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分配任務
海妲雙目無神,比瞎了還無神。
她的手已經酸到舉不起來了,手掌被一層粘稠腐臭的液體覆蓋,長裙也沾染著褐色的膿液。
二十多個長生者,排著隊找她轉化盧恩。
這些長生者完事後還要激動地擁抱她讚美她,把身上的污穢蹭到她身上。
這幫長生者手裡只攥著幾百盧恩,還要瞻前顧後思前想後考慮應該用在什麼地方,而且考慮了半天往往都是選擇增強體魄,填充他們那枯瘦蒼白的身體。
海妲的視野里,唯一能看到的褪色者,她認定的王,此時就在不遠處,可是從未看她一眼。
無名正在與帕奇和長生者喝酒。
帕奇舉著酒杯:
「牛啊你,真得拐來一個女巫。」
無名得意的搖頭晃腦:
「那是,什麼叫誠信經營啊,說給你們找個女巫,就一定會找來。」
他拱拱長生者的肩膀:
「怎麼樣,跟著我不錯吧?」
長生者熱淚盈眶,俯首感謝。
圍坐在無名身邊的長生者明顯體魄更加健壯,枯瘦的身體充盈了一些,皮膚更加紅潤,不再有那麼多褶皺。
無名攙起長生者:「用不著這樣謝我,你們更健康,對大家都有好處。伱們效率更高了,做的事更多了,我們都可以賺更多的盧恩。賺了盧恩,你們又可以繼續改善自己的體魄。」
無名站到桌子上,高舉酒杯:
「幸福螺旋!」
其他長生者歡呼應和著,紛紛將酒杯高舉。
越來越多長生者加入,整個蒙流洞窟充滿著歡快的氣息。
無名帶著人們走出洞窟,開始露天烤肉。長生者們舌頭上的潰爛得到緩解,這次吃得更香了。
只有海妲渾身污穢地癱在桌子旁,一動不動。
無名一個人輕步回到洞窟,笑眯眯看著海妲:
「辛苦了,不去一起吃飯嗎?」
海妲從桌子上爬起來,捋了捋被膿液沾染的髮絲,有氣無力地說:
「王,為什麼讓我給他們轉化盧恩,我也可以給您轉化,我可以挖掘出您強大的力量。」
無名說:「你說我很強是吧?」
海妲點頭。
「那不就得了,我都這麼強了,為什麼還要繼續變強?」無名理所當然道。
海妲呆:「您不能這麼想啊……王者就應該獲得一切——」
「沒遠見了吧你。」無名說,「我治好長生者,他們可以更好地為我工作,好日子還在後頭呢,急什麼。」
海妲總感覺無名的道理有什麼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急得團團轉。
「好了好了,你去換身衣服吧,洗個澡休息一下,然後來慶祝吧。」無名說。
「慶祝什麼?」海妲問。
「慶祝我的新圓桌初具雛形啊。」無名大笑,「慶祝我們有了指頭女巫。」
海妲淚流滿面,她一點都不想慶祝這件事。
但有一件事海妲是同意的,她確實應該好好洗漱一番,換身衣服,洗掉長生者們的污穢。
明明顛火病也讓人潰爛,但潰爛的眼球那麼香甜,怎麼長生者的膿包就那麼腐臭。
海妲褪去衣裙,在幾名顛火士兵的幫助下沐浴更衣。
海妲縮進一個浴桶中,桶中的水冒著氤氳熱氣,桶下,幾個顛火士兵眼中噴著顛火,加熱洗澡水。
顛火士兵猶豫道:
「女巫大人,真的要在這裡呆下去嗎?他看起來完全沒有為王者的氣度。」
「這是燈火的指引,我無權質疑。」海妲抿著嘴,「可能這就是我等的考驗吧,忍受這苦痛吧,這是歷練。」
「我們實在不忍看到您如此遭遇。」士兵說。
海妲微笑:
「沒事,有你們保護我,我並不孤獨。」
她置身水中,感受熱力包裹自己,仿佛漂浮於混沌,在士兵因噴出顛火而痛苦慘叫的間歇,享受片刻的安寧。
「哦對了海妲,跟你商量個事。」無名突然闖進來。
海妲受驚般整個縮到水中,隨後慢慢露出一個腦袋,怯生生地問道:
「王,您有什麼事嗎?」
這表現當然是裝的,她一片黑暗的視線中只能看到兩個東西。三指那遙遠的燈火,以及無名那熾烈的人型。
她可以清晰地透過阻隔看到無名接近,只是這樣小女兒態惹人憐愛的模樣更容易喚起人們的保護欲。
無名說:「你那幾個手下,借我用用。」
海妲呆:「您要他們做什麼?」
「外派到史東薇爾,作為商人。」無名說,「我在史東城找到幾個不錯的攤位,不過有些危險,需要有武力的人去。」
「這……」海妲為難,「王,您的使命應該是改變這個世界,前往王城,繼承指頭的意志……」
無名說:「你不願意?我還以為我是你們的王呢。」
「您當然是我們的王。」海妲脫口而出。
「那就好。」無名展顏一笑,「就這麼說定了。這段日子帕奇抓了一大批糞金龜,現在就讓他們帶著貨去史東城吧,這會兒天黑,正適合進城。」
士兵們無奈收拾東西,淅淅索索離開。
感受著逐漸冷下的海水,海妲呆住,她還是第一次感覺這麼孤立無援。
周圍是無邊的黑暗與死寂,只有那彼岸的燈火,以及無名的背影可以作為依靠。
可是燈火遠在天邊,而那偉岸的背影……真的可以作為依靠嗎?
明明近在咫尺,海妲卻感覺那背影比彼岸的燈火更難以觸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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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回到洞外,開始分配手下的任務。
長生者負責和帕奇等人一起,去野外找糞金龜,順便採集羅亞果實、赫帕草等,幾個混種負責安保與狩獵。
「我呢我呢?」一個光屁股的褪色者湊到無名跟前,指著自己。
無名看著那褪色者,只穿一個兜襠布,屁股上嵌著兩個聖杯瓶。
無名記得這是帕奇的小弟,之前跟著帕奇當盜賊。
從水平上來說,跟諾克馬格里那些褪色者差了很多,是個十足的新人。
「你叫什麼來著?」無名問。
「我忘了。」褪色者撓頭尷尬的笑。
「你怎麼也忘了。」無名詫異。
褪色者說:「不過我的女巫叫我褪夫。」
「褪夫……」無名揣摩著這名字,「東國來的?還是蘆葦之地?」
「我不知道!」褪夫說這話時毫無羞恥。
「也罷,過去不重要,重要的是未來。」無名不再糾結,「你想做什麼?」
褪夫眼神像是死掉了,說:「我不知道……」
「沒有目標?」
「也不是沒有目標。」褪夫蹲坐到一旁,「我的女巫讓我帶她去黃金樹腳。」
「你不是跟著帕奇在做盜賊嗎。」無名問。
「因為太難了,真的太難了!」褪夫捂臉,「到處都是要殺我的人,每個地方我都死過,啊,我不想前進了!」
褪夫縮成一團,在地上打滾:
「為什麼要讓我出門就面對大樹守衛那種敵人啊,跑都跑不掉,墓地里也都是可怕的傢伙,我受不了啦!」
無名撐著臉,欣賞褪夫的醜態。
看到新人,無名覺得很親切。
無名安慰他:「不必灰心,要不要我教你兩招?」
褪夫立刻從地上爬起來:
「前輩您要教我什麼?」
「你擅長什麼?」
「我智力比較高!」褪夫舉手。
無名瞥了一眼褪夫屁股後面的兩個聖杯瓶,點點頭:「看出來了。」
「我可以做什麼嗎?」褪夫問。
「聰明是好事,聰明人可以當法師。」無名回答。
「法師很厲害嗎?」
「蠻厲害的。」
「一定是有什麼特別厲害的法術吧。」褪夫兩眼發亮。
「當然,你左手大盾,右手長矛,學個魔力盾牌,可厲害了。」無名比劃著名,「或者學個魔力武器,給你的大錘附魔,神擋殺神啊。」
褪夫隨著無名的描述,暢想未來,激動不已:
「好的!我會努力成為魔法師的!」
無名補充:「還要衣服,穿身鎧甲,對你有好處。我回頭讓葛托克偷點史東城的騎士鎧甲給你。」
褪夫卻露出為難的表情:
「不行,我有潔癖,沒法穿別人穿過的衣服。」
沒想到褪夫在奇怪的地方有莫名的追求,無名無語了幾秒,說:
「……行吧,正好我們有裁縫,可以給你做新的。」
褪夫開心地鼓掌:
「這下我就可以挑戰那可惡的騎士了。」
「大樹守衛嗎?」無名說,「步兵打騎兵是不好打,不如你也整匹馬?我剛好也缺坐騎,回頭找兩匹馬,一人一匹。」
「前輩我其實有坐騎的。」褪夫說。
「有嗎?我怎麼從來沒見過?」無名驚訝,「洞裡洞外都沒見過啊。」
「它叫托雷特,是一匹靈馬。」褪夫吹起一個黃金口哨,虛空中透出點點星光,一匹長角的駿馬從空氣中析出。
「它還會在空中跳起來呢。」褪夫指揮著靈馬做了一個二段跳。
無名看著靈馬,沉默不語。
「前輩?」褪夫看到沉默的無名,上前表達關切。
「可惡,我怎麼沒有這麼帥氣的坐騎。」無名捂著胸口,「我只能騎老鼠。」
褪夫沒想到無名這種反應,有些手忙腳亂:
「要不前輩你也騎騎?」
「可以嗎?」無名立刻開心起來,毫不客氣伸手抓住韁繩,準備翻身上馬。
托雷特卻連連後退,甚至嘶鳴一聲消失了。
兩個褪色者陷入一陣沉默。
「呃……它好像不是很喜歡你。」褪夫撓撓頭。
無名伸出的手懸在半空,微微顫動。
這下輪到褪夫安慰滿地打滾的無名了。
無名捂著胸口:「不就是可以踩空氣頭上長角可以隨時隨地召喚出來的靈馬嗎……不稀罕!」
無名如此高聲呼喊,如同嫌棄葡萄酸的狐狸。
褪夫看到無名情緒不對,識趣地離開了。
惹這位生氣了,他雖然沒法騎托雷特,卻可以騎他。
無名坐在一塊石頭上,哀聲嘆氣。
不知為何,他跟坐騎八字不合。
之前搶了那騎兵的馬也是各種不配合,稍不留神就跑了。
只有那隻顛火老鼠心甘情原載他,而那老鼠染了顛火,可以說是瞎了眼了。
無名嘆息著,一扭頭,發現柏克正巴巴望著他。
作為蒙流洞窟中唯一的亞人,無名給柏克的任務就是待在洞窟中,精進縫紉技術、設計新衣服。
「怎麼了柏克?」無名問。
柏克說:「主人我有一個請求……」
「什麼請求?」
「我的水平還很不夠,需要經常實驗改動。」柏克說,「但是沒有參照物,我很沒自信……」
無名懂了:「需要一個衣服架子是吧?」
他想了一下,只有一個人相對清閒。
「好辦。」無名說,「我來給你安排。」
蒙流洞窟,原本帕奇藏匿用的高台,此時劃給海妲作為專屬房間。
房間裡有三個人,海妲、無名和柏克。
剛剛出浴的海妲感受著一隻猴子在身上攀來攀去,還不時拿一根繩子測量她的身材。
「要好好相處呦。」無名對海妲比了兩個拇指,隨後從高台跳下。
夜已深,狂歡的長生者疲倦睡去,留下一片狼藉,散出的骨頭引來幾匹狼,無名將骨頭丟給他們,驅散狼群。
高空的黃金樹與明月爭輝,飄散出陣陣金色的光芒。
這是黃金樹的恩賜,毫無代價的免費盧恩,大地因為這份滋養而不斷煥發生機。
無名伸出手,接住那金色的雪花,掀起護面,將黃金的碎屑傾倒口中,
如果海妲能看到這一幕,大概會絕望地發現,這位她給予厚望的王,根本不需要女巫的幫助。
他自己就可以吸收那些盧恩,將其轉化為養分。
帕奇湊到無名身邊,面對一地狼藉,感慨道:
「真是可怕的行動力,你總能像弩炮一樣鑽開一切阻撓。」
無名沒回應這句恭維,上下打量著山澗和頭頂的橋洞。
「看什麼呢?」帕奇問。
「我們現在有了團隊,有了後勤,有商人,還有女巫。」無名說,「但是距離一個圓桌還不夠完整。」
「你還真想整個圓桌啊?」帕奇說,「你還想整什麼?」
「鐵匠和新人。」無名說,「我可以充當鐵匠,但最好還是有專人。
「至於新鮮血液,我覺得我們需要吸收更多的褪色者加入我們。不然跟圓桌廳堂一樣沒褪色者就太可笑了。」
帕奇提議:「在史東城賣給他們糞金龜時,可以順便宣傳。」
「是個好方法,但史東城還是太遠了,我希望能讓褪色者儘快享受到我們的服務。」無名說。
「你的意見?」帕奇問。
「我們該搬家了。」無名說,「地點設在艾蕾教堂。」
無名解釋著艾蕾教堂的優點:
「那裡有鐵砧和錘子,有鐵匠的全套裝備,我可以在那裡幫褪色者打鐵。中央有一個賜福,可以圍繞賜福設計服務區。咖列在那裡做生意,我們可以借用他的影響力和名氣。那裡也接近英雄墓地,許多褪色者會來冒險,也有被葛瑞克丟過來的褪色者。」
「好地方,但是那裡有大樹守衛。」帕奇說,「你怎麼解決?」
「看來只能請他搬家了。」無名扛起劍盾,「我這就去跟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等無名扛著自己的長劍來到艾蕾教堂,準備跟大樹守衛進行一場親切友好地交流時,卻並沒有如願。
他看不到大樹守衛了。
艾蕾教堂附近瀰漫著一陣霧氣,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