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十點九八
傳統的荷蘭拍賣那就是允許競拍的投資者們私下接觸，隨意溝通的。
從表面上來看，這種允許似乎是在踐踏目標公司的利益，因為投資人們的互通有無意味著他們能夠商量壓價，分配股份。
但實際上，這种放任交流其實是在噁心資本。
因為每個人可以購買的股票上限和下限相差十倍。
在所有人都想購買股票的情況下，只要大家都去頂格購買，那現場至少會有三分之二的玩家空手而歸。
在這種情況下，事先溝通，約定價格？
有意義嗎？
誰也不知道和自己約價聯盟的老狐狸會不會背刺自己。
大資本不可能讓出份額給小資本。
小資本也不相信自己能夠拿到和大資本相同的股數。
在大家都想賺錢，大家都想上船的情況下，所有的溝通，那都是虛與委蛇，更是讓拍賣人看笑話的無聊之舉。
當他們已經被伊森·瓊斯耍過一次時，沒人願意繼續當小丑，所以，在工作人員為他們遞上紙筆後，現場無一人起身，更沒人溝通。
低頭在紙上寫上自己想要購買的股數和份額。
接著便把紙張塞進報價筒里。
由於大家心意相通。
本該一個小時才能走完的流程十分鐘內就已結束。
當最後一份報價單成功遞交後，雙手撐台的伊森再敲木槌，隨著一聲啪的脆響，工作人員立刻上前，抱走競價筒。
他們要去後台整理信息，從高到低確認贏家。
這個過程需要一點時間，所以伊森便笑著抬手，衝著台下眾人招呼道：
「各位，現在是休息時間，我們蘋果在偏廳給大家準備了點心小食，大家可以前往使用……我們會在西部時間十二點準時公布結果，還請各位耐心等待，如有其他需要，可和工作人員溝通……」
話音落下的同時，伊森也笑著環顧現場。
按照正常流程，此刻的賓客應該起身交際，但現在嘛……
一個身材微胖的老頭舉起了手，「伊森……我可以這麼叫你吧？」
「可以給我一支話筒嗎？」
「當然。」突如其來的話語讓伊森點了點頭。
他也認出了對方的身份，那是已經宣告退休的福特董事長。
「給福特先生拿一支話筒。」他招呼工作人員。
待亨利·福特二世接過麥克風後，這個從紐約趕過來的老頭頓時就笑著說道：「伊森，統計價格這種小事情應該不需要你親自去做，所以……」
「聊聊？」
「在場的我們大多都互相認識，就算是去了偏廳，我們也不會聊什麼生意，因為我們互有聯繫方式，平時有問題一個電話就能解決。」
「既然前往偏廳，拿著甜品舉著香檳也是聊你，那還不如坐在這兒和伱這個當事人one on one？啊不對，是many on one。」
「對吧？」
說到這兒，亨利·福特已然扭頭，望向四周。
視線清掃，現場頓時響起了一陣鬨笑。
「Okay，我看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樣的。」
這一情形讓亨利·福特將目光重新投向舞台中央。
站在那兒的伊森放下拍賣錘，雙手撐桌，身子前傾。
「沒問題。」伊森揚了揚眉，道：「為投資人服務是我們企業該做的事情的，既然投資人有問題，那我們當然會回答。」
「不過……」
伊森話鋒一轉，「福特先生，你的問題來的可能有些遲。」
「噢——這不重要對嗎？」亨利·福特聳了聳肩，道：「因為我們所有人都知道，我們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所以，和上市有關的事情我們就不用再聊了。」
「聊點別的吧，就比如說，你……」
「我？」伊森有些疑惑。
「對。」亨利·福特則點頭道：「你，就是你。」
伊森明白亨利·福特的意思了。
雖然這些人來了，雖然這些人報價了，但這些人依舊心存不甘。
他們不甘，是因為自己被戲耍了。
他們不甘，是因為自己被牽著鼻子走了。
他們不甘，是因為他們發現，自己無法報復回來。
他們不甘，更是因為他們明白，以伊森·瓊斯當下這種發展勢頭來看，未來，他們估計也很難再報復回來了……
俯視現場，望著那一張張充滿好奇但隱忍不發的面龐，伊森勾起嘴角。
輕笑一聲，伊森說道：「福特先生，我可以滿足你們的好奇……」
深吸一口氣，離開拍賣台。
踱步來到舞台中央，下方的上百雙眼睛讓伊森回憶起了過往。
「各位，正如福特先生所說的一樣，我的個人履歷應該早就被你們給翻爛了。但就算是這樣，我也想要在這裡重新將我這些年的經歷講述一遍，因為很多東西無法用報告展現……」
「我是七五年的下半年創辦的命運遊戲，而那一年的春天，我還是米羅華的一名職員，我之所以會創辦公司，不是我喜歡創業，而是我被開了，至於理由，我想各位都知道，公司領導為了保住職位，讓我變成了犧牲品。」
「但就算是這樣，我也沒有立刻創業。」
「我最初的想法是做個遊戲，掙點小錢，在遊戲行業里慢慢耕耘，只要能做到財富自由我就心滿意足了，因為在我看來，人活著如果就只是為了掙錢，那會錯過世界上的很多美好，但可惜……」
「你們。」
「沒給我這個機會。」
平平淡淡的話語，聽得在場眾人眉心微蹙。
思緒飛動，很快，他們便明白了伊森話語中的含義。
當年，在把《貪吃蛇》推向市場後，伊森·瓊斯的確沉寂了很長一段時間，拿到分成的他買車買房，一點都沒有鑽研商業的意思。
如果不是因為諾蘭·布希內爾突然暴起，想要將遊戲版權攬入懷中，米羅華的高管再次甩鍋，證明自己的開除沒有問題，那伊森·瓊斯可能也就不會自立門戶，依舊過著那種只出創意享受分紅的愜意生活。
這一情形會讓無數資本獲得與他友好接觸的機會。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苦大深仇的面對面。
想到這裡，在場的不少人都眯起了眼睛，覺得諾蘭·布希內爾和米羅華在當年走了一步臭棋，但很快，他們便又反應過來……
諾蘭·布希內爾之所以會突然暴起，那還不是因為羅伊·迪士尼想要收購雅達利嗎？而諾蘭·布希內爾之所以會同意這個收購案，那還不是因為米羅華的步步緊逼讓他們感受到了危機嗎？
如果不是米羅華想要攫取整個行業里的所有利潤，那雅達利又怎麼可能會撐不住？而在這種情況下，米羅華最終被伊森·瓊斯給揍沒了？
飛利浦現在也被伊森·瓊斯逮著揍？
Oh！Sxxt！
這個報復真的是……
狠啊！
而就在他們追本溯源，想要揪出今日之事的真兇時，伊森·瓊斯又已笑起，道：「當一個強盜將刀架在了你們的脖子上，想要搶走你們的東西時，只要是個正常人，那都會嘗試著反抗，對吧？」
「我想保護自己的利益，你們也會保護自己的利益，那在這種情況下，到底是誰在製造對立？誰真的擁有問題呢？」
伊森俯視眾生。
弗雷德·特曼笑著推了推了鼻樑上的眼鏡。
將白色頭髮梳的筆挺的勞倫斯·洛克菲勒則是偏過身子，在老校長的耳邊低聲吟唱，片刻之後，兩人都笑出了聲。
而除此之外……
現場無一人回答伊森的問題。
這一情形讓伊森放下雙手，道：「既然大家都覺得自己沒問題，那就用成敗定事實咯，而有一點，是已經明確的。」
「我，伊森·瓊斯，歡迎合作。」
「我，伊森·瓊斯，拒絕打劫。」
「如果有人覺得我狂妄。」
「那恭喜你，你終於認識我了。」
「因為我就是一個非常狂妄的人。」
「Wow~~~」
話音未落，尖叫聲起。
突然跳起來的，是史蒂夫·賈伯斯。
陡然炸響的歡呼讓他成為了寂靜現場裡的小丑。
但伊森則是衝著他笑著豎起了大拇指。
接著衝著台下眾人揮了揮手，離開了現場。
望著那逐漸遠離的身影，現場眾人神色複雜。
他們想要斥責，但……
這是人家的地盤呢。
伊森·瓊斯已經把核彈搬出來了，沒人會在這個時候自討沒趣。
而就在大夥僵持著不知道該幹些啥時，坐在第一排的老頭已經起身。
「感謝各位光臨斯坦福。」
老校長接過話筒，道：「在過去的幾十年裡，斯坦福發展的很快。」
「我們有了新的課題，我們也有了新的成果。」
「所以，如果各位感興趣的話，我在這裡真摯的邀請各位，參觀一下斯坦福，而我，也將成為各位的嚮導……」
伊森承認，自己之所以敢撂完狠話就走，那純粹就是因為老校長就在現場，有他老人家在，就算那些傢伙有氣，那也不好亂撒。
在這種情況下，囂張退場，那就是最痛快的選擇。
而在鑽進偏廳後，他也向工作人員了解起了競價的情況。
雖然數據沒有統計完全，但當下的最高報價已經來到了十一點七美元，這意味著報價人覺得，當前的蘋果，價值最少四十億。
「這是哪家的報價？」
伊森很好奇。
「這是一家基金會的報價。」
工作人員看著紙條上的名字道：「是一家私募基金，具體是誰……」
「我們需要查一查才能知道。」
如此回答讓伊森眉頭微蹙。
還沒等他開口呢，自打他進屋起便一直跟在他身旁的美林負責人頓時就上前一步，明白這位爺惹不起的負責人偏過了頭，掃了眼紙條。
接著，他說道：「噢——他不認識很正常——」
「因為這是一個以日資為主的私募基金。」
「三菱、本田、豐田是這家基金的主要投資人。」
霓虹的基金會？
美林負責人的話語勾起了伊森的回憶。
在他的前世，當時間進入八十年代後，霓虹經濟的飛漲讓他們大肆的購買米國資產，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件事情應該發生在《廣場協議》簽訂之後吧？怎麼現在這些人就已經開始了？
「今天現場還有其他的霓虹基金嗎？」
伊森望向美林負責人。
「有。」項目負責人點了點頭，道：「我們一共邀請了兩支霓虹基金，除了這一支外，還有一支是索尼、日立、富士通他們的。」
似乎是看出了伊森的疑惑，項目負責人立刻解釋了起來——
「這些霓虹公司的產品在我們國家擁有著巨大的市場，當他們把產品賣到我們國家來後，我們怎麼可能讓他們帶著所有的利潤離開？」
「所以，他們就只能把一部分的資金留在我們國家。」
「而這些滯留於我們國家的金錢不可能肆意浪費對吧？」
「所以他們就會想辦法將這些錢用出去，換取回報。」
「最常見的方式便是他們自己內部做交易，就比如說，任天堂支付給你的項目抽成，很多都是通過私下換算由這些公司支付的，而在霓虹國內，任天堂會給他們等額的貨幣，但能吃下大批量資金的公司實在是太少了，所以在怎麼花都花不完的情況下，他們便組建基金，嘗試投資。」
「而這兩個基金會，便是他們對外投資的皮。」
原來是這樣？
伊森聽懂了。
雖然在八十年代初，日資就投資蘋果的事情怎麼看都有些詭異。
但在每家最多購買五十萬股的情況下。
這微小的持股量根本就無法讓他們翻起風浪。
更別說，隨著他們的介入，蘋果的價值也被相應的推高了，不是嗎？
在伊森的注視下，一道又一道的報價登上了匯總牆。
頂峰價格也從最高的十一點七攀升到了十二點三。
底部價格也十分有趣，最低的一個也有十點三五。
這和之前各大投行給出的最高不超過八美元的報價相差勝遠。
如此差距只能證明一個問題。
那就是華爾街看好蘋果，但又不想多出錢。
他們想要趴在蘋果的身上吸血，但可惜——
伊森·瓊斯給了他們一個大耳刮子。
這一事實讓伊森嘴角勾起。
而在經過了一個多小時的忙碌後，最終的成果也展現在了他的面前。
蘋果新發的三千一百五十萬股股票被六十三家機構全部拍走。
這些機構全都是頂額購買，願意吃下五十萬股的股份。
最低的成交額是十點九八。
這意味著一輪拍賣結束後，蘋果的最低估值為三十七個億！
比伊森·瓊斯他們的預估額要高出七個億！
但這並不是重點。
真正的重點是，這些錢，本來都是機構掙的。
而現在，他們全部進了蘋果的口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