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藥師院長的車上下來時,即使擁有著成人的靈魂,他也不由陷入了迷茫。
或者說,正是因為他有著成人的思想,他才更加的無奈與無助。
他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麼,更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和孩子們融洽相處。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適應這個新環境。
想著,他的腳步,不由停了下來,任由雨水滴落。
他甚至生出了逃離的衝動,可是,他知道,他不能這麼做——
因為,他不能給幫助他的藤野警官,加奈子姐姐和藥師院長添麻煩。
他呆愣在原地。
過了會兒,藥師院長才發現,身邊的小傢伙不知何時落在了後面。
看著那張充滿迷茫的小臉,藥師院長的心不由揪了起來,不過,她也明白,這是每個剛到孤兒院的孩子必須跨越的障礙。
只有想清楚這些,孩子們才能更快地融入新家庭,健健康康地長大。
她能做的,只有陪伴。
於是,藥師院長拿起一把傘,緩緩走了過去,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在燈光下慢慢拉長。
看著身邊的藥師院長,夜雨生不由嘆了一口氣,自己,終究還是給對方添麻煩了,接著,他抬起了頭,露出了一抹牽強的笑容:「沒事的,院長!」
看著夜雨生露出的笑容,哪裡看不出來,那笑容里的無奈與迷茫,藥師院長臉上那時刻掛著的笑容,卻不由得升起幾分苦澀——
自己明明只想陪伴孩子們,希望他們在自己陪伴下健健康康地長大,可是,眼前的這個孩子,卻格外的讓人感到心疼。
明明迷茫著,卻為了不讓自己擔心,露出這樣牽強的笑容。
他,只是個孩子啊!
也是一個好孩子啊!
更是懂事得讓人不知所措,感到心疼。
想著,她的笑容愈發苦澀,也愈發的柔和,溫暖著人心。
或許,正是因為院長這樣的關心著孩子,才能讓藤野警官和加奈子姐姐放心地將夜雨生交給她吧。
而夜雨生,他抬頭看著那扇破舊的鐵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走進了孤兒院。
孤兒院裡的環境並不太好,到處都是塵土和破損的家具。
不過,孩子們顯然不在意這些,他們在院子裡奔跑、玩耍,互相嬉笑打鬧。這讓夜雨生感到一絲安慰,那臉上的笑意,少了幾分牽強,多了幾分真誠。
走進孤兒院的大廳,夜雨生看到了許多和他一樣,剛被送到孤兒院的孩子。
他們有的坐在長椅上默默地哭泣,有的則興高采烈地和其他孩子玩耍。
這時,院長走了過來,親切地招呼著夜雨生,並帶他去他的新房間。
房間裡的床鋪和桌子都很簡陋,但還算乾淨整潔。夜雨生環顧四周,心中湧起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
他知道他失去了太多,也明白他必須學會適應這裡的生活。
同時,他的眼中又閃過了迷茫,他不知道,有著成年人思想和靈魂的自己能否在這裡找到真正的歸屬。
畢竟,他不是真正的孩子啊!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夜雨生逐漸適應了孤兒院的生活。
可是,他發現,自己終究無法和孩子們打成一片,他無法忘記自己身為成年人的事實,像那些小傢伙一樣,在時光的洗禮下,忘記身上的傷痛煩惱,開開心心地打鬧嬉戲,只能孤零零的看著。
這一刻,他明白了,也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他,永久的丟失了回家的路,再也找不自己的爸爸媽媽了,他的心,也隨之永久的缺了一塊。
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
「我,這是哭了嗎?」
他哭著,笑著,擦著眼淚,如此自問著。
從這以後,孤兒院又多了一個怪胎——
一個只會讀書,對其他任何事都沒有興趣的孩子。
一個不會笑的,永遠只會板著一張,冷冰冰的傢伙。
一個,除了吃飯睡覺,整天縮在自己屋子的孩子。
......
屋內,燈火通明。
夜雨生坐在椅子上,手裡翻著一本書。
小腦袋一點一點的,眼裡,更是不時閃過明悟之色。
突然,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打斷了他正要翻頁的動作。
穿上鞋子,夜雨生踩著步子,很快就打開了門。
來人正是身材矮小的院長婆婆。
滿是皺紋的臉上,總是掛著溫暖的笑容。
那梳理的整整齊齊的頭髮,不知何時已經花白,穿著一身乾淨樸素的衣服,給人一種溫馨之感。
「小夜,我可以進來嗎?」藥師院長站在門外,聲音柔和而溫暖,眼神中更是透著濃濃的關切。
夜雨生微微一愣,隨即側身讓開門戶:「婆婆,這麼晚了,您有什麼事嗎?」
院長輕輕走進房間,目光落在桌上那本攤開的書籍上:「在看什麼書呢?這麼入神。」
夜雨生拿起書,遞給院長:「是一本經濟類的書。」
院長接過書,簡單地翻看了幾頁,光是看著密密麻麻的文字就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將書還給了他,感嘆著:「經濟啊,還真是深奧啊,我都看不懂咯,真是老了啊。」
夜雨生看了看院長,語氣極為認真:「院長婆婆才不老呢!」
聽到夜雨生的話,藥師院長不由摸了摸自己那花白的頭髮,語氣柔和而溫暖,充滿了笑意:「小夜不用安慰婆婆的,婆婆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
說著,院長伸出一隻手,摸著他的小腦袋:「不過,婆婆有件事想和你聊聊。」
夜雨生疑惑地望著院長,等待著她的解釋。
院長撫摸著夜雨生的頭髮,溫柔地說:「我知道,你是一個懂事的好孩子,也喜歡看書,可是,總不能悶在屋裡不是,要多出去走走啊。」
夜雨生聽了,若有所思地低下頭。
看到夜雨生思索的模樣,院長不由點了點頭。
果然是個溫柔的好孩子呢。
接著,院長拍了拍夜雨生的肩膀,「好好休息吧,孩子。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記得多出去走走。」
院長轉身離開,留下夜雨生獨自思考著她的話。
在她邁出門的時候,一陣堅定有力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婆婆,我會出去走走的!」
聽著,院長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的柔和:「是嗎?那就好。」
......
一個五六歲的孩子看著書架上那些保養的很好的書,不由好奇地看向院長婆婆:「婆婆,這是什麼書啊!」
婆婆伸出手,摸了摸這個孩子的小腦袋,而孩子也乖巧的伸著小腦袋,還在婆婆那溫暖的大手上蹭了蹭。
「這書啊,是一個哥哥留下的寶貝呢。」
聽著婆婆的話,孩子眼裡滿是好奇:「婆婆,我能看看嗎?」
婆婆那張蒼老的臉上,那溫暖的笑容依舊:「當然能了。」
得到允許,孩子立刻興奮起來,搬過一旁的椅子,脫掉鞋子踩了上去,拿起了書。
翻開第一頁,入眼便是密密麻麻,擠在一起的小字。
「什麼嘛,這也能算是寶貝嗎?」
男孩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婆婆臉上的笑容不變,語氣中充滿了懷念:「那孩子,一看就是一整天,又怎麼會不是寶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