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
氣氛詭波雲涌。
處於愣神的金善回過神來,一臉難以置信的看向,神情忿怒仿佛與自己有著血海深仇一般,衝著自己瘋狂輸出的夏元吉。
可謂是直接把金善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完全沒鬧懂自己貌似沒有惹這個老貨吧?
怎麼這傢伙反倒是跟自己打起擂台來了。
整的金善略顯有些尷尬,不禁下意識開口問道:
「不是.」
「夏大人,你什麼意思?」
夏元吉完全沒有給其面子的意思,半眯著雙眸很是不岔的瞪了其一眼,回道:
「什麼意思?」
「這意思還不夠明顯嗎?」
「本人堅決支持,漢王爺和太子殿下所提建議。」
「至於爾等所謂的大國風範,所謂的天朝威嚴,如若爾等非要守舊,非要過於迂腐。」
「那你們這般有本事,這般厲害的話。」
「往後就別找著,咱戶部、擱咱面前死乞白賴的要錢。」
「以後你等所需要的銀兩,自己想辦法,自己去找。」
「當然.」
「如果爾等對咱這個提議不滿,對咱這個提議,覺得不行也可以。」
「你等可直接上書陛下,讓咱辭去這個磨人的戶部尚書職位,將其給讓你們來當、來嘗試一下也可以。」
「如果你們覺得不好意思,或者不敢給陛下奏明,我很樂意奏明陛下,與諸位大人職責互換也可以。」
「我看爾等站在戶部這個角度,還能不能夠像如今這般,說出這般大義凜然的話語來。」
「別又喜歡在背後唱高調,又想日子過的舒服,又想每次拿銀兩的時候戶部爽快。」
「總想占便宜,又要維護形象。」
「這世間哪裡有這麼好的事情。」
「想都不要想。」
此言。
夏元吉可謂是將殿內,所有的群臣都給全部暗裡明里的給諷刺了一遍。
完全絲毫沒有給所有人半分的面子。
致使,殿內群臣一個個神情,都不自覺浮現出一絲尷尬,一個個老臉都不免有些泛紅。
一個個都選擇性閉上了嘴,完全不接夏元吉這茬話。
此時此刻,群臣也總算是明白為何夏元吉主動站出來,幫著漢王爺跟金善兩個打擂台。
其中緣由,壓根就不是他們方才所想的那般。
什麼夏元吉倒向了朱高煦。
而是他們都忽略了一個問題,夏元吉乃是總管整個大明錢袋子的人,亦可說算是整個大明操心最多的人,原因則不用多說,自大明立國以來,整個大明國庫就從來沒有充盈、富裕過。
夏元吉這個戶部尚書,做的最多的事情,則不是在籌錢,就是在籌錢的路上,要不就是給他們一個個支出銀兩,或者給他們解釋銀兩何時到位。
現如今。
以太子爺和漢王爺兩人罕見意見統一,聯手斬釘截鐵的告知,倭國有著數額絕大的銀礦,且以賠償一千萬兩白銀的方式試探。
這般數額巨大的銀兩。
對於夏元吉這個視金錢如性命,終日都在為銀兩奔波的人來說。
其間的誘惑有多大。
用腳趾頭想都能夠知道。
而方才金善率先出言阻止,這般事情上別說夏元吉了,就他們這些坐璧旁觀的人,與之換位思考一下,倘若自己站在夏元吉的角度,怕是心情、情緒,比之不知還要狂暴上幾分。
很有可能噴的比夏元吉還狠。
畢竟斷人錢財猶如殺人父母。
一時之間所有人看向禮部尚書金善的目光,不免有些同情了起來。
感受到一眾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此時此刻的金善可謂是如坐針氈,心中羞憤尷尬不已,幾度想要張嘴反駁,或者與夏元吉回懟怒噴過去。
不過
卻終究半分言語,都說不出來。
倒不是他不想說,而是真正意義上不敢說啊!
畢竟從夏元吉那般憤怒呵斥的言語,金善又不是傻子,如何能夠感受不到其已經處於盛怒邊緣徘徊。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夏元吉這個老貨,都當著所有人的面喊出了要報復,往後要藉機卡他們銀兩劃撥的脖子,更過分還言其主動奏明朱棣,要不辭去戶部尚書職責,要不就與他們所管轄的職位對調。
這話幾乎是直接頂到了金善心窩上。
報復、卡銀兩劃撥的脖子,這些其實金善都不怕,畢竟最多就只不過拖拖時間罷了。
真正讓金善恐懼和害怕的,則是夏元吉這老貨,居然喊出要與他們職位對調。
這招搞得他真的沒底氣,真不敢接招啊!
同時金善的心中,也清楚.以夏元吉這老貨的性格,既然喊得出來,就必定能夠做的出來。
而大明國庫,是什麼個情況。
只要不是傻子都清楚,那就是一個妥妥的巨坑、天坑。
誰敢接招?
就算接招了,誰敢保證自己玩的轉?
別逗了。
幾乎不太可能。
沒看見永樂大帝為何對夏元吉諸多寬容,對其態度與群臣簡直是天差地別嗎?
朝堂上夏元吉,亦是除了漢王朱高煦之外,唯一一個敢不給朱棣面子,乃至於唯一一個敢當著所有人面,跟朱棣唱反調的人。
由此可見
夏元吉的重要性。
「哎哎哎」
明白其中緣由,金善亦是人精,瞬間調整自身情緒,未再與夏元吉針鋒相對,臉上怒意瞬間一斂,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臉略顯有些諂媚笑意,腦袋搖的跟個撥浪鼓,連忙擺了擺手道:
「別別別」
「夏大人太子爺.漢王爺.」
「此事,此事確實乃是老臣考慮不周。」
「老臣的錯,老臣的錯。」
「哈哈哈」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倭國這種彈丸小國,本就是咱們的大明附屬國,賠償上貢那是必須的,且咱們師出有名。」
「可做.可做。」
「老臣舉雙手雙腳站成,絕無任何異議。」
言罷。
金善衝著三人微微躬了躬身子作揖,以示賠罪。
突如其來的轉折、轉變,搞得場內的群臣不免有些側目,都被整的有些愣神,有些措手不及。
什麼玩意?
這就認輸、投降了?
不是不是,之前不還異常硬氣的嗎?
咋突然給整這一出?
臉呢?
感受著一眾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金善一張老臉卻是沒有絲毫變化,很是不屑的與那些個看自己笑話同僚回望了過去。
其大體意思則是,讓那些個同僚有本事自己上。
面對金善目光中的挑逗、挑唆,一個個原本與之對視群臣,不由微微老臉有些發燙,收回了與之對視的目光。
頃刻間。
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杵於高台上的朱高煦和朱高熾兩兄弟,將台下一眾群臣的神情盡收眼底,而後不禁彼此對望了彼此一眼,眼底閃過一絲耐人尋味之意。
同時兩人又不約而同沖夏元吉投去感激鼓勵的目光。
過了好一會。
朱高煦定了定神,率先出言打破了殿內詭異而寂靜的氣氛,沉聲道:
「唔」
「挺好。」
「金大人迷途知返,實乃不錯。」
「就方才太子爺的提議,不知爾等可還有異議?」
「如果沒有異議,就請諸卿與咱們兄弟二人,一同去會一會倭國使臣可好?」
聽了這話。
殿內的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老老實實的搖了搖頭,異口同聲回道:
「啟稟太子殿下,漢王爺」
「我等沒有任何異議,一切僅憑太子殿下和漢王爺做主。」
得到確切答覆。
朱高煦和朱高熾兩人,滿意的頜了頜首,衝著門外大喝一聲道:
「來人.」
「速速前去使臣驛站,宣倭國使臣覲見。」
御書房內。
不多時。
在奴婢的宣召下,第二次倭國使團到來。
由於上次,朱高煦以雷霆手段,將出使應天府的倭國人,給殺的殺、廢的廢,只留有一個回倭國報信和帶骨灰盒回去的人,此般舉動,讓倭國原本對於大明朝廷的鐵血手段,有了清晰的認知。
以至於,此次第二次前來大明出使倭國使團也學乖了,收起了囂張氣焰和情緒。
一路走來,在大明境內可謂是老實的不像樣子。
完全沒有半分的囂張跋扈,對待任何人都是彬彬有禮。
入內的一眾倭國使團,待見到杵立於高台上的朱高煦和朱高熾二人,沒有絲毫的猶豫,恭恭敬敬的跪拜了下去,衝著兩人行禮道:
「參見太子殿下,漢王爺。」
此人不是別人。
來人正是此刻,倭國權勢滔天,將整個倭國皇室給玩弄於股掌中足利義滿的親兒子,亦是倭國歷史上繼足利義滿之後的,第四代將軍的足利義持。
此人亦是倭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野心家、一代梟雄人物。
在自己親爹足利義滿被皇室給暗算致死後,脫穎而出依舊把持著整個倭國皇室,將整個倭國皇室給壓制下去的人物,同時亦以雷霆手段血洗了不少人。
為自己父親足利義滿報仇的人。
算是穩定了,其父親忽然死往,帶來的家族動盪,讓整個足利家族,依舊在倭國如日中天,把持倭國朝政的人物。
見著行禮的足利義持。
朱高煦不禁微微有些側目。
說實在的,他做夢都沒想到,此次第二次倭國使團,帶隊之人居然是此人,倒真的讓他略顯有些愣神。
同時對於此次倭國使團第二次主動出使大明的目的,也不免有些好奇了起來。
不出意外的話。
怕是此次,倭國應該所圖甚大。
肯定是懷有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來,畢竟足利義持、可是作為足利家族的領軍人物,想來足利義滿也不可能捨得讓其這般冒險。
為此。
不禁讓朱高煦略顯有些好奇了起來。
究竟是什麼樣的事情,或者究竟什麼樣的利益,能夠讓足利家足、足利義滿和足利義持兩個狐狸,這般鋌而走險。
「免禮!」
而後,他半眯著雙眸饒有興趣的瞥了台下眾人一眼,話鋒突然一轉,沉聲道:
「聽下面人稟報。」
「爾等遞國書,欲急見本王和太子。」
「不知,爾等此次前來所謂何事?」
聞言,跪伏在地上行禮的足利義持,從地上站了起來,伸手輕輕的拍了拍自己錦袍,簡單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宛如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
短暫的沉吟了片刻,足利義持微微躬了躬身子,道:
「回漢王」
「我等此次前來。」
「其一則是因我國前次的使團,於天朝境內做出這等囂張跋扈行為,嚴重傷害了天朝與我國感情,表示深深的歉意。」
「其二則是,聽說天朝物產豐富、人傑地靈,可將的毒鹽變為雪白精鹽,且口感極佳、無任何苦澀、令人不適的味道,產量也極大,我等為此想與天朝做一筆於我們彼此之間,都互利互惠的交易。」
此言一出。
杵立於高台上的朱高煦和朱高熾兩人,還未來得及發言。
端坐於兩旁的六部尚書,卻是第一時間炸毛了,一個個神情激憤,猛然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凌厲雙眸直勾勾盯著站在不遠處的足利義持,怒聲呵斥道:
「放肆。」
「混帳.」
「精鹽技藝,乃是天朝絕密。」
「豈是爾等彈丸小國,可染指、覬覦的!」
「.」
話音未落,朱高煦衝著一臉激憤的群臣擺了擺手,呵斥道:
「都給我閉嘴!」
「此刻,還輪不到爾等插話。」
聽了這話。
群臣微微一怔,下意識的看向端坐於高台上的朱高煦,作勢就要出言說些什麼。
不過在迎上朱高煦那雙冷厲的雙目後,一個個群情激憤的六部尚書,很是不情願的將到嘴邊的話,給硬生生的強行咽了回去,訕訕閉嘴,未再多言半分。
待呵斥住群臣後,朱高煦臉上憤怒的神情瞬間一斂,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臉溫和笑意,饒有興趣的盯著台下的足利義持,言語中帶著好奇之意,問道:
「喔?」
「互利互惠?」
「不知是個何種互利互惠的辦法呢?」
「要知道,精鹽提取技藝,乃一個能夠下蛋的金雞。」
「其價值為幾何,想來爾等也清楚。」
「說其乃大明立國之本,國之重器都不為過。」
「爾等有何想法,不妨說來聽聽。」
「我等也好權衡利弊,是否值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