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趕巧,周晟安剛好休假,下午,他帶著白清枚和一歲的龍鳳胎來到北郊。
男人總是在同樣的地方擁有默契,比如都想把孩子丟給別人帶,自己去過二人世界。
晚飯之後,周晏京、周晟安、楚衛東三人坐在一張圓桌前,桌子中央放著一副嶄新的撲克牌。
氣氛猶如繃緊的弦,令人莫名緊張。
俱樂部的工作人員被叫來充當荷官,小姑娘年紀輕膽子小,小心翼翼地看看在場三位男士的臉。
周晏京氣定神閒地疊著腿,問另外二人:「賭嗎?」
周晟安從不參與此類活動:「無聊。」
周晏京道:「怕了?你想直接認輸也可以,節省點時間。」
周晟安淡淡道:「我怕了你輸了氣急敗壞。」
周晏京扯唇一笑:「大哥,你的擔心很多餘,今天我不會輸。」
「話別放得太早,待會打臉會很難看。」楚衛東說,「除非你出老千。」
「我這人行得端做得正,從來不用那種低劣的手段,況且贏你們兩個,用不著費那麼大勁。」
他傲慢得欠揍,周晟安說:「希望待會你還能笑得出來。」
周晏京沖小荷官微抬下巴:「發牌吧。」
小荷官戰戰兢兢地拿起撲克牌,先給他們每人各發兩張底牌。
周晏京將自己的牌掀起一角,掃了眼,若無其事地蓋回去,懶散地靠著椅背。
小荷官繼續發出三張公牌,黑桃9,黑桃K,方片A。
之後是第四張牌:梅花A。
隨著最後一張牌黑桃10的發出,空氣中那根無形的弦慢慢拉緊。
周晏京的右手搭在桌邊,漫不經心地敲著節奏,周晟安和楚衛東同樣都是不動聲色的主,從他們臉上壓根看不出任何端倪。
德克薩斯撲克的規則是,用自己的兩張底牌與公共牌組合出五張最好的手牌,以大小決定勝負。
楚衛東先亮了底牌,紅心K、方片K。
「三條K。」
「抱歉。」周晟安說著掀開自己的底牌,「開局前借了點我太太的好運。」
楚衛東看到他的對A,搖了搖頭,雙手抱拳:「四個A都能被你拿到,服氣。」
周晟安看向自家弟弟,看在親兄弟的份上給了他兩分薄面:「你現在認輸的話,我不會告訴小熙。」
周晏京挑起眼尾,瞥過去。
不知是新手buff和白清枚的好運之吻哪個起了作用,周晟安今天手氣很好,在德克薩斯撲克里拿到四條A,周晏京能贏他的機率不到萬分之一。
他微微一笑:「大哥,下次記得別高興這麼早,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嫂子運氣的確不錯,不過比起我家寶寶還是差了一點。」
他一副遺憾的口吻,懶洋洋地抬手,將面前的兩張底牌撂在木桌上——
黑桃J和黑桃Q。
「不好意思,同花順。」
周晏京施施然起身,以絕對勝者的姿態道:「我們家箋箋是個天使寶貝,很好帶,要是有什麼拿不準的地方,千萬別給我打電話,自己想辦法克服吧。」
「未來24小時就不要見面了,兩位手下敗將。」
周晟安:「……」
楚衛東:「……」
周晏京在他們的沉默里,悠閒瀟灑地轉身離開牌桌。
剛走到客廳,裡面房間的門打開,三個女人有說有笑地走出來。
主要是白清枚在說,虞佳笑在笑,林語熙安靜而認真地聽著白清枚的叮囑。
虞佳笑一副卸下千斤重擔般的樣子:「好久沒喝酒了,我今天要喝個痛快。」
白清枚歪頭問周晟安:「哥哥,你想去哪玩?」
唯一一個沒開口的林語熙對上周晏京的視線,竟然移開了目光,那張故作鎮靜的臉上寫著一種很有內容的躲閃。
周晏京眯了眯眼,生出不太妙的預感里。
林語熙轉身想溜,被他提前預判,撈住胳膊捉回來。
「跑什麼?這麼心虛,背著我把家賣了?」
林語熙忙說:「沒那麼嚴重。」
沒那麼嚴重,是有多嚴重?
虞佳笑笑得雞賊又嘚瑟:「你家熙熙玩遊戲輸了,你要幫我們帶一天孩子咯~」
劇情急轉直下,周晏京捏了捏眉心,試圖消化這半分鐘裡的天翻地覆。
「等等,你們玩的什麼?」
「德州撲克啊。」
在哪勝利又在哪被原地絆倒的周晏京:「……」
林語熙眨了眨那雙清澈又無辜的眼睛,小聲說:「我不太會玩。」
這些東西她哪裡會擅長,自然是被虞佳笑拉著玩的。
身後,柳暗花又明的楚衛東噗嗤笑出來,拉過虞佳笑說:「看來咱們家還得靠你。」
周晟安路過周晏京身旁,悠悠地把他剛剛的話還給他:「怎麼不繼續笑了?」
周晏京:「……」
他生生給氣笑了,咬牙切齒地掐了掐林語熙的臉:「我在外面贏再多,也架不住你在後頭給我輸啊,林院長,你可真是我的克星。」
林語熙理虧,也不掙扎,老實站在那,任由他揉圓捏扁。
虞佳笑一股腦把兒子塞過來:「再見!」
白清枚把雙胞胎拜託給林語熙:「他們的輔食阿姨會準備好的,辛苦你照看了,熙熙。」
兩台車先後駛離,這座度假木屋裡,很快就剩下林語熙和周晏京兩個人……
哦不,還有四個大大小小的娃。
蛋仔正在跟箋箋玩積木,對於被父母拋下這件事接受良好,而那對一歲的雙胞胎,剛剛從睡夢中醒來,餓了。
門口叮鈴聲響,剛剛出差回來的史唐趕來跟他們匯合,踏著風雪進門,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擱,叫了聲:「哥。」
周晏京正在沖奶,目光在他身上不著痕跡地逗留兩秒,把一粉一藍兩隻奶瓶拿給嗷嗷待哺的雙胞胎。
「事情辦完了?」
「辦完了。」史唐打開冰箱門順手牽羊了一根黃瓜,靠在島台上啃著黃瓜填肚子,一邊幽怨道,「困死我了。昨天一晚上沒睡,飛機上還有個孩子,哭得跟上輩子沒喝孟婆湯似的,真想把它塞馬桶里沖走。」
周晏京溫柔地拍了拍他腦袋:「那先去睡會吧。」
史唐抬腳往裡走:「哪個是空房間?」
「隨便。」周晏京說,「你看上哪間睡哪間。」
他哥怎麼可能害他?
史唐壓根沒聽出這句話里的問題,遑論去追究潛在的深層含義,他打著呵欠推開一個房間,看是空的就進去,脫了外套裹上被子倒頭就睡。
他困得要死,連個夢都沒做,睡到一半,卻隱隱有一種被敵軍包圍一樣的感覺。
史唐睜開眼睛,入目一張粉嘟嘟的臉,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箋箋雙手捧著臉頰趴在他床邊,一臉百無聊賴,見他醒了雙眼一亮:「唐唐叔叔,你終於醒啦!」
她旁邊咔吱咔吱地發出響聲,是虞佳笑家那個傻乎乎的兒子在狂吃薯片。
正在這時史唐感覺到身上有什麼東西在蠕動,抬起頭一看,兩個一歲的娃娃正在他腿上爬。
?
史唐一臉懵逼:「你們怎麼在這?」
箋箋天真可愛的語氣說:「爸爸說你上班很辛苦,一個人吃不飽穿不暖,派我們來照顧你。」
……誰照顧誰啊。
史唐懷疑有詐,拿出手機準備給他哥打電話,看到半個小時前他親愛的哥發來的微信。
是一張圖片,史唐打開,一整頁密密麻麻關於每位寶寶的注意事項,附帶沖奶粉的詳細版正確步驟。
周晏京只留給了他一句話。
【你爸媽找大師給你算了命,你今年有望結婚生子,四個號給你練練手,不用謝】
……
抵達北郊別墅時,天色已晚。
林語熙下了車,踩著咯吱咯吱的雪向前走,周晏京挺拔的身影走在她身後,就連步調都同頻。
進門,林語熙打開燈,撲面的記憶如潮水,洶湧而至。
林語熙清晰地記起周晏京第一次帶她來到這裡的那天,航班因為暴雪而取消,他們帶著行李,臨時來落腳。
那也是個漆黑的夜晚,她怕黑,進門的時候周晏京牽了她手腕。
林語熙那時候對他的心機一無所知,只覺得他在黑暗裡安穩可靠,壓根不知道明明燈就在門邊,他卻不開,藉機牽了她好幾分鐘。
林語熙四處走動,物業有人定時上門維護,房子裡一切都和原來一樣。
她從二樓下來時,周晏京倚靠在柜子上,靜靜地看著她。
對上她眼睛,他彎了彎唇,朝她伸手:「過來。」
林語熙下了台階走過去,周晏京將她攬到懷裡抱著。
林語熙靠著他胸口,他們誰都沒說話,就這樣安安靜靜擁抱著。
時光如此靜謐,將九年前尚且疏離的他們,連接到九年後彼此深愛的今日。
彼時她和周晏京都不會想到,一次計劃被打亂的臨時起意,會成為他們人生中最珍貴的回憶。
片刻後,林語熙輕聲開口,回應他雪場的話:
「我也想你了,周晏京。」
周晏京抱著她,吻落在她發心。
庭院積雪如毯,這座房子承載著他們的愛恨與相知相守,永遠無聲,永遠安寧,矗立於愛意降臨的冬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