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枝沒說話，對著他擺擺手，「該小心的是吧，注意別被波及了。」
「你小看我？」司席嘴角下撇，「呵，別讓我給你收屍，這次來的人可不少。不僅有南洋那邊的，還有不少國內看你不順眼的靈玄師。」
「我讓你小心點，是認真的。」
「我知道。」寧枝轉過頭看他，笑意深入眼底，「我也是認真的。你們和我關係不錯，那些人難免會對你們出手。」
「老道士和公孫不疑那邊還好說，他們的家底都在這邊。但是你和愛麗絲就不一定了，能抽出手來的話，幫我照看一下愛麗絲。」
司席瞳孔微縮，似是不相信這是寧枝會說出來的話，緊接著彎眼一笑，「原來，在你看來，我們關係還不錯啊。」
「行吧。」他舉起手舒展了一下身體，「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勉強幫一下那個塔羅師好了。」
天上的黑霧越來越濃，街道兩邊的路燈越來越亮。
「寧小姐，」助理從後視鏡中看了眼坐在後排的寧枝，輕聲問道，「您是直接去宴總在的酒店嗎？」
「嗯，直接回酒店就行。」
寧枝被胳膊肘頂在窗戶上，手托著太陽穴的位置假寐。
助理看了眼，很貼心地升高了車裡的溫度。
車行駛著進入亮著燈的隧道，隧道里幾乎沒有車輛，但為了安全，助理還是在交通規則允許的範圍內降低了車速。
但是一降車速，車行駛了十幾分鐘都沒能從軌道里出去。
助理看著前方好像依舊看不到頭的隧道，突然之間有點心慌。
他們該不會是遇上鬼打牆了吧？
「我們確實遇上鬼打牆了。」
突然聽到寧枝的聲音，助理整個一抖，連帶著車都來回扭了好幾下。
助理帶著驚恐的神色扭頭，「寧大師？」
原本坐在後排的寧枝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靠近了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中間空格里，說話的聲音幾乎貼在他耳邊。
見他神色驚恐，寧枝笑笑，「把握好方向盤，好好開車。」
助理忙不迭點頭，卻聽見耳邊寧枝的自言自語：
「那群人又來這一招，就不能有點新意……」
她話音落下的瞬間，助理就看到前方的道路突然閃過一道黑色的光，在那種黑色的光中，紅色的花紋若隱若現。
就跟電視劇里的反派出場一樣，讓他迫不及待想去踩剎車。
但寧枝阻止了他。
「別怕，看到那黑光中間的紅色花紋了沒有，那個地方就是鬼打牆的出口，往那裡開。」
助理的手心滿是冷汗。
打心底來說，他是不想往那邊開的。但身邊坐著的就是玄學大佬，遇上鬼打牆這種事情，他當然要聽大佬的話。
助理閉上眼睛，一腳踩上油門，車轟隆一聲衝過去，正中黑光中的紅色花紋。
在衝過去的一瞬間，助理聞到了一種專屬於冷空氣涼味兒，有點像小時候的冬天，推開裡屋大門走到院子裡，被冷風撞了滿懷的感覺。
他戰戰兢兢睜開眼睛，眼前已經不是亮著暖光的隧道，反而是一片白茫茫，到處都是落雪的空地。
這塊空地處於一片荒原中間，周圍是蓋滿白色積雪的、足有半人高的枯黃色荒草，他從車窗里往外看，看不到任何除了雪以外的東西。
剛剛還是酷暑，現在確實積雪滿天的寒冬。
助理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噴嚏就已經先一步響徹在小小的車廂里。
「啊切——」
一個噴嚏讓他鼻子發酸，但更多的是那種深入骨髓的冷意。
「寧……寧大師……」
助理哆哆嗦嗦，趕緊把車廂里的冷氣，換成暖氣。
「咱們……這是在哪兒啊？」
活了三十年，助理第一次遇見這麼離譜且靈異的事情，想想這個月月底翻倍的獎金，而自己卻很有可能回不去了，就不由悲從中來，想掉小珍珠。
寧枝瞄了眼淚眼汪汪的助理，打開車門，車廂里頓時被一股冷風席捲，好不容易升起來的一點暖意在大風中消散。
寧枝：「你在車裡待著別下來，我去看看外面什麼情況。」
助理連連點頭，餘光卻瞄到車後。
在車後面的視覺盲區里，並不是一片白雪皚皚的荒蕪枯草，而是一座布滿積雪的小山。
小山下黑壓壓好像到處都是人，山上白茫茫一片，卻又很多黑色大塊陰影。
助理心臟砰砰亂跳，感覺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心臟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幾乎要到了他所能承受的臨界點……
「啪——」
清脆的耳光聲比痛感先一步傳來，助理愣愣收回眼神，扭過頭就發現眼前近在咫尺的，寧大師的黑沉沉的臉。
腦子清醒過來的瞬間，他感覺到一個蠻橫的冷意，一股腦往他穿著短袖的身上吹，接踵而來的就是臉上火辣辣的痛感。
「寧……寧大師？」
他身邊的車門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寧大師一手打在車門上，另一隻手保持著扇他的姿勢，眼睛一動不動望著他。
助理下意識護著自己沒有被打的那半張臉，「寧大師，剛剛……發生什麼了？」
「剛剛發生什麼了，你不清楚？」寧枝壓下眉，「剛才你差點死了。」
說著，不等助理再問，她「哐當」一聲關上車門，聲音隔著車門落到助理的耳朵里。
「在車裡閉上眼睛，有耳機的話戴上耳機。什麼都別聽別看，更別從車上下來。」
「這裡的一切都是幻覺。」
寧枝說完，踩著積雪一步一步往車後面的那座小山上走去。
那座小山很熟悉。
也許其他玄師不認識這座山，但是從小在這座山上長大的她，對這座山卻很熟悉。
這是當年許家還沒有被其他四大玄師家族擊潰時，坐在在許家後面的那座小山。
她小時候經常因為各種原因闖禍，然後和師兄師姐門一起到這座山上挨罰。
但是這座山，早在許家被滅門的那一日，就在數十道爆炸聲中被炸毀了。
現在怎麼可能又出現在這裡？
還是說，當年許家的滅門，除了她意外，還有別的倖存者？
她心下一動，快步跑過去。
遠遠的，就能看到很多人跪拜在山腳下。
那些人臉上的表情麻木，雙眼無神，仿佛只是跪在山腳下被人控制的傀儡。
最主要的是，他們並不是華夏國人面孔。
從五官的特徵來看，更像是南洋人。
寧枝抬頭望向這座無比熟悉的山，山上還能看到當年掌門刻下的石碑，還有藏在皚皚白雪下的小亭子。
一切都和她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
酒店裡，宴俞洲幫兩個小傢伙洗完澡，自己身上的衣服濕了大半。
罪魁禍首的小寶頂著濕漉漉的捲髮出來，頭頂上被爸爸扣了一張乾淨的毛巾，圓滾滾的小身子穿著淡黃色的小鴨子的睡衣。
捏著自己的兒童電話手邊，一邊走一邊疑惑自言自語：
「這麼長時間了，媽媽怎麼還沒回來呀，我給媽媽打電話也打不通……」
大寶聽到這話，微微撇過頭。他已經吹好頭髮，頂著一頭黑色的毛茸茸的捲髮，正坐在椅子上看書。
身前的書是之前媽媽給他的紙人操縱術，另一隻手裡拿著自己的兒童電話手錶。
不過因為太過於倒霉，剛剛在看書的時候，他的手錶上掉進了杯子裡，現在已經完全壞掉了。
小寶走過來，看著哥哥從杯子裡撈出來已經黑屏的電話手錶，挺著圓溜溜的小肚子表示憤怒：
「哥哥，那個賣手錶的騙咱們，明明說手錶是防水的！」
大寶沒說話，甩了甩手錶上的水漬，看著已經完全黑屏的手錶，總覺得心跳有點快。
好像有什麼不太好的事情要發生……
他正這麼想著，爸爸已經沖好澡出來，一把撈起頭髮濕漉漉的弟弟，抱著那個和他長相一模一樣的小胖子。
「不要亂跑，爸爸幫你吹一下頭髮。」
「啊……爸爸，我不想吹頭髮！」
小胖子嘟著嘴，在爸爸懷裡拼命撲騰，被爸爸一把按住，「不吹頭髮不行，濕著頭髮睡，第二天起來會頭疼的。」
「可是，吹風機嗚嗚的響，我耳朵不舒服！而且這個風好燙……」
「那爸爸把風調小一點，溫度也調低一點兒……」
不管小寶提出什麼要求，爸爸都能一邊按著他吹頭髮，一邊滿足他。
小寶鼓著肉乎乎的臉頰，坐在小凳子上，小肉手捂著眼睛，乖乖讓爸爸給他吹頭髮。
「咚咚咚……」
房間的大門突然響了。
宴俞洲眼睛一亮，放下吹風機打算去開門，而坐在凳子上的小胖子比他還要快一步，奶呼呼的聲音中是溢出來的笑意：
「爸爸，我去幫媽媽開一下門！」
坐在一邊的大寶臉色一變，感覺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趕忙阻止：「等等，別開門！」
然而已經晚了。
小寶大開門，門外卻並不是走廊。
門外黑乎乎的一片，像某種粘稠的黑色液體，將視線所及之處全部圍住。
小寶：「……」
他輕輕皺眉，心中的危機感還沒有湧出來，手腕上的黑色魂珠已經驟然一亮，一個紅衣女鬼突然出現在他身後，一手勾著小傢伙的腰，在帶著小傢伙向後跳躍的瞬間，另一隻「砰」的將門帶上。
然而，房間的大門並沒有像他們想像中的那樣合上，門外粘稠的黑色中，有一隻手伸出來，緊緊扒住了門。
緊接著，半張青灰色的臉擠在門縫中，臉上一隻瞳孔縮成點點的眼睛胡亂轉著，試圖從門縫中擠進來。
宴俞洲聽見動靜走出來，「小寶，你……」
他看著門縫中的東西，臉色一白，「這是……什麼東西！」
抱著小寶的那個紅衣女鬼，他之前倒是見過，但這個卡在門縫中的東西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披頭散髮的紅衣女鬼抱著懷裡的小寶，身上的血紅的衣服還在不停往下滴血。
聽到爸爸的聲音，小寶終於回過神來，從女鬼懷裡跳下來，牽著爸爸的手著急忙慌去找哥哥。
「爸爸，別靠近那裡！哥哥！外面不是媽媽！有鬼啊！」
「哥哥！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