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活下去，才能看到貴物吃癟
貝瑞特之上，神之塔——艾尼爾·伊利姆。
無名坐在輪椅上，腿已經長到了腳踝，正被米凱拉推著，一直到神之門前的淨身廳。
蒙格和血王朝的人還被關在這裡，歪七扭八黏在帕奇的蛛網上。
蒙格身上的傷勢已經癒合，原本被惡兆角捅穿的左眼，因為惡兆角被打碎，也逐漸長了出來。
蒙格看到無名進來，眼睛精光一閃，臉部愈發猙獰。但很快眼睛就黯淡下去，神情淡漠起來。
「你來做什麼？」蒙格說。
「來看看你們餓沒餓死。」無名說。
他打量著血王朝的人，點點頭：
「都挺精神的，不錯，血王朝的人，身體都蠻結實的哦。」
蒙格卻冷笑：
「我看，你來是有求於我吧？」
「我也沒說找你沒事啊。」無名說，「不過，你們得活著，我才能有求於你們，不是嗎？」
「你連我的母親都奪走了，你還想讓我幫你嗎？」蒙格反問無名。
「你母親是自己選擇的我。」無名說，「你看，我哪有像你這樣，可以取悅他，製造傷口和鮮血的事。」
蒙格兩隻眼睛怒視無名。
他也清楚，無名沒有那樣做。正因如此，他才愈發不忿。不明白為何母親會更加寵愛他而不是自己——哪怕自己已經將半個塔之民族獻給了她。
蒙格心中泛起一陣苦澀和悲涼。
就像他身為惡兆生活在下水道，無論做什麼，也不可能得到生母瑪莉卡的青睞一樣。
而哥哥葛德文卻可以獨享一切寵愛，哪怕什麼都不做，母親看著他的眼睛也只有笑意。
最讓蒙格悲哀的是，哥哥在那樣優秀的成長環境中，變得真的很優秀，甚至對自己也不錯。
最讓他無法原諒的，就是那個對葛德文心悅誠服的自己。好像對自己遭遇的不公，已經認命了一樣。
但完美的哥哥也死於非命，而自己遇到了真正的母親，一個願意接納自己的母親。他擁有了信心和野心，他要建立蒙格溫王朝，一個能體現母親和哥哥的溫柔與愛，一個能包容一切生靈的王朝——只要你身上流著鮮血，就能用傷口取悅母親的王朝。
他想建立一個偉大的王朝。
但如今，又有另一個優秀耀眼如太陽的人站在自己面前，輕而易舉地奪走了母親的寵愛。
「我不理解。」蒙格說，「憑什麼？憑什麼你能得到母親的寵愛？」
「你真想知道？」無名說。
說著，無名坐在輪椅上，把自己上身的鎧甲脫掉了，露出那副身軀。
無時無刻不在潰爛流血，又癒合重構的身軀。
蒙格看著無名的身體，依然不服：
「就算這樣，你一個人身上的傷口也是有限的，就算你活了千年萬年，一個人身上的傷口，也不可能比得上我的獻祭，我的貢獻。」
「但我要建立的世界，比你的王朝，擁有更多的鮮血和傷口。」無名說。
蒙格說：「我沒聽說過你有這種計劃。」
「怎麼會沒聽過呢。」無名說，「你難道沒聽說過，我在促進交界地生產嗎？」
無名摸著下巴：「看來宣傳工作還是不到位啊，還得繼續努力。」
蒙格沉默片刻：「我聽說過。」
「那就是了。」無名說，「你可以在當今的世界上，給每個人刻上十幾道傷口，往死里切割的話，可以上百道。」
無名湊到蒙格身下，仰頭看著他：
「而我要讓交界地的人口再繁盛百倍千倍，只要還有未來，萬倍也不是不可能呀！」
無名張開手臂：「這麼多的人，只要平常有點小傷，偶爾出點意外，造成的傷口和流血，就比你的傷口和流血更多。如果再出現戰爭，更是會比現在的傷口和流血多上百倍千倍。哪怕依然是外在神祇，也會比成為主神，收穫更多鮮血的歡愉。」
無名對蒙格說：
「你說，你媽會選擇誰？」
蒙格看著無名狂熱的神色：
「聽起來，你不排斥流血。」
「鮮血也是生命活力的象徵嘛。如果有必要流血，當然要流血。」無名說，「沒必要的時候，得養精蓄銳，讓身體多多產生血液不是嗎。生命得活著，才能繼續流血和受傷。」
蒙格垂下了頭，他明白母親為何會選擇無名而不是自己了。
格局上，確實是自己輸了。
「你就去建立你的王朝吧。」蒙格說，「我聽說過你的事跡，如果是你要成王，倒是也不錯。」
「我為什麼要成王？」無名反問。
「你不是要建立你的時代嗎？」
「我只想當個商人。」無名說，「時代是所有人一起構成的。曾經我也一個人背負一個時代，現在嘛，不是王者當不起，而是當火苗更有性價比——砰，點把火就好了，合適的柴薪自然會自己燃燒起來。」
無名指尖點起一個小火苗，燒灼蛛網，蛛網逐漸變紅。
無名說：「你想就這樣抱憾而終，還是建立起自己的王朝，成為王者以後再死？你得活著，才能成王。」
「當然要成為王者！」蒙格怒目圓睜，原本瞎掉的那隻眼睛也一併放著金光。
他渾身的健壯肌肉隆起，在蛛網上隆起，撐著蛛網，鮮血流轉全身，血管和肌肉愈發膨脹。
膨脹了半天，也沒下來。
「著什麼急啊。」無名說，「能那麼容易讓你們下來，這還是束縛？」
無名說著，繼續加溫蛛網。
「我之前用血焰燒過，也沒用。」蒙格說，「這蛛網不怕火。」
「那是你火候還不到位。」
蛛網變得紅熱，站住血王朝眾人的蛛網變得溫度極高，他們緊貼蛛網的皮膚被直接灼燒、隨後焦黑變硬。
最後燒焦的皮肉直接脫落，他們也從蛛網上下來。
蒙格的整個背後，堅韌的皮膚和惡兆角都沒了，只剩下燒傷的可怖熔爛肌肉，暴烈出濃漿與鮮血。
蒙格雙手撐地，起身，狂笑起來。
背後的傷口在這番劇烈動作下再次噴湧出鮮血。
「我感受到了，我又感受到了母親的寵愛！」蒙格咆哮著，「我感到了，這幅身體還活著！」
「畢竟又受傷了嘛。」無名說。
蒙格轉身，澄黃的雙目凝視無名：
「你想讓我做什麼？」
看到蒙格願意履行承諾，無名比了個耶的手勢：
「兩件事。第一，鮮血傳送陣。第二，融泥既然與我的性質相似，那麼放血也會減輕他們的活性，你剛好精通榨汁，而且還有火焰，以及大範圍的鮮血儀式。而且你還會飛。」
「什麼融泥？」蒙格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出來你就知道了。」無名背著手，帶著蒙格和血王朝的人離開。
等無名說完當前的狀況，就是蒙格帶著無名米凱拉離開了。
有了鮮血傳送，他們的行為會變得更為迅捷。一步就到了貝瑞特。
無名給蒙格也帶上了頭盔，招呼早已經整裝待發的其他人，高舉長劍：
「各位，出發！」
「你腳不是還沒復原。」米凱拉說。
「不打緊，這種戰鬥，也不用腳。」無名說著，從輪椅上直接站了起來，以斷腳撐在地上。
隨後火焰從圓筒的腳踝噴出，無名漂浮於半空，一聲轟鳴，渾身著火，如流星一般投向懸崖另一側。
看到無名的豪情萬丈，其他英雄們也不甘示弱，按照計劃，直奔融泥。
融泥沖天而起，形成漆黑鐵幕，遮天蔽日。
無名這次不管不顧，也不直接攻擊融泥，直接衝破鐵幕，身上的火焰將一片黑幕化為火牆。
無名一連衝破十道融泥的巨浪，融泥化為的火牆將一片天空都映紅。
融泥翻飛掙扎，前撲後繼湧向無名。
無名一直飛到臨近大洞上空，一轉方向，朝東北飛去。
渴求著火焰賜予安息的融泥也調轉方向，追逐無名。
蒙格也飛向天空，揮灑血焰，鮮血儀式將火焰與傷口賜予融泥，也吸引了相當多的融泥。他們跟隨蒙格，也前往東北方向。
另一個方向，三頭古龍翱翔天際。
蘭斯桑克斯夾在恢復古龍身軀的芙柔桑克斯與瑟涅桑克斯之間。
芙柔桑克斯十分不爽：
「我居然要和叛徒並列飛翔。蘭斯桑克斯，你怎麼對王的事如此不上心，你也叛變了不成？」
「不要吵不要吵。」蘭斯桑克斯說，「請你們來不是吵架的，賣點力氣。」
蘭斯桑克斯旁邊的兩頭龍都憋了不少火氣，悠長龍焰洶湧而下，將身下的平原和湖泊盡數覆蓋。
下方的融泥被龍焰燒灼，像追逐龍焰的長生者一般，跟隨著三頭古龍，前往東北方向。
中途，一頭死之鳥帶著兩頭骸骨一般的飛龍也加入其中，噴吐著靈火，將融泥燒灼殆盡。
融泥跟隨著這些火焰的使用者們，一路北上，越過卡羅隱藏墓地，漫過龍祭壇遍地的龍屍。
無名等人往右邊一轉，帶著融泥，朝東北方的指頭遺蹟衝去。
融泥沿著懸崖流下，從龍祭壇到指頭遺蹟的崖壁，都被染成藍黑色。
無名等人沒有急著向更遠處飛，他們分散開，在指頭遺蹟上空懸停，嚴密觀察著下方的指頭遺蹟。
他們準備藉助融泥，來排查一下這片空曠的指頭遺蹟。
如果雙指藏在這裡，被融泥漫過，應該便會產生某些異樣。
蘭斯桑克斯盤旋在上空，一邊噴火，一邊盯著下方。
就在接近指頭遺蹟中心時，地面飛過來一道粉紅色光芒，速度奇快。
看到那粉色閃光，芙柔桑克斯和瑟涅桑克斯向兩邊閃躲。巨大翅翼捲起的捲風撞在一起形成旋風，把蘭斯桑克斯卷到其中，只有一對翅膀的蘭斯桑克斯躲閃不及，被紅光打個正著。
一個紅色光圈憑空出現在蘭斯桑克斯的身上，套住她的翅膀。
蘭斯桑克斯登時墜落，芙柔桑克斯和瑟涅桑克斯連忙俯衝，一手一個，拽住蘭斯桑克斯的手臂。
兩頭龍為了不引起亂流，調和了扇動翅膀的頻率，緩緩降落，隨後同時俯衝向剛剛攻擊的方向。
蘭斯桑克斯憋了一肚子火，俯衝臨近地面時，身上的光環終於消失，她一口火噴到地上，又拉上起來。
「是雙指嗎？」無名在遠處高喊。
「不是，一個小蟲子。」蘭斯桑克斯發出龍吼，高空颶風送達她的咆哮。
直到融泥覆蓋了整片指頭遺蹟，攀附在那山一樣的巨手上，準備伸向無名等人身上時，也沒看到更多異常。
無名一聲令下，眾人朝西北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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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密的森林，一片任何陽光都無法穿透的溪谷底層，就是角人們的禁忌之地。
雖然陽光無法透過，這裡卻並不漆黑，一種詭異的橘色火光，充斥瀰漫在整片森林中。
寂靜的谷底，只有一種飛蟲的聲音，那飛蟲在森林中緩慢飛翔。手中抓著潰爛的眼球，發出詭異的翁鳴。眼球發出燈籠般的光芒，照亮四周。
山羊垂下頭，吃掉腳下閃爍橙光的眼球狀植物，抬起頭，雙眼露出癲狂的火光。
山羊踩到一串橘紅色花朵，那花朵輕輕搖曳，發出一串鈴聲。搖動之下，露出花朵下方兩眼孔洞面容扭曲的屍骸。
聽到這串鈴聲，一個人型怪物突然出現在鈴聲附近。
那怪像個乾瘦老頭，佝僂著背部，頭部極度膨大幾乎占據半個身子，那頭顱上滿是眼珠，全部發出癲火的黃色火光。那碩大頭顱好似一個熟成的果實，讓乾瘦的身軀無法挺直。
怪物杵著一個拐杖行走，聽到鈴聲，瞬間轉移到鈴聲身旁，發出沉悶的嘶聲呢喃，頭顱上的所有眼珠一齊睜開，四下掃蕩。
老翁一樣的怪物下意識將拐杖前戳，刺進山羊的身體，癲火沿著拐杖注入山羊體內，將它的身體內部整個熔爛。
山羊痛苦嘶鳴，頭上的巨角撞向老翁怪物，但一陣波紋划過，老翁怪物好似沒有形體，如幻像一般，躲過了山羊的撞擊。
當那老翁拔出手杖，山羊的下半身破裂，完全沒有內臟骨骼露出，只有熔岩一樣的血水嘩啦一聲露出，灌溉著這片昏黃的草地。
山羊倒下，與樹根下的扭曲人類屍體一齊，被那能發出鈴響的花朵掩埋。
禁觸老翁，直接與叄指接觸的禁忌之人，是角人的禁忌，也是所有生命都應感到恐怖畏懼的存在。
他們收割了無數生命，向所有的生靈傳遞癲火病，收穫葡萄——患者熔爛的眼球。他們為發狂而歡欣，為了燒熔一切的癲火做著準備，是所有生命的大敵。
他們漫步在這片谷底，整片谷底都是他們的獵場，所有生靈都在害怕著他們，因為他們都是獵物。而無論獵物怎麼拼命逃竄，都無法逃脫，禁觸老翁會瞬移到他們身邊，讓他們體會到死亡的恐懼，和發狂的愉悅。
又是一聲鈴響，禁觸老翁的身影瞬間消失，轉移到了鈴鐺面前，布滿頭顱的眼眸齊齊瞪眼，如巨燈照亮四周。他看著四周，尋找觸發鈴鐺的生靈，也將發狂擴散到生靈們的眼中。
他看到了一面海，藍黑色的海。
下一個瞬間，禁觸老翁就被埋進黑色泥海。他身體瞬間閃現，出現在遠方。可沒用，他依然在海中。無論怎麼閃現，都無法逃脫那片泥海。
巨燈一般橙紅的每一顆眼珠，都看到有更多的幽白眼眸凝視著他，渴求著他。
沒錯，渴求，沒有恐懼沒有逃避，數以億計的靈魂撕扯他的身體，啃噬他的葡萄，貪圖著他的癲火。
整個谷底都在燃燒，將穹頂蓋住的森林也因此燃燒起來，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這裡就像一個以天地為界的巨大火爐，放眼望去全是火焰。
無名蒙格與龍們衝出火焰，看著源源不斷衝進谷底的融泥：
「這下應該可以頂一段時間了。」
無名看向他們來的方向：
「不知道老露他們得手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