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堂、朝廷如何?
此言出,直接把解縉給整的愣在了當場,一臉愕然的看向朱高煦,神情中儘是難以置信的神色,同時心中有些拿捏不准,拿捏不清楚,此言究竟為何意,亦或者說想要以此言表達什麼,此間是否存在著什麼謀算和謀畫在裡面。
不怪解縉如此作態,實乃他自己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與漢王兩人之間的關係,說是水火不容一點都不誇張,就這樣彼此看彼此都不順眼的人,都想要將對方給搞死的人。
如今突兀的出言問他,讓他說關於自己對於整個大明朝堂、朝廷的感受和感覺,發生眼下的事情,別說聰慧如解縉這樣的人會多想了,此事換做任何一個人遇到,能夠不多想才有鬼呢!
再說了,他解縉是莽,是性子比任何人都直、不懂變通,但他可從來都不傻,倘若是傻子的話,也不可能在朝堂中存在那麼長的時間,也不可能再遭受那麼排擠,依舊能夠活著。
雖這裡面有永樂大帝和太子爺兩人愛才惜才的因素在裡面,但也不能夠否認他這個人沒有做什麼.
為此。
待聽到這個問題後,解縉沉吟了片刻,並未第一時間回答這個問題,待收回落在朱高煦身上的目光後,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另一旁,自始至終都一言不發的太子爺,想要看看太子爺能不能夠給予他一些提示,或者能夠給予他一個眼色。
可終究是讓解縉失望了,朱高熾對此並未有任何表示和表態,自始至終神色一直如常沒有任何變化和改變,皆笑呵呵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的人兩人,如同一個局外人一般。
沒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解縉皺眉沉吟了好一會的時間,幽幽開口道:
「王爺,此言何意?」
「恕微臣才疏學淺,著實有些聽不懂,也未能夠領會到王爺言語中的意思。」
「王爺如若真的有問題,或者真的有什麼話,不妨直說吧!」
「不必藏著掖著」
既不知曉答案,心中也沒有定論,解縉不得不把這個問題,以打太極的方式在給硬生生的推了出去,並未傻乎乎的回答朱高煦的問題,在這個問題上發表自己的唱片闊論,表達自己的見解等等
對此。
朱高煦也不惱,臉上的笑容絲毫不減,心中對於解縉此舉無比瞭然,知道這混蛋是防備著他,擔心他於此事上給其挖坑,擔心他藉此問題坑他。
不過想想也能夠理解,畢竟以兩人的關係,以及這些年發生的一系列交惡事情,別人能夠有這樣的想法,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倘若連這點該有的戒備之心都沒有。
上來就直接傻乎乎的發表自己的長篇大論,發表自己的看法和想法,朱高煦和朱高熾兩人心中,怕是才真的要打鼓,對於大明日報選解縉擔當主事之人的這個事情,才真的要從長計議,好生的思量思量一番了。
「就是字面意思。」
「本王也沒你想的,有那麼多小心思。」
「所以.」
「你也不用過多思量,心中所想怎麼樣,就怎麼回答。」
「世人都言你解縉有才有能,希望你最好不要讓本王失望。」
「當然.此事上,本王也希望你能夠收起,你那自以為是的小心思,不要企圖在此事上耍什么小心思。」
「不然的話.」
「今日本王也可以直接把話給你撂在這裡,無法證明價值的人,於本王、於整個大明朝廷來說,則就是無用之人,那本王就不會顧忌所謂的情面。」
「以往之過,以往言語.」
「本王則該追究,勢必不會有半分放過,秋後算總帳、以及本王的狠辣,想來這麼多年,以及近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你自己心裡也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解縉就抱著,爾所謂的才能和本事,於錦衣衛詔獄中直至老死吧!」
「不要以為此言僅僅是本王的威脅,相信我本王有這個本事,也有這個能力讓你這輩子都離不開錦衣衛詔獄半分。」
此言出。
解縉身形一頓,雖他很不願意搭理朱高煦,但也不得不承認,就朱高煦所言的那些話,他是真的一點都不敢當成是開玩笑的話語來看。
一句話,他心裡真的有點發怵,還是有些害怕惡。
就在這個時候,朱高煦的聲音再次傳來,言語雖平靜平淡,不過音色卻冷的如刀鋒般,令人不禁遍體生寒,幽幽開口繼續,道:
「解縉.」
「你不是傻子,相反你比任何人都聰明。」
「既然你是聰明人,那你則就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為何世人都言你有著絕世才能,有著比很多人都厲害的本事,為何一直不溫不火,一直都在原地踏步。」
「那些個比之不如你一半本事的人,為何一個個都能夠身居高位,走上足以讓你仰望的位置,成為讓你仰望的存在。」
「這是為何?」
「為何就上不去,爾真以為是因為本王的緣故,是因為本王報復或者本王的存在,你才會被一直不得重用嗎?」
「解縉.」
「一直阻礙你前進,阻礙你上位實現你心中理想和抱負的,從來都不是朝廷、不是陛下、不是太子爺、更不是本王,而是你自己本人。」
此話一出,解縉的臉色『唰』的一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而後慢慢變的蒼白不見任何血色,緊繃的身形不著痕跡的顫抖了起來。
就這般,過了好一會的時間,解縉原本低垂著的腦袋,看向朱高煦的目光不禁變了變,神色露出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神情。
不是陛下?
不是太子爺?
更不是漢王?
真正阻擾他腳步,讓他這麼多年以來,一直固步自封的人,一直都是他自己,是他自己阻礙了他自己前進的步伐?
這這這這這怎麼可能?
他何時阻礙自己前進的步伐過?他又怎麼可能自己阻礙自己的前進的步伐,這完全就是不可能,也是絕對不現實的事情。
想著,想著,解縉原本蒼白的面容中,驟然間浮現出令人生厭憤概神情,低垂著的腦袋猛然抬起,雙眸不知何時已然布滿血絲瞪得溜圓,直勾勾的盯著朱高煦,一字一句道:
「漢王爺,已至此又何必戲弄,戲耍微臣。」
聽聞這話,朱高煦見著憤概壓抑、不敢置信的解縉,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微微搖了搖頭,道:
「很難以置信,不敢相信本王所言為真?」
「不信.」
「也好.正好,太子爺在,本王說的話你不信,認為本王是在忽悠你,是在亂你的心境,那太子爺的話想來你總會相信吧?」
說著,說著,朱高煦扭頭看向一旁,自始至終都如同局外人的太子爺,笑呵呵的問道:
「老大」
「這麼多年,我可曾有過讓人針對解縉?」
「又可曾於你和老頭子面前,說過他解縉的半句不是,或者讓你們二人故意卡他?」
突然被點到姓名的太子爺愣了一下,臉上淡然閒情神色驟然內斂,捧在手中的熱茶杯也伸手輕輕放於一旁,狠狠的深吸了幾口大氣,胖乎乎的大臉上浮現一抹複雜神色,瞳孔中的雙眸微微眯了眯,直定定的看向一旁神情略顯有些憤概,一臉渴望的盯著自己的解縉,而後緩緩吐出一口長長濁氣,微微搖了搖頭,鄭重無比道:
「沒有!」
「此事,從來沒有過。」
「漢王從來不曾做過這些事情.」
轟.
此言出,宛如一聲驚雷於解縉的腦海中猛然炸開,解縉臉上覆蓋的憤然神色頃刻間被愕然給填滿,面色比之方才更加的蒼白,身體顫抖的愈發厲害,低聲自語:「這這這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曾經他單純的以為,是因為自己動不動就上奏彈劾漢王,所以漢王對自己心生厭惡,故而於很多事情上刻意針對,讓他這麼多年一直蹉跎歲月,不得半分寸進,只得原地踏步。
但是現在,漢王親口承認,又有太子爺於一旁為其佐證,徹底擊碎了他的僥倖心理。
至於欺騙?
別逗了,漢王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但太子爺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等事情。
難道真的一切都是自己阻礙自己.
讓自己這麼多年不得寸進,讓自己一直原地踏步?
可既然不是漢王的原因,漢王也會因此挾私報復,為朝廷不重用自己,為何不給予自己施展抱負、大展拳腳的機會呢?
此舉,究竟是為什麼?
不應該,怎麼想都不應該啊!
他自負自己的本事不會低於任何人,自己的才能不會輸於任何人,憑什麼別人都能夠得到重用,為何就偏偏他,就不能夠得到重用,自己究竟是做錯了什麼?
才能夠落得當下這副田地,讓自己這麼些年不得寸進?
短暫的沉吟了片刻,解縉緩緩抬起頭回望了過去,看向端坐於上方的太子爺,面色中落寞之意盡顯,沉聲問道:
「殿下,太子殿下」
「這這這這究竟是為何,為何會是這樣,為何會.」
「微臣究竟是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
這麼多年了,朱高煦已經將此事給點的再明白不過了,解縉居然還未能夠找到為何造就眼下困局,還沒能夠看的清楚明白,沒有半點醒悟,著實讓朱高熾不禁有些失望。
不過想想,朱高熾也就釋然了。
倘若不是陷入了思維的誤區,如若不是鑽牛角尖,自己把自己給關進了死胡同,以解縉的聰慧又如何能夠這麼多年的時間,都還未能夠走出來?
此也是聰明人的悲哀。
總認為自己做的是對的,總認為自己不會有錯。
哪怕反思,都會以自身的合理性去反思,去想一些個問題,從而讓自己陷入自我感覺良好,自以為是的固步自封,讓自己陷入惡循環,一直於中間鑽牛角尖。
當然能夠鑽牛角尖出來的人,則不管是心緒和思緒都將有一個質的變化和飛躍,則鑽不出來的人,只能淪為可悲的犧牲品.或者默默無聞的過完自己的一生。
以往。
朱高熾不曾與解縉點穿,點明白某些事情,就是希望解縉能夠自己領悟、悟透某些東西,能夠自己走出自己陷入的誤區,讓其心思和心緒能夠有個質的飛躍和升華。
何奈不知道是他的期望值過高還是.
不過現如今,事已至此,話也都已經說到這個地步,索性朱高熾就將憋了多年,想要與解縉挑穿、挑明的話,絲毫沒有打算再慣著眼前的解學士,將中間的原由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替其娓娓道來。
起初。
待聽到朱高熾的講述,解縉並不認為自己有哪裡做的不對,或者說有哪裡做的不夠好,但當他聽到『為臣,為君,何為君,何為臣,君與臣所忌』,這些個字眼的時候。
原本不以為意的解縉,原本就顫抖不安的身形,此時此刻仿佛被抽掉了所有的精氣神,再也支撐不住的自己身體般,直直的摔倒在地上,冷汗如同不要錢般的往外冒,順著蒼白的臉頰不停滑落。
於飽讀詩書,通曉古今的解縉來說,此時此刻如何能夠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落得如此田地?
就他現如今的這份田地,於歷朝歷代中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倘若是按照歷朝歷代中的記載來說的話,按照他這些年做的那些個事情,說的那些個話,如若不是陛下、太子、等人愛惜人才,他怕是早就身首異處,落得一個死無全屍的下場了吧?
與此同時。
解縉也總算是明白了,為何漢王朱高煦會言,這麼多年以來,阻礙他前進步伐的人,一直都不是朝堂上上下下的任何人,一直都是他自己的一人,都是他自己在阻礙自己。
現在想想
饒是他巧舌如簧,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和言語反駁、駁斥。
此不就正是他自己作的嗎?
又能夠怪誰?
真要怪來怪去,究其真正的原由,最後的問題還是要歸結在他的身上。
想著,想著,解縉臉上露出一絲自嘲悲愴笑意,搖了搖頭:
「是啊!!」
「怪我都怪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