,曲膝應了。二姑娘要幹什麼她不需要知道,她只要聽話就好。
又一日的早上,尚書夫人便接到了下人的稟告,二姑娘戴著丫鬟出府了。
只戴著丫鬟,沒套車?
尚書夫人還沒想明白她出去幹什麼了,鎮國公世子便又一次上了門,甚至還主動提出要逛逛還在修整的園子。
尚書夫人沒反對,只命嫵蘭給他找園子的婆子帶帶路就好。
園子裡的婆子……嫵蘭笑得合不攏嘴兒,二姑娘千萬別讓夫人失望才好。
果然,楊佑成一走,司花婆子便站到了正屋裡。
他從哪兒走的,都去了哪兒,看了什麼,以及他在二院子院子外面碰巧看見了二姑娘放紙鳶,紙鳶如何碰巧掛在了樹上,世子手腳利落的上了樹把紙鳶摘下來,卻又不怎麼利落的歪在了樹下跟二姑娘撞到了一起……
尚書夫人有些吃驚的看向司花婆子,就見她身不搖體不晃,微微垂著頭,直直的站在那裡。
尚書夫人的手指點點她,轉頭看向嫵蘭,「去問問她的身契在哪裡兒,讓她跟著二姑娘出嫁。」
司花婆子趕忙曲膝謝禮,她就知道尚書夫人這樣的出身,定然會欣賞能幹活兒,會幹活兒的人。
「等她再出府,你想個辦法盯著她,要用車用人,只管玉來回我。」尚書夫人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很是欣賞。
司花婆子果然用得,當天晚上就敲了主屋的門,稟告了鎮國公世子跳牆進了府,此時正在二姑娘房裡。
尚書夫人大為惱火,這種事傳出去,兩家的臉面都不用要了。
原本想壓下,畢竟陳姨娘不在外面動,丟了的臉面丟不到她身上。
「夫人,」司花婆子頓了頓,「有歹人進了後院,得找出來。」
尚書夫人勾了勾唇角,放大了音量,「此話當真?來人!快快,把院門封了,院子裡搜搜,讓門房去京兆府,快去!」
守門的小丫鬟應聲去了。
尚書夫人也帶著一群婆子們,挑著燈籠,巡起院子來。
巡查有輕有重,不多會兒,姨娘們得了信兒也跟了上來。
彼時,劉玉珠與鎮國公世子正情意綿綿。
楊世子將自己戴身上的玉佩送給了劉玉珠的工夫兒,藉機會攥住了她的手。
修長細嫩的小手兒就在手心,楊世子微微用了些力,劉玉珠「嚶嚀」一聲,微微垂下了頭。
楊世子心跟著顫了顫,身上也跟著顫了顫。
身一顫,手上也用了些力氣,一把便將劉玉珠拽進了懷裡。
劉玉珠輕輕推了一把。
這一推不要緊,楊世子那一腔子熱血便衝上了身體的某個部位。
劉玉珠感受到了那腔熱血的膨脹,紅著臉垂下了頭,額頭抵在了楊世子的胸膛上。
楊世子一顆心蕩漾著,擋起一隻手,挑起了她的下巴,在她的凝望里,輕輕的啄了一口她的額頭。
劉玉珠輕輕的顫抖著,卻又一動不動的依著他。
楊世子是有通房的,此情此景,無論如何也把持不住了了。
火熱的又唇咬住了她的,慢慢的磨著咬著。
正熱烈著,守在外面的小杏慌張的跑了進來,「小姐……」
話未講完,眼前的一幕讓小杏臊的轉過了身。
「小姐,夫人帶著人在搜院子,說……」小杏硬著頭皮,「說咱們府里進了歹人。」
原本濃情蜜意的兩個人,分了開來,湧上來的熱血瞬間就涼了。
「什麼!」
小杏將剛才的話又說了遍,可話還未說完,院門便被拍響了。
「二姑娘開門!」婆子先開了口,「院子裡進了歹人了,二姑娘可還安全?」
劉玉珠慌了起來,推了推楊世子,「世子從後院出去,我去前面擋擋。」說完,便扯著小杏走向門口,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回頭看著楊世子,「世子快著些,來日方長。」
言罷,匆匆出了屋子。楊世子也跟著她的腳步,出了屋門,轉向了屋子後面。
「做什麼磨磨蹭蹭的?」尚書夫人等了好半天,已經強忍著的耐心,在劉玉珠打開門的一瞬間,傾瀉了出來。
「進去幾個人仔細看看,」尚書夫人對著一個婆子吩咐道。
可忽然間,她就像意識到了什麼一樣,扯過身邊婆子手裡的燈籠,挑在了劉玉珠的臉前,看了半晌才意味不明的笑了起來。
「仔細看看,別驚到二姑娘了。」尚書夫人越過劉玉珠,跨進了院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