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站在門口，聽著親媽跟她講這些她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一張姣好的小臉兒白得像紙一樣。
但是親媽覺得這樣還不夠，僅僅是這樣，還是沒有辦法把自己這個戀愛腦的女兒一棍子打醒。
「大師，」她叫了聲在看熱鬧的公孫不疑，「大師，您能幫忙看看我女兒的以後嗎？」
公孫不疑點頭，「我剛剛看過了。令千金從小生活在富裕家庭，含著金湯勺出生，雖然幼時喪父，但是並未影響到她，依舊心思單純。只不過……」
他嘆氣，「我只能看到令千金年老時，過得不會很好，但是至於有多不好，我暫時看不出來。」
「我過得不好？」短短兩句話，從小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被嚇到了，連腦子都清醒了不少，「我為什麼會過得不好？難道，真跟裴哥有關係？」
「這……」公孫不疑看向身邊的老道士，老道士盯著自己手裡的生辰八字好一會兒，也沒看出來個所以然。
只能把目光再次轉向寧枝。
他壓低聲音：「寧大師啊，你看看這最後一卦了，咱們早點搞完早收工是不是？」
導演也看向寧枝，「寧大師，要不您給看看？」
寧枝抬眸看了眼連麥那邊，站的距離攝像頭老遠的大小姐，「太遠了，我看不清。」
她的聲音一出來，站在玄關處的大小姐趕緊小跑著湊過來，「大師？大師，你這樣能看清嗎？」
「大師，我沒化妝，你好好看看我，你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像他們說的，老了以後過得不好啊？」
之前被嘛罵了沒哭，聽說自己以後很可能會被自己喜歡的鳳凰男一腳踢掉，她沒哭，知道自己老了過得不好，大小姐卻雙眼滿是淚花。
「大師，我從小順風順水過慣了。我不能等來了以後過得太差，不然我心裡太有落差了！而且我平常脾氣不好，得罪的人太多了，我要是老年過得不好，臨死了都得被那些嘲笑……」
大小姐抱著親媽的胳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原本覺得大小姐挺蠢的，現在咋覺得這大小姐還有點可愛呢？】
【年輕的時候樹敵太多，老了被針對可太真實了。我爹就這樣，媽的，我現在天天去給他收拾爛攤子，關鍵是我還因為是他兒子，處處被那些人針對，氣都氣死了！】
【哎，這大小姐真虧是有個好媽，不然肯定就栽進去了。不過感覺作為一個女孩兒，有一個真心疼愛自己，還有實力的媽，那這個女孩兒的人生就不會過得太差…當然，還要不那麼戀愛腦，不然一切歸零。】
親媽看了眼自己哭的眼睛通紅空的女兒，也看向寧枝：「寧大師，我聽說過您。」
不過她的聽說倒不是因為寧枝三年前是當紅女星，而是因為那位國內商業龍頭的宴家。
宴家這棵大樹，誰不想拼命攀一攀，攀上了別說少奮鬥二十年，就是少奮鬥兩輩子都不誇張。
當然，她也不例外。
之前她就明里暗裡利用自己的身份和談判的便利，費盡心思給女兒和那位宴總製造過兩次偶遇。
宴總確實如傳聞中那樣，是個很紳士的人，兩次偶遇她女兒有困難，宴總都會幫忙，並不像這個圈裡的大多數人那樣高高在上。
但是，也就僅限於刻在骨子裡的禮貌溫和而已。她女兒一看見人家的臉就開始開始犯花痴，以至於人家宴總根本沒看上她，說起她女兒，宴總可能連是誰都不知道。
不過即使這樣，對她女兒來說也不是什麼收穫都沒有。比如她女兒的理想型從「黃毛鬼火少年」，變成了現在的「戴著眼鏡，笑容溫文爾雅，長得好看」的紳士。
結果就遇上了目前這個很可能會家暴的「裴哥」。
親媽在心中嘆氣，更沒想到的是，最後竟然還需要人家宴總的正牌女友來解決她女兒的戀愛腦。
但這也讓她不自覺開始注意這個，傳聞中很厲害的玄師。雖然還不知道這位的具體實力，但對方確實也對得起宴總的喜歡，漂亮、強大，幾位大師似乎隱隱以她為首。
似乎，漂亮只是她眾多優點中，微不足道的其中之一。
親媽悄悄看了眼自己的女兒，自家閨女抱著她的手臂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鼻子和雙眼全都是紅彤彤的，看起來好不可憐。
……嗯，即使對自己的女兒有親媽眼，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家這個傻閨女比不上眼前這個神情略顯冷淡的女玄師。
寧枝並沒有因為她說認識自己而多看她兩眼，淡淡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她身邊的女兒身上。
大小姐想想自己現在光鮮亮麗，錦衣玉食，而老了可能會以撿垃圾為生，巨大落差感猶如天塹，讓她不由悲從中來。
「大師，」大小姐眼圈通紅，小心翼翼，「我老了不會很慘的，對不對？」
「不對。」
大小姐的聲音可憐兮兮，她以為自己會從寧枝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誰知道寧枝的否定來的相當乾脆。
大小姐懵了一瞬，「什…什麼？」
「如果你堅持要嫁給你的這位裴哥，那你晚年的生活一定會很慘。」寧枝聲音不急不緩。
「就像你媽媽說的那樣，你如果和他結婚，就不得不面對他那個不是很好的原生家庭。他爸爸是個渣滓，他媽媽戀愛腦，不管他爸爸怎麼搞，他媽都覺得自己才是他爸爸的家，外面的那些女人都是他爸爸的旅館。」
「你也是因為你裴哥的那張臉，才喜歡上他的吧，他爸爸也是用一張好看的臉去騙別的女人的。騙得那些女人不僅心甘情願跟著他，還比賽似的看誰給他拿錢多，甚至比賽一樣給他生兒子。所以，你裴哥同父異母的親兄弟姐妹有二十來個。」
【二十來個？】
【古代皇帝都要饞哭了，二十來個孩子……一些後宮佳麗三千的皇帝也沒這麼能生啊！】
大小姐聽寧枝這麼一說，不僅不覺得她裴哥家裡是龍潭虎穴，甚至心疼上了。
「可是，這是裴哥他爸爸的錯，他也是個受害者，這跟他有什麼關係！他只是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而已啊！如果投胎能選擇，誰不想投胎進富裕又和睦的家庭啊！」
【大小姐她真是，我哭死！這種白富美的戀愛腦傻白甜，簡直就是為一些心高氣傲的窮小子量身定製的啊！我特麼一個女的都心動了！】
【哎，女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心軟，光想男人多麼多麼可憐去了，就沒想過自己嫁進這樣的家庭要面對什麼？】
【所以說啊，心疼男人，倒霉一輩子！】
親媽看著女兒的側臉，要不是這個女兒的長相幾乎和她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她都懷疑當時在醫院是不是把孩子抱錯了。
這個女兒還真是平常生活太順遂，腦子都養廢了。
親媽：「所以呢，你要化身聖母瑪利亞去解救他，去救他於水火之中嗎？」
「我有能力，而且我也喜歡他，伸手拉他一把怎麼了！」大小姐說著說著，想起來平常看的救贖文小說，臉上不由出現兩分嬌羞，「那樣的家庭對於他來說就是無法脫身的沼澤，可我不一樣，我是月亮！」
寧枝眉心一跳，他周圍人的眼神一言難盡。
女塔羅師看著那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兒，嘴角瞅了瞅。
這姐妹還真把自己當成聖母瑪利亞了？
大小姐親媽的眼神都變了，「月亮？我看你是個大燈泡！」
「這個世界上這麼多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的人，我也沒見你去救誰！你不就看人家長得好看嗎，說的這麼冠冕堂皇。而且就算你喜歡他，你就沒想過你嫁進去以後會是什麼日子？」
「他家裡的關係這麼亂，你進去就是一個金窩窩掉進乞丐窩，他們不把你吃抹乾淨才怪！倒是他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姐妹來找你要錢，他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也來找你要錢，你就是他們家移動的人形提款機！」
大小姐張嘴就想反駁，被她媽媽懟回去，「對了，你是不是還想說他不是那種人，他不會讓那些人跟你來要錢的。可那些人會聽他的？他爹就不是個正經人，就算他出淤泥而不染，他能真看著他爹他媽他親弟弟親妹妹爛在泥里？」
「當然，你有錢，他們家趴在你身上吸血，跟你要錢，那都是好的。他爹老不正經，他媽腦子不清楚，你長得這麼漂亮又沒腦子，你就不怕他那個不正經的爹對你動手動腳？你就不怕他那個沒腦子的媽跟你爭風吃醋？」
「媽，你再說什麼啊！」大小姐看著自己親媽，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你說的那種老不正經的爹，還有那種跟兒媳婦爭風吃醋的媽，都是電視劇里才存在的！我看你才是小說看多了，總把人想的這麼不好！」
有了前面對女兒的了解，親媽對女兒的回答毫不意外，「孩子啊，不是媽把人想的太不好，是你把人想的太好！你現在不考慮這些，就是給你的婚姻埋地雷，到時候你一嫁過去，這些雷就會引爆，到時候不僅是你，你的孩子還有你媽我，都得跟著你受罪！」
「我怎麼就讓你受罪了！我到時候就用你給我的嫁妝就行了啊，而且咱們家這麼有錢，我總不能讓你去給我看孩子吧。至於他們，那些人要是敢來給我要錢，或者怎麼著我，我把他們全都送到局子裡去！」
不管親媽怎麼假設，大小姐就是不屈不撓地相信她和她裴哥的婚姻絕對不會像她媽媽說的那樣，過成一地雞毛。
親媽氣得發抖，「你把你裴哥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送進去，你看看他跟不跟你著急！你以為婚姻就這麼好經營嗎？老公出門的時候你送他走，晚上等他下班一起高高興興吃晚飯，有個孩子組成一家三口？要是世界上所有婚姻都這麼簡單，那就不會有人離婚了！」
「我知道，你不要總是嚇唬我了！」大小姐給親媽甩臉，「錢能解決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矛盾，我有錢，我以後的家庭不會像有些人的家庭一樣，過成那個鬼樣子的！」
「你……」親媽被這個自己生出來的蠢蛋氣得眼前發黑。
這樣的小蠢蛋，她要是死得早，家產留給她她也守不住。
她語重心長，聲音無奈中帶著絕望。
「是啊，錢能幫你解決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困難，但是剩下的百分之十呢？你能管得住你老公不在外面偷吃嗎，你能不讓你老公家暴你嗎？在你不順從他媽的無理取鬧時，你能確定他是堅定地站在你這邊的嗎？」
「媽媽跟你說過了，窮男人的欲望是填不滿的，他擁有偷的太少，只要你擁有的比他多，他全都想搶過來。錢也好，地位也好，甚至尊嚴，你要是哪一句說錯了，傷了他的自尊心，他能記你一輩子，然後在在你身上把這種可憐的尊嚴千倍萬倍的找回來。」
但是小蠢蛋望著她，「我爸死得這麼早，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啊？」
親媽差點被她一句話氣昏過去，「你長眼睛是幹什麼的？沒吃過豬肉還見過豬跑嗎？」
小蠢蛋直直看著她，一雙清澈的眼睛裡有清澈見底的愚蠢，很明顯她從來沒這麼想過。
親媽：「……」
親媽被氣得好一會兒說不出話，「我……我看你這個小蠢蛋，你就是眉毛下邊掛倆蛋，只知道瞅不知道看！你要不是我親閨女，我真想把你塞到他們家去，等你被他們折磨夠了再把你撈出來！」
小蠢蛋被媽媽這麼一說，站起來就又要離家出走，寧枝托腮看著這母女倆吵架，輕嘆了口氣，「剩下的卦象，你們兩個還想聽嗎？」
小蠢蛋想到自己很可能相當悲慘的晚年，屁股還沒離開沙發，又乖乖坐下，「想聽。」
寧枝深吸了口氣，「咱們剛剛說到哪兒了？」
小蠢蛋乖乖接話，「大師，說到我裴哥他爸有二十多個孩子。」
「哦，對，他爸爸有二十多個孩子。」寧枝繼續，「他爸說完，就說說他媽。」
「他媽當年正在上學，就被他爸爸三言兩語騙上了床，之後還沒成年，就剩下了你裴哥。身邊的人都說她傻，但是她覺得能用孩子拴住老公，比什麼都值。結果就在孩子剛滿月的時候，她發現老公出軌了。」
「出軌對象比她年輕、比她漂亮，主要是比她有錢，要不是對方有老公，你裴哥現在就是單親家庭了。但是即使這樣，你裴哥的媽媽依舊覺得自己的老公是好人，並且想用繼續生孩子的方法，把老公留在自己身邊。」
「之後，她一直生了三個兒子，但是每一個兒子都看不起她，然後第四個孩子，她生下來一個女兒。這個女兒長得很漂亮，淨挑他們夫妻兩個人的優點長，因為這個女兒，你裴哥他爸爸回家的次數都多了。」
「不過，」寧枝看向眼睛亮晶晶的小蠢蛋，「那個女孩兒長到六歲就死了，你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嗎？」
小蠢蛋的雙眼已經乾淨天真，「不知道，病死的？」
「不是，是淹死的。」寧枝笑容意味深長，「在自己浴缸里淹死的。」
「啊？六歲的孩子，怎麼會淹死在浴缸里呢？」小蠢蛋動用她和擺設一樣漂亮的腦袋瓜思考，覺得這不對，「孩子都六歲了，就算在浴缸里跌倒了也應該能站起來吧？」
「當然，能站起來。」寧枝同意她的想法，「所以，孩子為什麼會死呢？」
「難道是因為孩子躺在浴缸里睡著了？」小蠢蛋抓抓腦袋瓜，「哎，我也不知道，但是這麼一個能留住丈夫的秘密武器沒了，裴哥她媽一定很傷心吧？」
話這麼說著，小蠢蛋對裴哥這個母親也很厭惡。
用生孩子的方式留住一個男人，對沒有辦法選擇出生的孩子來說，多不公平啊！
她這麼想著，對這個未來婆婆的厭惡又增加了幾分，卻沒有想過自己嫁過去，等以後自己的孩子出生了，有這樣的奶奶和爺爺，還有一群關係複雜的叔叔姑姑，她這個當媽的讓孩子面對這樣的家庭關係，是不是一種不負責。
「你覺得她應該是傷心的？」寧枝繼續托著腮，笑了笑，笑意未達眼底，「可是不是，她並不傷心。相反，她很高興。因為這個小女兒一死，她丈夫的目光終於不會一直把目光放在這個小女兒身上，而是可以分給她一些了。」
「所以，她對小女兒的死，樂見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