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
隨著紀綱將這幾日所發生的事情,事無巨細的向六部尚書等一眾朝中重臣娓娓道來。
一個個朝中重臣的神色,皆是在不知不覺間,變的無比凝重,森然的冷意和忿怒於這些人身上四散開來。
殿內的氣氛,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變的無比壓抑。
雖無一人主動言語說話,不過那厚重而急促的呼吸聲,則無一不是向眾人表露,此時此刻看似平靜的他們,心情並不平靜。
就這般。
過了許久之後。
兵部尚書金忠,當今太子的鐵桿支持者,亦是永樂大帝的心腹重臣。
再也坐不住了,待其定了定神,低垂著的腦袋緩緩抬起,目光不禁打量了一眼台上的朱高煦,片刻後,其將目光換到太子爺身上,言語中怒意四起,沉聲道:
「太子殿下,漢王爺。」
「既然倭國等逆賊,敢這般大膽。」
「居然企圖將矛頭指向我大明皇室,如此我等遠征倭國之舉,此乃也算是師出有名。」
「任何人也挑不出半分理來。」
「別人都這般欺辱。」
「咱們要是不給予回應,怕是知曉此事的所有人,都會以為我們天朝好欺負,可隨意羞辱。」
「所以.」
「老臣覺得,此事上完全不用有任何顧及。」
「攘外必先安內。」
「先全城搜捕,將隱匿於暗處的倭國賊寇,給一一拿下,以此杜絕應天府城作亂之景象。」
「待此舉,將應天府城內隱匿的倭國賊寇消滅之後。」
「對於倭國本土的進攻,亦可準備開動了。」
「方才聽聞趙王爺已回應天府城。」
說話的同時。
金忠的目光,不自覺的環視了一圈,與身旁坐於四周的同僚,神色突然一肅道:
「不知諸位同仁。」
「對老夫的提議,可覺得是否還有修改之地?」
「亦或者有著不同建議。」
此言出。
看似是在詢問。
其又何嘗不是在出言威脅?
金忠何等聰明的人,待紀綱方才所言的那些個言語,以及場內一眾群臣,乃至高台上的朱高煦和朱高熾兩兄弟的神態。
其如何猜不到,朱高煦和朱高熾兩兄弟想要做什麼?
既然猜到了。
知曉了事情的緣由。
此事牽扯到,太孫朱瞻基的安危。
而他作為太子黨,又是永樂大帝的心腹,為永樂大帝穩定後方的存在。
這個時候,別人可以選擇沉默,可以選擇不發言。
但以的身份,則是萬萬不可能看著,萬萬不可能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的。
為此。
他索性以他自己的口,將朱高煦和朱高熾兩兄弟,所想要的決議、商議的事情給說了出來,以此也算是給大家留有迴旋的餘地,倘若任何人有意見和覺得不妥。
這般話是他說的,縱使反對提出不一樣的看法,也不至於得罪誰,讓大家陷入尷尬境地,為彼此留有緩衝之地。
不過,話雖這樣說了。
同時金忠的心中,也不免有些好奇。
此事上,朱高熾和朱高煦兩兄弟,居然能夠做到意見統一,同仇敵愾共同禦敵,這番舉動和景象,倒著實讓他完全沒想到。
這也是.
為何在回答之際,他目光落在朱高煦身上看了良久的緣由所在。
在他看來。
這般識大體,懂輕重的漢王爺,真的讓他有些不太習慣。
畢竟以往從靖難之役開始,朱高煦所做的最多的,一直可都是落井下石。
不過,這中間朱高煦是否有別樣的心思,或者有著別樣的目的,金忠倒也沒這般想過,畢竟其作為太子黨,對於朱高熾這個人的性格太過於瞭然了。
此事牽扯到,其寶貝兒子,命根子。
倘若不是十足的把握,以及真的確定了。
兩人之間的關係,就絕對不可能這般融洽,彼此看向彼此的神色,不會這般坦然。
就此事上。
金忠不是傻子。
其餘參與此事的六部朝臣們,自然而然也不是傻子。
就算期間,可能有人反應慢了半拍。
但在金忠率性直言中,也斷然想明白了其中的端倪。
就眼下的事情。
金忠所提意見,幾乎可百分之百確定,乃是太子和漢王,甚至趙王此間三人達成的協定。
常言道:小胳膊拗不過大腿。
就此事上,牽扯到太孫朱瞻基。
只要不是沒腦子,不是頭鐵者,皆知曉此間謹言慎行為最佳,誰還敢有多餘的話語?
真要傻乎乎的,這不是妥妥的讓別人給記恨上嗎?
對於此事,該如何抉擇,該說什麼樣的話。
這些個人精心中,自然是無比瞭然。
而後。
一眾朝中重臣,定了定神,面色突然變的無比鄭重,沒有絲毫的猶豫,神色無比恭敬的衝著高台上的朱高煦和朱高熾兩人拱了拱手行禮,道:
「就金大人所提建議。」
「臣等覺得極妙,所算之事,無任何遺漏。」
「亦是當下,最好最利於我們的方法。」
「臣等,無任何異議。」
「一切全憑太子殿下,漢王爺作主。」
聽聞這話。
朱高煦和朱高熾兩兄弟相視一笑,隨即皆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隨後。
太子朱高熾頓了頓,神色肅然一沉,出言道:
「如此甚好。」
「此事,孤希望諸位大人,配合錦衣衛,協調朝中官員。」
「安撫好官員、城內百姓情緒。」
「切不可因此事,造成不必要的動盪。」
「畢竟此番。」
「應天府城內,不僅僅有著倭國賊寇隱匿於暗處。」
「亦還有善於玩弄人心,扇風點火的挑撥人情緒和怒意的白蓮教眾存在。」
「陛下遠征漠北。」
「我等於應天府城,斷然不可生亂。」
「不可讓陛下,於漠北戰事分心。」
「一定要極為妥善的處理好,眼下所發生的一切事情。」
「萬萬不可辜負陛下於我等的信任。」
「當然……」
「如若此事辦的好,孤和老二也必定,就此事上。」
「上書陛下,為爾等請功。」
「如若做的不好。」
「陛下的脾氣,想來諸位大人心中葉門清。」
「屆時,孤和老二不會好過,諸位大人也……」
「諸卿可明白?」
此言一出。
所有人皆盡不由的神情一肅,面色於此刻也不禁變的凝重了起來。
隨後。
短暫的沉默了片刻,一眾群臣不敢有絲毫猶豫和怠慢,異口同聲應道:
「請太子殿下,漢王爺放心。」
「我等必定,竭盡全力,做好我等應做之事。」
「決計不會在此事上,有半分拖後腿。」
「亦決計不會,讓應天府城出現半分動盪之舉。」
「更不會辜負,陛下臨行之際,於我等的囑託。」
對此。
得到肯定的答覆。
朱高熾也不在此事上過多糾纏。
畢竟今時不同往日。
以往他與老二,老三,於朝堂三足鼎立。
各自有著各自的小算盤,於彼此防備這彼此。
而現如今。
他則是,與老二、老三,這兩貨聯手。
可以說。
以三人的本事,以及手中所握著的力量。
只要他們三人,真的是一條心。
就算是對上永樂大帝,這個老坑貨。
毫不客氣的說,都可以與其掰掰手腕。
所以……
對於眼下的朝堂大臣,他們有能力,亦有信心。
在他們三方勢力的統籌一下,這些人絕對不敢有半分懈怠和耍滑頭。
只要有。
那也必定逃不過他們三方勢力的眼睛。
而這些個身居高位的朝臣,一個個自然也不是傻子。
在知曉他們三人同仇敵愾情況下,斷然也不敢做出什麼磨洋工的事情來。
之後。
見此事自然說的差不多,中心主旨已經定下來。
朱高熾也不再客氣,衝著台下的眾人,開始吩咐了起來。
為所有人,身上劃分其,所需要負責的地方和任務。
隨著一條條命令下達。
於下方的群臣,唯一所做的就是點頭認可和接受。
就這般。
過了好一會。
朱高熾待按照自己的意思,吩咐下去之後。
其轉而看向一旁,沉默不語的漢王朱高煦,輕聲問道:
「老二……」
「方才咱所布置,你也聽到了。」
「不知可還有補充,可還有需要改進和建議?」
朱高煦聞言,定了定神,將飄遠的思緒拉扯了回來,抬頭瞥了其一眼,轉而沖朱高熾微微搖了搖頭,道:
「無任何異議。」
「一切就按你說的辦。」
「中途如若有什麼突發情況,咱們就事再論也不晚。」
「現如今,則是命令下達。」
「咱們也得趕緊行動起來。」
「畢竟這樣的事情,拖的越久對我們越不利。」
「因時間越久,倭國賊寇也好,白蓮教的老鼠也罷,留給他們消除自身線索的時間準備就越多。」
「屆時只要時間足夠。」
「真要是讓他們把一切線索都給抹除了,咱們再想將他們給一一挖出來,必定難如登天。」
「所以……」
「別的話,就不說了。」
「趕緊下令,動起來吧!」
言罷。
所有人神情一肅,目光都不由自主的看向太子朱高熾。
感受到所有人,匯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朱高熾半眯著的雙眸猛然睜開,很是不岔的瞪了眾人一眼,怒聲道:
「還愣著做什麼?」
「等著孤請你們嗎?」
「趕緊給我動起來。」
「別傻乎乎的等著了。」
「時間不等人啊!」
而後。
他衝著台下的眾人揮了揮手示意。
台下眾人聞言,也不敢過多逗留,神色肅然的沖眾人行了一禮之後。
一個個也以極快的速度,往門外而去。
待到眾人離開。
朱高熾收回了注視的目光,轉而看向一旁的漢王,面色中帶著絲絲憂慮,道:
「老二……」
「你說此舉,真的能夠將隱匿於暗中的人,都給篩查出來嗎?」
聽了這話,朱高煦轉頭饒有興趣的瞥了一眼。
其心中對此,則是瞬間瞭然。
知道太子爺問這話,乃是何意。
也知道其為何這般憂慮,憂心。
實乃。
不過是牽扯到了,朱瞻基那混小子罷了。
如此,才惹得其這般緊張。
隨即,朱高煦像是想到了什麼,面色中閃過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調侃道:
「老大……」
「你這,有必要這般憂心憂慮嗎?」
「不是。」
「想當初,我被白蓮教人刺殺。」
「倘若不是命大的話,就真的給他們成功了。」
「那時也不見你這般作態啊!」
「你這……」
「搞得,我都懷疑。」
「你這到底是不是我親哥,我是不是你親弟弟了。」
「如此雙標的做法。」
「著實讓我心中有些吃味啊!」
「老大……」
朱高熾聞言,看著其一臉幽怨緊緊盯著自己的雙眸,像是瞬間想到了什麼,胖乎乎的大臉上,不禁閃過一絲尷尬,微微有些泛紅,幾度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不是不想回答。
實乃。
此事吧!
確實是一筆糊塗帳。
其究竟什麼原因,大家都是明白人,大家的心裡已然有數。
那時大家對此,都是心照不宣。
現如今被朱高煦給提起來。
饒是他巧舌如簧,此時此刻也不免有些詞窮了。
咋說?
親兒子比親兄弟重要?
雖正常邏輯,沒啥大問題。
畢竟乃是人之常情的事情。
但話要是真這樣說,用言語給表達出來。
貌似怎麼聽,怎麼都讓人不那麼舒服。
為此。
朱高熾不禁沉默了好一會,而後其知曉,這個問題怎麼回答都不對,妥妥的就是個陷阱。
隨即,其也就懶得回答這個問題,直接採用轉移注意力大法,道:
「老二……」
「別哪壺不開提哪壺行不?」
「咱已經心裡夠亂,夠焦心的。」
「你就甭動不動,就跟我這挖坑了行不?」
「再說了,瞻基那孩子,不也是你親侄子嗎?」
「你個做叔叔的,哪有跟一個孩子吃醋的道理。」
「傳出去,這丟不丟人啊!」
「真的是。」
對此。
朱高煦不禁真可笑,也不得不承認,老大這混蛋,雙標在他手中玩的是真的溜啊!
得勒。
繞來繞去,到成他的不是了。
不過。
就人之常情的事情,他也懶得與之糾纏,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轉而伸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行了。」
「不逗你了,真沒勁。」
「此事,你就放心吧!」
「白蓮教咱們的老對手,我不敢保證能給他們全部揪出來。」
「但倭國賊寇,就這般天羅地網下。」
「必定是一個都逃不掉。」
「你就靜候佳音就行。」
「對了。」
說到這裡,朱高煦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麼,繼續道:
「搜查倭國賊寇和白蓮教之事,就你全盤監督吧!」
「此事,我就暫且不插手。」
「現如今,老三已經回京。」
「對倭國動手,也就是時間問題了。」
「兵器坊那邊,我的給盯好了。」
「我就不陪你了。」
「得先去,兵器工坊好生的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