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之氣魄,屬實令老朽佩服。」
「此事既讓太子殿下與王爺,都敢身先士卒,敢為天下先,老朽又有何不敢,又有何好遲疑。」
「當然老朽,自然是也想看看,殿下和王爺所謀畫成功後的盛世,究竟為何,究竟會是何等雄偉壯麗。」
「至於.」
「是非功過,後人評說」
說著,說著,陳濟神情鄭重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面色極為凝重衝著眼前的兩人恭敬無比的躬身行禮,以示自己的決心、表明自己的決斷。
見此情形。
得到確定的答覆,朱高煦和朱高熾兩兄弟心中皆是不由自主的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臉上陰翳的神色慢慢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滿臉欣慰的笑容。
雖早已知曉,心中早已有過猜測,陳濟這老傢伙最後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不過現如今待聽到陳濟直言不諱的認可,兩人心情還是無比的愉悅。
遂,太子爺和漢王兩人,皆是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躬身恭敬的行了一個學生禮,道:
「先生大義。」
此舉,倒不是兩人故而作態給別人看,實乃是真正意義上發自內心的想法和感受,畢竟陳濟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做出選擇,既然別人毫不避諱的說出口,就已然證明了他值得。
因眼下的事情,誰都知道此間的風險、此間的危險性有多大。
聽聞此言,陳濟不敢有絲毫的托大,連連衝著眼前的兩人擺了擺手,同時極為自覺的躬身還以一禮,示意道:
「太子殿下、漢王爺謬讚了,老朽當不得如此評價。」
對此,朱高煦和朱高熾兩人笑了笑,也並未出言點穿,更沒有說一些什麼有的沒的話語,更沒有在這個事情上過多的糾纏浪費時間,遂太子朱高熾簡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神情驟然變的鄭重無比,沉聲道:
「那此事就這般定了。」
「此間可能要委屈先生很長一段時間,孤於詔獄中,已為先生準備一切事項、事情需要用到的東西,只等先生屈尊入住。」
「詔獄布置略顯些許簡陋,肯定是比不得先生府邸上舒服,還望先生勿要介懷。」
此言出,宛如一聲驚雷於陳濟腦海中瞬間炸響開來,驚的其一臉難以置信愕然的看向說話的太子爺,一時之間竟讓他不禁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問題,是不是聽錯了什麼話。
詔獄啊!
那哪裡是人能夠住的地方。
陰暗潮濕、死氣重、終日不見天日,陰森駭人無比。
他都這般年歲了,倘若是進那個地方去住上一段時間,哪怕自認為身體足夠硬朗,但在那等環境中,也絕非他的身體能夠輕易承受的。
別整不好事情沒有完成,他自己倒先一步而去了。
那豈不是真的成了天大的笑話了。
再一個他要是真的入了詔獄,天知道外面會傳出什麼樣的謠言和傳言,稍有不慎他這麼多年累積的好名聲,頃刻間則就有可能化為烏有,那般結果自然也不是陳濟所想要看到的結果,當然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結果,畢竟身為讀書人,誰能夠不愛惜自己的名聲?
想著,想著,陳濟趕忙收斂心神,臉上表情變了變,小心翼翼的開口試探,問道:
「太子殿下.」
「方才所言中可是有提到詔獄?」
見著雙眸瞪得宛如銅鈴般碩大的陳濟,朱高熾自是知曉其究竟在想些什麼,連連擺了擺手示意,出言為其解釋道:
「先生多慮了。」
「只是名義上,孤找的一個藉口讓先生進入詔獄。」
「而非先生犯了什麼錯誤,或者說真的緝拿先生下詔獄。」
「此事還請先生放心,詔獄中咱早已命人打掃乾淨,布置的極為舒適,也並非選的那些個終日不見陽光的陰森陰暗地方,而是有天窗、有窗戶,皆可看見外面,皆可沐浴陽光的一處地方。」
「先生可先行住進去,倘若先生覺得所居住的詔獄,有哪些不妥的地方,孤和老二皆可聽先生的,命人再按照先生的要求進行改進也都可以。」
「絕對會讓先生感受,賓至如歸、宛如家中一般的感覺。」
「此事,絕對不會讓先生失望。」
賓至如歸,宛如回家一般的感覺?
我可真的是謝謝你們了啊!!
就一個詔獄,真有這般好?忽悠鬼呢!別說他信不信,自問就這樣的事情,誰能夠相信這是真的,開玩笑吧!!
陳濟聞言微微怔了怔,瞳孔中的雙眸微微縮了縮,皺眉沉思了片刻,低沉著嗓音問道:
「非要如此不可?」
「一定要入詔獄才行,不可老朽於家中大門不出,閉門謝客不見所有人嗎?」
朱高熾聽了這話,雙眸微微眯了眯,瞳孔中閃過一抹冷厲,鄭重無比的點了點頭示意,以表示自己的決心,沉聲回道:
「茲事體大,容不得半點意外。」
「在事情布局未完善前,決計不可能、也不能夠有半分消息走漏風聲。」
「防患於未然,此事還望先生能夠理解我與老二之間的難處。」
此言不假。
布局天下,爭奪天下輿論話語權,針對程朱理學對於整個天下的壟斷地位,無論是哪一個拿出來,都是一個是破驚天的大事,倘若提前走漏了風聲的話,那麼絕對會引起別人不要命的反撲和反擊。
所帶來的結果,自是任何人都沒辦法承擔的。
陳濟不是傻子,自然心中也無比清楚眼下事情的嚴重性,雖對於詔獄環境心中很是不岔,很是不願意前去住一段時間,卻也沒有任何辦法,只能夠無奈的點了點頭認同,遂開口問道:
「太子殿下,王爺」
「何時啟程,咱何時入詔獄?」
說著,說著,陳濟不禁笑了起來,微微上揚的嘴角浮現出絲絲玩味之意,道:
「不知老朽的罪名,太子殿下和漢王爺打算給老臣如何安排呢?」
「哈哈哈」
「不妨說出來,也讓老朽長長見識,也跟著樂呵樂呵一番。」
此言一出。
朱高熾微微愣了一下,面色中閃過一抹思索,而後目光看向一旁漢王朱高煦,就陳濟所問的這個問題,說實在的他還真的沒有想過,以什麼樣的罪名,將陳濟給拿下詔獄呢!
感受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朱高煦笑了笑,亦是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伸手輕輕的拍了拍太子爺的肩膀,笑呵呵的道:
「翰林院學子叛亂,陳大人與某個學子曾有過交集,本王對此有所懷疑.拿下詔獄何人能夠有話說?」
「錦衣衛擁有先斬後奏的特權,此乃皇權特許,怎麼著難道還需要向任何人解釋一番不成?」
「或者說,此事牽扯到錦衣衛,何人敢於此來觸霉頭不成?」
「反正本王是不相信,今日的事情鬧得那麼大,衍聖公都服軟低頭了,此間事情上還會有不長眼睛的人。」
「真以為朝中的那些個重臣,大臣.不知道什麼叫做明哲保身嗎?」
聽了這話,朱高熾和陳濟兩人皆是神情一頓,一時之間竟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錦衣衛、今日翰林院學子暴動、衍聖公低頭這一長串的事情、事由聯繫在一起。
還真別說,怕真沒幾個人敢這個時候觸這個霉頭,不要命的敢與此事中間靠,前來這件事情上找死,給自己找不自在受,特別是此事太子爺與漢王爺兩人明顯聯手的情況下。
至於所謂的大義,所謂的講道理.
怕是都沒有一人敢出來說話,因為壓根就沒什麼道理可講。
沒看此事上,就連太子都認同了的事情啊!!
加之朱高煦手中,還拿著皇帝御賜的『如朕親臨』監國令牌存在,此令牌簡直就是王炸,沒有任何人能夠與之抗衡,更沒有任何能夠辯駁。
可以說這般事情和決定,除非皇帝放棄北伐回京主持大局。
但就眼下的事情,縱使永樂大帝放棄北伐回京主持大局,在面對太子爺和漢王兩人同仇敵愾、攜手共進退的情況下,怕是永樂大帝拿著眼下的事情,也不得不三思、好生的思量、思索一番才會下結論,而至於所下的結果和結論,究竟是什麼,究竟是為何此還兩說呢!!
所以.
此事,在朱高煦和太子爺兩人點頭應承之後,於整個大明朝堂而言,還真的任何人來,都難以翻盤或者說推翻兩人所做的決定。
想到這裡,聽著朱高煦給自己冠以的罪名,陳濟忍俊不禁的放聲大笑了起來,滿意的點了點頭,回道:
「哈哈哈」
「好好好如此甚好。」
「老朽無任何意見,一切全憑太子殿下、漢王爺主做。」
見著放聲大笑認同的陳濟,朱高煦和朱高熾兩兄弟也是忍不住臉上露出笑容,遂兩人衝著陳濟微微躬身行了一個學生禮,而後道:
「如此。」
「此番就委屈先生,與我們兩人走上一趟了。」
陳濟神情坦然的點了點頭,緩緩的伸出雙手示意。
對此,朱高煦自然也是沒有絲毫的客氣,衝著緊閉的房門外一聲大喝道:
「來人.」
頃刻間。
嘎吱一聲,緊閉的房門被轟然推開,錦衣衛總指揮使紀綱直直的推開房門走了進來,雙眸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屋內的三人一眼,微微躬身恭敬行禮,道:
「王爺、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朱高熾厲聲大喝道:「還愣著做什麼?將陳濟給孤拿下!!」
太子爺懶得再過多言語半分,直接下令紀綱出手拿人。
突如其來的命令,引得紀綱不禁微微愣了愣,有些沒鬧懂眼下究竟是什麼意思,要知道他方才於遠處戒備的時候,可是遠遠隱隱約約能夠聽見過屋內,那時不時傳來的微弱笑聲。
此舉明顯房間中三人應該是所聊的事情,怎麼想都是異常愉快,怎麼好端端的太子爺直接下令緝拿陳濟了呢?
這中間究竟是發生了些什麼事情?
此間的氣氛,也隨著朱高熾的一聲令下,驟然變的詭異無比了起來。
就眼下的事情,別說紀綱懵逼了,跟隨著紀綱一旁的陳濟的兒子陳道,也是被朱高熾的命令給整的愣在了當場,面色不知不覺變的蒼白不見任何血色,身子也跟著不由自主顫抖了起來。
呆愣了片刻,回過神來的陳道,臉上表情驚懼失措的直直跪拜了下去,叩首行禮求饒道:
「殿下.」
「家父一直兢兢業業修撰永樂大典,從未有過半分懈怠,亦未有做過半分有違大明律例的舉動,請殿下、王爺明鑑。」
「且家父年歲已方至花甲.」
「懇請殿下,王爺開恩。」
跪伏在地上的陳道,聲語並茂的講述自家老父親的不易,企圖以此懇請太子爺和朱高煦兩人,能夠放過他這個可憐的老父親。
因陳道太清楚,詔獄是什麼地方了。
別說已然年過幾乎花甲的陳濟了,縱使身體強壯的武夫、武將,踏進了詔獄最後縱使被放出來,也是別想活上多久,就會魂歸幽冥,更別說他眼下的老父親陳濟了,真要是進去了,幾乎跟踏入墳墓,他陳家可直接準備後事了沒有任何區別。
也正是如此,可以想像,陳道心中是何等惶恐和不安。
見著跪伏在地上的陳道,朱高煦和朱高熾兩人的彼此對視了一眼,面色中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原本神色坦然的陳濟,此時此刻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一抹不忍,那雙略顯有些渾濁的雙眸微微的眯了眯,遂深吸了幾口大氣平復心中躁動的情緒,默默的閉上了雙眸,不曾言語半分。
而後,沉寂了片刻,朱高煦雙眸微微的眯了眯,衝著紀綱沉聲道:
「紀綱!!」
「還愣著做什麼?」
「帶走!」
隨著一聲令下,錦衣衛快速入內,架著陳濟的雙臂快步離去,朱高煦和朱高熾兩人不約而同的望了跪伏在地上的陳道一眼,攜手轉身而去。
待到所有人離去。
陳道緩緩的直起身子,看著消失於遠處的背影,顫顫巍巍的站起身,面露驚懼跌跌撞撞顧不得形象直直的往門外跑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