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開除
「瓊斯先生，很抱歉的通知你，你被開除了。」
一間面積不大的會議室里，擺放著一張圓弧形的長條木桌。伊森·瓊斯背對著用百葉簾遮擋起來的玻璃隔斷，他的身前，則坐著身著西裝的一男一女。
說話的金髮女士雖面露歉意，但碧綠的眼眸里卻不含一絲情感。
伊森·瓊斯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個事實，「好的，我知道了。」
「那麼，賠償呢？」他問。
「賠償？」金髮女子揚起了細長的眉毛。
扭頭看了眼同伴，身邊的男子直接就笑了起來。
食指敲桌，發出了『咚咚咚』的聲響。
同時，也拔高了聲線，「瓊斯先生，我想你可能沒有搞清楚現在的狀況。」男子抖了抖手中的文件，說：「我們之所以開除你，是因為你給公司帶來了巨大的經濟損失。」
「在我們公司召開奧德賽新品發布會前夕，你給諾蘭·布希內爾發去了一份邀請函，這一行為直接導致對方抄襲了我們公司的作品，讓我們丟掉了本該屬於我們的市場，在這種情況下，公司不追究你的責任就已經是對你的仁慈了，而你還想要補償？」
「你當這裡是華盛頓嗎？我有一個夢想？」
略帶揶揄的語氣，聽得伊森·瓊斯展露笑容。
「Okay，Okay。」
他抬起雙手微微下壓，示意對方冷靜一點。
隨著他的動作，潔白的襯衣衣袖也從西裝袖口探了出來。
「先生，我尊重你說話的權利，但在你開口之前，請你搞清楚一件事情。」
伊森·瓊斯笑著道：「你和我一樣，都是這家公司的雇員，我們最大的區別，只不過是我在市場營銷部，而你在人力資源部。」
「So，請你不要將這裡當成自己的家好麼？」
伊森·瓊斯目光灼灼的盯著男子。
那暗諷的話語聽的對方面色一變。
沒等男子有所表示，伊森·瓊斯就已經將自己的目光從他的身上挪開。
他看向最初說話的女子，道：「既然公司讓你們開除我，那我們就坦誠一點，雖然加州是一個『at-will』的州，任何公司都可以在任何時候出於任何原因或者沒有原因直接終止公司和員工之間的僱傭關係，但這並不意味著你們可以胡亂的開除我。」
「我承認，我是在奧德賽產品發布會前夕，給諾蘭·布希內爾送去了我們公司新品發布會的邀請函，但這不是我的決定，而是公司營銷部的決定，而當時，我們整個營銷部的核心訴求，只是為了向大眾宣傳公司的產品。」
「所謂的抄襲，只是一個意外，一個誰都不願意見到的意外。」
「你們不能用這樣的藉口，來昧掉我應得的賠償金。」
伊森·瓊斯語氣平靜，說話之時，嘴角甚至還帶著一抹微笑。
可那斯斯文文的模樣，卻讓與他對視的女子抿了抿唇。
此時的她只覺得，眼前的傢伙，非常的難搞。
作為這家公司的HR，在早上上班後，他們接到的第一個工作就是將伊森·瓊斯開掉。
他們本以為，這是一個輕鬆的差事，因為伊森·瓊斯那臭名昭著的事跡已經在公司里傳了好久了，只不過原老闆仁慈，沒有找他的麻煩而已。
可誰也沒有想到，當他們真的開始談時，這傢伙竟然和那些紅脖子一樣，又臭又硬！
啊不對！
是和東海岸的那群WASP一樣！
表面斯文！
朝同伴瞥了一眼，對方憤怒的模樣讓女子收起了溝通的心思，直接道：「Oh，瓊斯先生，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甚至能夠理解你說話時的出發點。每個人都有自我保護的本能，在遇到麻煩時，總會往好的方向尋求結果，但這並不能成為你無理取鬧的理由。」
「你覺得自己沒有過錯就真的沒有過錯了嗎？」
「並不是。」
「如果公司想要追究你的責任，你是無論如何都跑不掉的……」
「那就直接起訴我！」
女子話音尚未落下，伊森·瓊斯就已開口。
「What？」
金髮女子以為自己聽錯了。
而伊森·瓊斯則是向後一靠，雙手一攤，翹起了二郎腿。
臉上，更是寫滿了嘲弄，「我說——」他拉長了自己的聲線，「既然你們口口聲聲的說我給公司帶來了巨額損失，那就痛快一點兒，直接去法院起訴我！」
「正好，我也想站上法庭，跟法官說說你們非法解僱的事情！」
「你們真以為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開除嗎？不過是公司換了個新老闆而已。」
「管理層希望通過清掃老員工的方式，讓公司快速的獲得帳面盈利，以體現自己的價值。」
「這種行為沒有問題，又或者說，很多公司都是這麼做的，但他們不會和你們一樣，去嘗試著省下員工的遣散經費，因為這個是違法的。」
「加州的雇員僱傭法案有規定，所有的公司在解僱員工之前必須提前通知員工，且得按照員工的在職時間給出賠償，如果你們連這些都想省下，那我就只能尋求工會的幫助了，我想，我所在的工人工會，會非常喜歡我的投訴的。」
「畢竟，咱們公司現在的老闆是……」
「荷蘭的飛利浦？」
說到這兒，伊森·瓊斯的話語停頓了一下，勾起嘴角，向兩人投去了自信笑容。
「在立本的汽車工業對我們阿美利加造成巨大衝擊的時候，我能認為，你們對我的開除，是荷蘭的飛利浦主導的資本入侵嗎？如果不是的話，你們能夠解釋一下現在的行為嗎？」
「當我把被裁拿不到賠償的事實告訴媒體，他們會認為，這是國外資本在橫行無忌嗎？他們似乎並不準備遵守我們阿美利加的法律？畢竟，你們現在可是明晃晃的違法。」
「如果你們還想否認這一切的話，那我能理解為，這是公司有蓄謀的，對我這種勞動者的剝削和壓迫嗎？」
「若是這種情況，那我就不得不向去年剛剛成立的阿美利加法律服務公司申請援助了，又或者說，你們還希望我給舊金山的平權組織發出求助信？告訴他們，我在這兒感受到了歧視？」
說到這兒，伊森坐正了身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裝衣領，然後這才接著道：「雖然我是一個生理白人，但我尊重所有膚色的人類，尊重他們應當享有的說話權利。」
「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
「……」
連續不斷的話語，讓那一男一女面龐抽搐。
而當『人皆生而平等』的宣言出現後，之前那個用金博士開玩笑的男子更是皺起了眉頭。
雖然伊森·瓊斯沒有聲嘶力竭的宣洩憤怒，但那平靜的語氣更讓人害怕。
他們與伊森·瓊斯對視了半晌，最終還是選擇了退讓。
「Okay，Okay，Okay，瓊斯先生，請你冷靜，我們剛剛只是給你開了個玩笑。」金髮女子撩了下耳邊的頭髮。
接著算道：「你在公司工作了三年，按照公司的賠償方案，我們會補償你四個月的工資，而你的周薪為八十美元，所以你能拿到1280美元……」
「我要最高標準的2N+1。」伊森·瓊斯打斷道。
金髮女子呼吸一窒，沉默了兩秒，見伊森·瓊斯異常堅持後，她還是同意了這個方案。
「好，2N+1，那就是七個月的工資，也就是2240美元。」
「還有我這周的工資。」伊森·瓊斯繼續提醒。
「不會少你的！」
男子面色陰鬱的給伊森·瓊斯開了個條子，「去財務拿支票吧！」
「謝謝。」伊森·瓊斯笑著接過，並沒有在意對方的惡劣態度。
不過，在離開會議室時，他還是回頭補上了一句，「先生，有件事情我想在重申一遍。」
「這裡不是你的家，我拿的不是你的錢。」
「所以，請開心一點。」
「Oh！SXXt！」接二連三的譏諷，讓男子忍不住了。
他想要破口大罵。
「嘭！」
可回應他的，卻只有緊閉的大門。
望著那從百葉簾下穿過的陰影，男子憤怒的摔了下桌上的文件。
「花Q！他難道不知道，我們的績效考核就是為公司省了多少錢嗎？！！！」
尖銳的聲音隱隱約約的鑽進了伊森·瓊斯的耳中，但他並沒有理會的意思，而是面帶笑意的和外面的前同事們點頭示意，瀟灑的朝著公司的財務部走去。
憑藉人力資源部開的辭退條子，領到了自己的賠償。
之後，便直接離開了公司。
剛一出門，迎接他的便是四月加州的溫暖陽光。
金燦燦的光輝讓伊森·瓊斯眯起了眼。
扭頭回看，那背對東方的大門，讓隱匿在陰影中的公司標牌看起來十分清晰——
Magnav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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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①奧德賽：世界上第一台商用家用遊戲機，誕生於1972年。②諾蘭·布希內爾：雅達利創始人，開創了電子街機時代。③at-will：at-will employment，可隨意終止聘用，除非有合同或其他書面約定，僱主和勞動者之間的僱傭關係基本基於各自的自由意願。④阿美利加法律服務公司：這是由米國參議院成立的一個全國性法律援助機構。⑤Magnavox：米羅華，米國電子公司，發行了世界上第一台商用家用遊戲機，刨去遊戲機，它也是非常優秀的公司，六十年代和寶麗來齊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