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
所有人身形徒然一震。
目光竟是不由自主的看向,端坐於高台上的朱高煦。
隨著其言罷。
殿內氣氛瞬間變的凝重,一股若有若無的肅殺冰涼之意,不時划過倭國一眾使臣的皮膚,令膽小者升起雞皮疙瘩。
杵立於下方的足利義持,待聽了這話,感受著那划過身形的目光,亦是不由的頓了頓,臉上神色變了又變,眼底夾雜著不甘和怒意,心中亦是在不知不覺間,怒意值趁趁的往上漲。
不過片刻,其待腦海中回過一遍自身處境,以及所處的地方,心中所騰升的怒意,瞬間被其給憑著強大的意志力,給硬生生的壓制了下去。
沒辦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這個道理,足利義持比任何人都清楚。
就像朱高煦所言那般,就憑他們彈丸小國,也確實沒資本,與現如今偌大、且武德充沛的大明硬碰硬。
真要發生那樣的事情,吃虧的只能夠是他們自己。
雖在元朝的時候,倭國曾經與強大的元朝有過,幾次交手僥倖贏得勝利。
看起來異常的鼓舞人心,但對於熟悉所有細節的足利義持來說。
倭國雖看似勝利,又為何能夠勝利。
他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所謂的勝利不過是建立在本土作戰的優勢上,且哪怕當初他們雖勝利,亦不過是慘勝,所帶來的傷亡比之元朝,也好不到哪裡去,可謂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這般勝利,完全不足道哉,更沒有任何可炫耀的地方。
不僅僅如此。
當時與大元交手,最後雖看似大元敗退。
其主要原因,並不是他倭國有多強,而是對於當時的大元來說。
只不過是付出代價和帶來的收益不成正比。
為此,才不得不歇鼓,未一意孤行的繼續投入兵力遠伐。
不然的話。
就倭國的那點勢力,哪怕有著本土作戰的優勢存在。
也絕對不可能夠抵擋,元朝的進攻。
更不可能生存到現在。
怕是早就已經亡國滅種了。
為此,更別說…現如今對上,已經熟練掌握了火器和大炮的強大大明。
真要是將大明朝廷這幾位位高權重的人給惹毛了,讓他們統一戰線,統一思想,一意孤行對倭國動手。
整個倭國,怕是瞬間就會被殺的片甲不留,灰飛煙滅。
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
且足利義持心中也清楚,他此行的真實目的為何。
別到時候目的沒達成不說,還將自己小命給留下來。
更有可能引起國戰,致使倭國被滅。
真要是那樣的話,他這個使團首領,就真的要成為倭國歷史上真正的罪人了。
因此,哪怕這時心中忿怒依舊,卻也無比清楚。
這個時候可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眨眼間,足利義持臉上神色變了變,不滿不悅不爽之意瞬間一斂,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臉謙和的笑意,沒有之前的慷慨激昂,亦沒有之前的義憤填膺,一切事情仿佛不曾發生過一樣,與之前判若兩人。
之後,他衝著台上以及四周的群臣躬了躬身子,微微行了一禮,言語謙卑帶著絲絲歉意,道:
「是是是……」
「此事,確實乃我言語不當,口出狂言太過於激動。」
「還請太子殿下、漢王爺、及諸位大人恕罪。」
「我等為方才言語,表示深深地歉意。」
說話的同時。
足利義持衝著眾人,再次做了一個超過九十度的一個深鞠躬,以此再次表達自己的誠心。
聽了這話。
隨其言罷。
整個殿內緊張的氣氛,在不知不覺間慢慢的回暖。
一眾盯著其冷厲的目光,也在這一刻慢慢的變的柔和。
肅殺冰涼氣息,也隨之消散。
感受著周遭的變化,足利義持那顆原本被提起的心,也慢慢的放了下來,神情也不如方才那般緊張。
他笑了笑,再次衝著眾人拱了拱手,繼續道:
「一切僅憑太子殿下和王爺做主。」
「就按您說的辦。」
「一千萬兩白銀銷售權代理費用,我等如數繳納。」
「沒有任何異議。」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話鋒徒然一轉,繼續道:
「漢王爺……太子殿下。」
「你們看,此事咱們就這般說定?」
「就這般辦?」
「何時了落實到實處?」
如此言語。
見著能屈能伸的足利義持,得到其確定的答覆。
台下的一眾群臣面色神情不由得變了變,腦海中不禁回想起,之前倭國使臣,方才還未抵達御書房時,朱高煦對他們所言的那些話語。
一時之間所有人,不禁微微有些側目。
同時心中沒來由的一咯噔。
什麼玩意?
小小的倭國之地,真的能夠這般輕鬆拿出一千萬兩白銀來?
且方才.在朱高煦向倭國使臣,提出那般過分要求的時候。
場內的群臣,一個個對其可謂是聚精會神的在一旁觀察,其間他們除了從一眾倭國使臣的臉上,有看到過憤怒、不甘、不爽、沸騰的怒意。
卻是實打實的,未在這些個倭國使團的神色、面色中,有看過半分的為難和窘迫。
這代表著什麼?
毫無疑問有上萬銀兩的人,不會在乎區區的幾兩、乃至幾十兩、幾百兩銀子,以此類推不難看出,倭國能夠輕飄飄答應這樣的請求,就絕對代表著倭國人,手中的銀兩絕對不會是區區千萬兩白銀那麼簡單。
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倭國的手中肯定有著,千萬兩白銀的好幾倍數額,才會能夠做出這般作態來。
待確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場中的群臣,一個個心中儘是忍不住躁動、開心了起來。
而後眾人,看向足利義持等人目光,也慢慢變的火熱,仿佛是一個單身了幾十年的饑渴大漢,看到一個無比哇噻的美女一般,恨不得現在就直接衝上去,狠狠咬上一口,品嘗其間的『美味』。
面對周遭傳來的火熱目光,以及周遭的變化。
處於殿內中央的足利義持,不由的愣了愣,而後回過神來,腦海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心中不禁升起一陣鄙夷、譏諷、嘲諷之意,暗暗吐槽:
「切」
「一群自以為是,沒見過世面的傢伙。」
「窮得叮噹響,還自擬為天朝。」
「丟人現眼的玩意。」
「不就區區的一千萬兩白銀,就給你們震驚成這樣。」
「豈不知,就這一點點的白銀,還不及我們這個被你們所瞧不上,看不起的彈丸小國,所屬銀礦的十分之一。」
一時之間可謂是讓,足利義持以及一眾倭國使臣,心中的優越自豪感倍增,在心底更是將大明群臣給鄙夷為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雖心中鄙夷。
同時足利義持,也不由得暗自心中開始變的警惕了起來,不停的告誡自己。
不可自滿、不可自大。
千萬不能夠表現出有半分的不妥。
一定不能過讓大明這群土包子,知曉倭國彈丸之地,有著這般數額巨大的銀礦。
不然的話
所帶來的後續影響和利益衝突。
誰也沒辦法預料,但絕對不在小小倭國可承受的範圍內。
想到這裡,他不禁下意識回頭,環視了一圈身後,與自己一同前來出使大明的使臣,向一個個投去警告警醒的目光,讓所有人小心點,最好別說漏嘴,更不能夠表現出有絲毫的異常。
想法雖好。
可他忘記了。
雖其這番動作,看似稀鬆平常。
落在殿內朝堂上一眾簡直比人精還精的六部尚書眼中,不亞於是不打自招。
更加讓場內的眾人,幾乎百分之百確認了,之前朱高煦所言的那些個話語。
為此。
一個個原本看戲,從頭至尾的未發言的六部尚書,儘是在不知不覺呼吸之聲,都不由變的厚重了起來,此時此刻對於倭國那點彈丸之地,一個個的心中可謂是充滿了嚮往,恨不得老天爺給他們生一對翅膀,或者即刻出兵將整倭國給收入大明麾下。
當然那島上,數額巨大的銀礦。
自然而然也要收入,大明朝廷囊中。
如此,不要太過於完美舒服了。
不過一個個猶如人精一般的大明朝臣,也是瞬間察覺到自己神態中所表現出的不妥,趕忙收斂神情做出一副怡然自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對於這樣的神情轉變。
倒並未引起足利義持的懷疑,對他來說他絕對不相信倭國數額巨大的銀礦會暴露,所以對於大明朝臣神情的變化,倒也並未過多的在意。
在他看來這般作態,也不過是欲蓋彌彰,不想表露自己窘態罷了。
原因無他。
大明乃是周遭國家公認的天朝,對周遭的國家有著天然的威懾力。
自然不可能在他們這些,被看不起的彈丸小國面前露出窘態。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則是,倭國有著數額巨大銀礦這個消息,在整個倭國有了極為嚴密的保密限制。
但凡知道這個消息的人,甭管這個人是什麼樣的身份,在倭國有著什麼樣的地位,則是絕對不允許離開倭國的。
正是因為如此,才是足利義持最為放心的地方。
可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是千算萬算,做夢都沒想到大明會出現,朱高煦這個穿越者的漏洞,導致整個倭國所設立的嚴格保密機制,完全沒有任何作用。
他所做的所有事情,全都被場內的大臣盡收於眼底,成了別人佐證的最有利證據。
端坐於高台上的朱高煦和太子爺兩人,半眯著雙眸環顧了一圈四周,瞥了一眼台下一眾心懷鬼胎的眾人,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彼此衝著彼此點了點頭。
而後,朱高煦抬起手,衝著微微躬身行禮的一眾倭國使臣擺了擺手,臉上掛著耐人尋味的笑意,笑呵呵的道:
「不急.不急.足利使臣。」
「關於精鹽的事情,咱們算是談妥了一半。」
「這一半你們的答案,本王和太子乃至於台下的群臣,都異常的滿意。」
「不過.還有一半,就不知道咱們還能不能夠談妥。」
「倘若談不妥.」
後面的話未直說。
不過足利義持和一眾倭國使臣都不是傻子,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
就朱高煦此言的神態舉動,怕這未直接明示的言語,肯定不是什麼好事,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但知道又能夠怎麼辦?
貌似沒任何意義。
優勢不在他們。
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等著別人出招,然後他們見招拆招。
短暫的沉默了片刻,足利義持從愣神中回過神來,半眯著雙眸緩緩抬起頭,一臉笑呵呵的開道:
「恕我等愚鈍。」
「不知漢王爺此言為何意。」
「懇請漢王爺明示。」
言罷。
殿內的倭國使臣,所有人的目光皆是不由自主的看向朱高煦,靜靜的等待著他的下文。
聽了這話。
朱高煦笑了笑,沖其擺了擺手,也未在這個事情上過多繞彎子,直接了當的出言回道: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
「此番,本王言語,主要乃是針對爾等所言的第一個問題。」
「方才爾等使臣,代表倭國認錯。」
「亦在言語中表露,自己上一批次使臣,發生那些事情都是他們的錯。」
「且我大明沒有任何的錯,也做的並無任何不妥。」
「此言,本王說的沒什麼錯吧??」
「方才爾等言語,是這個意思吧?」
倭國使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同時心中也不禁好奇,朱高煦這葫蘆里到底是賣的什麼藥,怎麼好端端的又扯上這個問題了。
雖不明白。
但此時此刻不知為何,他們眾人心中所不安、煩躁情緒,卻是在此時愈發濃厚了起來,致使倭國使臣所有人的心中,皆是不免咯噔了一下。
得到確切的答覆。
朱高煦臉上的笑意在不知不覺間愈發的濃郁了起來,笑起來的雙眸都快眯成一條線了,而後繞後興趣的環視了眾人一眼,笑呵呵的繼續出言道:
「既然爾等認錯。」
「是不是該有一個認錯的態度?」
「損我天朝國威,殺我天朝子民,在我天朝國都囂張跋扈、目中無人,肆意撒潑無視天朝律例。」
「如若不給出一個合理的態度,以及合理的解決方案來。」
「我天朝威嚴,該如何維護?」
「你們覺得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