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王府邸。
幽靜的兩天中,斜下的夕陽落下,帶起陣陣光暈。
涼亭中。
朱高煦與趙王朱高燧兩人相對而坐,不時淺酌杯中熱茶,兩人誰都沒有說話,不過場中不時響起的厚重呼吸聲,無一不是表明眼下看似平靜的兩人,此時此刻心中絲毫都不平靜。
就這般。
過了許久之後,趙王朱高燧率先坐不住了,半眯著雙眸看向朱高煦宛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想要說些什麼.
見此情形,朱高煦雙眸微微一凝,饒有興趣的瞥了其一眼,笑呵呵的調侃道:
「喲呵.」
「咱天不怕地不怕的趙王爺,今日究竟是發生了何事?」
「讓你這般局促不安,宛然一副小女兒姿態?」
「來來來」
「說來讓咱們樂呵樂呵一下。」
朱高燧:「!!!!!」
什麼玩意?小女兒姿態?
會不會說話?
不會說話,咱能不能夠不要說話,一開口就把人給噁心的夠戧,令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都不禁下意識打了一個寒顫。
隨即,短暫的沉吟了片刻,朱高燧索性也不再做作,皺眉沉吟了一下,小心翼翼開口道:
「老二」
「之前你在太和殿內,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嗎?」
朱高煦聞言一臉戲謔的看了過去,忍不住繼續調侃道:
「什麼是不是真的?」
「不是吧!老三」
「我今日於太和殿內,說了那麼多話,你這究竟是問的哪一句?」
「要不你給我提個醒?」
聽聞此言,朱高燧如何聽不出,其言語中的故意,雖然令他心中很是不爽,很想惡狠狠的臭罵對方一頓,不願意慣著對方,但正當他想要發火的時候,腦海中不禁想起太和殿中,朱高煦給他畫的大餅,可謂是將他的魂兒都給勾了出來,簡直是美呆了。
隨即,雖對此很是不爽,卻也不得不將自己心中躁動的情緒,給強壓下去,臉上掛著諂媚笑意,樂呵呵的道:
「還能夠是什麼話?」
「自然是關於你之前所言,屆時在打下倭國本土,經過實驗之後。」
「爾會找老頭子,說明情況。」
「讓老頭子那邊點頭准許,咱們兩兄弟離開大明國土,去外面開創不世之功啊!」
「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老頭子真的會同意?」
「就你說的那些話,真的可能實現嗎?」
「老二」
「我的好哥哥啊!咱們就不要繞彎子,就別吊弟弟胃口了,就因你這句話,可謂是給我整的心癢難耐啊!」
「此事你要是不說清楚,我這遠征倭國的大將軍,哪裡還有什麼心情啊!」
「不然.我這怕是,得魂不守捨得,你忍心見我這般嗎/」
「趕緊的,咱們就別拐彎抹角逗弟弟好玩了行不行?」
說著,朱高燧一臉幽怨的看向了過去,眼神和神情中都充滿了無盡的渴望,恨不得伸手將朱高煦的嘴巴給掰開讓其趕緊給他一個準信。
見此情形。
朱高煦自然而然也收起了調侃之心,神色驟然間變的凝重了起來,下意識眯著雙眸環顧了四周一圈,微微搖了搖頭,又頜了頜首回道:
「老三」
「此言倒是不假,也沒有任何問題,確實乃我心中最初的構想。」
「你也知道。」
「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大名疆土只允許一位帝王存在。」
「但男子立三尺之軀,誰不想建不世之功,榮登那天下至尊的位置,於歷史中留下赫赫威名,留下濃厚的筆墨。」
「誰都有想法,誰都有衝勁。」
「可你也知道,老頭子怎麼奪得的位置,應該也知曉他最忌諱同室操戈,手足相殘。」
「但利益衝突是完全沒有辦法調和的,為此.咱也為了不讓老頭子為難,所以想出了這麼一個辦法。」
「以此可輕鬆化解,咱們與老大一家子,因為一個位置爭得頭破血流,打生打死的場景出現。」
「不過.」
「此事,於上次的時候,我給老頭子提過,但對此老頭子並未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
「所以.這一切的一切,現階段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
「當然我也相信,真的到了那個時候,老頭子不是傻子,應該對於這個問題不會反對。」
「應該會許以我們那樣的權力。」
得到確切的答覆。
眼巴巴的饞了半天的朱高燧,再也忍不住內心激動的喜悅,猛然從椅子上蹦了的老高、老高的,神情中可謂是充斥著無盡的興奮,激動的語無倫次道:
「哈哈哈」
「好好好好啊!真的是太好了,太好了。」
說著,他一個箭步奔著朱高煦位置沖了過去,一把撈過朱高煦的肩膀,繼續道:
「老二啊!老二!」
「真不愧是你,真不愧是你。」
「要不說你的腦子最好使呢!」
「這個問題,這樣的辦法你都能夠想的出來,簡直了」
「讓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放心.放心老二,往後咱絕對以你馬首是瞻。」
「你讓我往東,我絕對不往西,你讓我打狗,我絕對不會去攆雞。」
見著與自己近在咫尺的趙王,那副快要笑爛的大臉,以及那滿嘴橫飛的唾沫,可謂是把朱高煦給噁心的夠嗆,其身形往後一倒,直接硬生生的從趙王的雙手中掙脫了出來。
「走走走」
「離我遠點,離我遠點。」
「你這混蛋,說話就好好的說話,你看看你這唾沫星子,都快把臉給我糊住了。」
「要不要這麼噁心人。」
「你這到底是感謝我,還是故意藉機噁心我?」
朱高燧聞言,也是瞬間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不由得伸手撓了撓頭,面色中露出一絲極為尷尬的笑意,擺了擺手道:
「嘿嘿.」
「失誤,失誤,真乃失誤,絕對不是故意的。」
「你看,你看這不是激動,激動的緣故導致的嗎?」
「哈哈哈」
對此。
朱高煦很是不屑的瞪了其一眼,像是想到了什麼,出言問道:
「不是?」
「老三方才你個傢伙言語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以後為我馬首是瞻,感情以前你個傢伙,都是忽悠我,亦或者說於我和老大兩頭下注,誰贏面大,就直接倒向誰唄?」
「是不是這個意思?」
這話一開口。
直接把原本興奮的朱高燧給整的愣在了當場,臉頰微微有些泛紅,原本就極為尷尬的神情,此時此刻變的更加尷尬了起來。
一時之間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沒辦法啊!
誰叫自己一激動,直接把內心最深處的想法給說了出來了呢?
怎麼回答,他能夠怎麼回答?
回答是?
天知道老二會怎麼想他。
回答不是吧!
老二真的會信嗎?
就眼下的情況,想著自己方才激動之下說的那些個話,他真的是恨不得給自己幾個大嘴巴子,狠狠問候自己幾遍。
得勒。
這下好了,口無遮攔,直接把自己搞得僵在了當場。
要不地板是實心的,要不是他沒這個能力,此時此刻的他怕是,都快摳出個三室一廳來了。
感受著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絲毫沒有減弱半分的目光,朱高燧短暫的沉吟了片刻,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連忙陪笑道:
「不不不」
「這這這這哪能啊!哪能啊!」
「我這不是激動嗎?」
「說話語無倫次的,沒個穩準頭。」
「咱們三兄弟裡面,就屬咱們兩人的關係最好,我怎麼可能做出那樣的事情,怎麼可能有那樣的想法啊!」
「天地良心。」
「再說了,滿朝文武百官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我乃實打實的漢王黨。」
「你說是吧?」
這個解釋。
朱高煦那是打心眼裡一個字都不信。
就眼前的老三,大家一起從小長大,誰還不知道誰是什麼樣的人?
再說了.
據正統歷史記載,朱高煦可是記得無比清楚,他與朱高燧兩人,最後他被整的家破人亡,結果這個上躥下跳、跳的最歡的混蛋,卻是真正意義上善終了的。
所以.要說這混蛋是真正意義上的漢王黨,對他有多忠心,不是兩頭下注,誰贏面大就倒向誰,打死朱高煦都不相信。
不過,知道是一回事。
畢竟事情還沒發生,再說了他也不是歷史那個傻乎乎,容易相信人的朱高煦,自然早早的就預防朱高燧了。
又怎麼可能,再上這混蛋的當。
對此問題。
朱高煦也懶得與他糾結,意味深長的瞥了其一眼之後,沖其微微擺了擺手,道:
「行了!」
「以前的事情,咱不想追究,也不想多問。」
「不過以後,老三這個問題,你確實該好生的想一想了。」
「你想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想要獲得什麼樣的利益。」
「還有.」
說到這裡,朱高煦頓了頓,神色驟然間變的無比凝重,話鋒突然一轉,繼續道:
「之前我說的那個問題,也並非百分之百成功。」
「就怕中間橫插出一個攔路虎來,阻擾咱們走上那麼條路。」
此言一出。
原本還略顯尷尬的朱高燧,驟然間神色突然一沉,面色也跟著變的凝重了起來,下意識開口道:
「誰?」
「老頭子嗎?」
「你不是說,能夠說動老頭子嗎?」
「不是說,老頭子是肯定會同意的嗎?」
朱高煦微微搖了搖頭,瞳孔中的雙眸縮了縮,沉聲道:
「非也,非也,並非老頭子。」
「之前我說的那個問題,其實老頭子那裡很好解決,也並非真正意義上能夠對咱們形成阻礙的人。」
「真正可能成為咱們阻礙的,乃是東宮的人.」
聽聞這話,朱高燧直接懵逼了,呆愣在當場,臉上儘是一臉的難以置信,神色錯愕的看向朱高煦,一聲驚呼道:
「啊???」
「這這這這怎麼可能?」
「咱們兩人離開大明疆土,不與他們父子爭奪大明江山,讓他們安安穩穩的坐穩江山,他們難道都還不知足?」
「此事,他們父子不是應該舉雙手贊成的嗎?」
「怎麼還會出手阻攔我們?」
「他們怕不是瘋了吧?」
「阻攔我們,難道他們真的想與我們兩兄弟做過一場,就咱們兩人聯手,他們真的能夠討到半分好處不成?屆時山河破碎,縱使他們勝利了,又有什麼意義?」
「腦子有病吧!」
「此事,但凡是一個正常,都不可能那樣去做。」
「老二,你這.會不會是搞錯了。」
「老大的性格,咱們這麼多年,還是了解的吧,雖偶爾看起來有些假仁假義的,但總體來說也算不錯,腦子也是比任何都清醒,斷然不會做出這等昏頭之舉吧。」
見著神情激動,完全不信的趙王。
朱高煦並不著急,悠閒的端起桌上的熱茶小酌了一口潤了潤略顯有些乾燥的喉嚨,擺了擺手冷笑一聲,道:
「呵呵……」
「為何不可能,為何又不可能?」
「利益,一切不過都是為了利益而已。」
「只要有足夠誘人的利益,什麼樣的事情又不可能發生呢?」
「這麼多年,老三你經歷那麼多,別告訴我,你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看不明白,都不知道吧?」
說到這裡,朱高煦頓了頓,神色突然一沉,繼續道:
「我們想建國做祖,開創不世之功。」
「難道別人就不想嗎?」
「外面天地廣闊,土地眾多,難道後世的大明國君,就不想開拓更多的土地?」
「立下豐功偉績,成為堪比、乃至超越秦皇漢武的存在嗎?」
「這等誘惑,這等利益。」
「老三,你說值不值得他們做出哪樣的事情來?」
「此事,換作是你,設身處地的想想,難道你就真的不會有那樣的想法嗎?」
「這話…」
「你自己信不信?」
「記住,人心人性是這世上,永遠無法滿足的存在。」
「我們有我們所想要的得到的東西,別人自然也有屬於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
「此乃相輔相成。」
「看似沒有利益衝突,並不代表就真的沒有利益衝突。」
「只不過,看你怎麼去想,怎麼去看待這個問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