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東印度公司
迦太基城郊的一處偏僻莊園中,保羅·達伽瑪在大廳中踱來踱去,臉上掛滿焦慮。
他的父親埃斯特旺·達伽瑪和東羅馬帝國航海學校的校長迪尼斯·迪亞士坐在一旁飲酒談天,探索船隊的其餘軍官則在另一個方桌旁賭博取樂,吵吵嚷嚷,骰子的滾動聲和粗俗的謾罵聲不絕於耳。
「保羅,不要著急,靜下心來,皇帝馬上就要到了。」
埃斯特旺看向焦躁不安的長子,輕輕皺了皺眉。
「父親,我們好不容易為皇帝找到了富饒的印度,但他似乎並沒有給予我們應有的歡迎和表彰,沒有宴會,沒有爵位,外面全是衛兵,我怎麼能不著急?」
保羅衝到父親跟前,眼裡的擔憂幾乎化為實質。
「要我說,您就不該將家人全部搬到迦太基,海圖也得預留一份,以免皇帝卸磨殺驢!」
「呵呵,保羅,皇帝越是這樣,說明他越重視我們的探險成果,如果他還在乎自己的名聲,如果他不想讓自己無人可用,他就不可能對我們不利。」
埃斯特旺輕輕搖頭。
「世界很大,還有很多地方沒被發現,他需要我們來幫他尋找遠方的土地和財富,我們也需要他的資助來實現理想,我們之間的利益紐帶已經十分牢固,沒有理由鬧翻。」
「縱觀整個歐洲,願意拿出幾萬個杜卡特來組建遠洋船隊的君主,除了他,還有誰?」
「但是,父親——」
「問題到此為止,現在立馬坐好,不准多說!」
埃斯特旺聲音不大,卻充斥著無可置疑的權威,保羅張張嘴巴,怏怏不樂地找了個座位。
埃斯特旺轉過頭,望著品著美酒的迪尼斯。
「迪尼斯閣下,你也算是皇帝的親信了,探索船隊返航的消息尚未傳開,陛下到底準備對我們怎麼辦?」
迪尼斯瞟了埃斯特旺一眼,笑了笑。
看來,這位出身航海世家的貴族並沒有想像中的淡定,心裡的還是有些擔憂。
「放心吧,陛下歷來重視航海探險,並且從不虧待有功之臣,等今晚的會晤結束後,宴會,歡慶,財富,官職和爵位都會有的。」
迪尼斯說道。
「陛下雖然是東帝國的皇帝,但他的妻子是葡萄牙的公主,他的幾個孩子都算半個葡萄牙人,不會因為你我的身份而心存芥蒂的。」
「發現印度的消息終究會傳開的,但海圖肯定是要嚴格保密的,如果你想在新的格局下占有一席之地,還是儘早向陛下宣誓效忠,儘早與過去做出切割,從而避免旁人的閒話。」
「這您放心,沒人會跟錢過不去,我已經賣掉了家鄉的地產,家人也全部搬到了迦太基,我的次子正在航海學校讀書,如果陛下願意信賴,我自然會誓死相報。」
埃斯特旺說道。
幾人正說著,厚重的木門緩緩打開,以撒和萊昂諾爾穿著華麗的禮服,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大廳內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站起了身,向皇帝和皇后鞠躬行禮。
以撒揮揮手,示意眾人免禮,帶著妻子緩步走到迪尼斯和埃斯特旺面前。
「好久不見,迪尼斯,還有您,勇敢而幸運的埃斯特旺。」
以撒沖二人笑笑。
「祝您安康,尊敬的陛下。」
「願您永遠年輕美貌,尊敬的公主。」
二人直起腰,向以撒和萊昂諾爾打了招呼。
「這裡人多,請跟我來。」
以撒說著,命侍從抬上美酒佳肴和金銀細軟,在水手們的歡呼聲中帶著迪尼斯和埃斯特旺來到一間偏房。
分賓主落座後,以撒直接進入話題。
「我看了你們的帶回來的海圖和航海日誌,非常高興,祝賀你們,也祝賀帝國。」
以撒和萊昂諾爾舉起酒杯,遙遙指向二人。
簡單的寒暄過後,談話開始步入正題。
「埃斯特旺閣下,您是探索艦隊的船長,我將一整支艦隊交給了您,您也不負眾望,將通往印度的海圖給我帶了回來。」
「我和皇后都對您的探索進程十分感興趣,可以向我們簡單講一講嗎?」
以撒從口袋中掏出海圖,平攤在桌子上,看向埃斯特旺,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
「自無不可,陛下。」
埃斯特旺撫摸著珍貴的海圖,指向注釋著迦太基城的圓點。
「1462年10月20日,探索艦隊從迦太基出發,於兩個月後抵達加那利群島的拉帕爾馬總督區,隨後乘著加那利洋流抵達聖尼古拉斯總督區,接著向東南方向航行,進入幾內亞無風帶。」
埃斯特旺的手指在海圖上滑動,指向幾內亞大灣區。
「在這裡,我們一直採用沿岸航行,先後抵達皇后港和白金港,隨後轉而向南,進入聖威廉總督區,和航海學校的考察艦隊一起繼續向南。」
「隨後,我們又在剛果王國的金口若望港短暫停留,補充淡水和食物。」
埃斯特旺在金口若望港輕輕點了點。
「1463年2月27日,在經歷了五個月的海上航行後,我們終於抵達新色雷斯港,在那裡受到了威廉伯爵的款待,整修了船隻,裝滿了淡水,食物和航海藥,正式準備探索未知的前方。」
「3月1日,我們見新色雷斯港附近的海況較為平和,將27艘船分成三波,依次越過風暴角,但匯合時,依舊少了四艘艦船。」
埃斯特旺的聲音略微有些沉重。
「經歷風暴後,我們的船隻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破損,不得已前往北邊的陸地進行休整,進入到一個布滿貽貝的海灣。」
「在那裡,我們竟然碰上了您的一位傳教士,他是從新色雷斯通過陸路過來的,看樣子,他已經獲得了當地黃人土著的信任,為酋長和他的家眷主持了洗禮,還使他們學會了一些希臘語單詞。」
埃斯特旺笑了笑。
「那片海灣盛產貽貝,當地人都以貽貝為生,您的教士就以「貽貝」為這片海灣命名,也就是莫塞爾灣。」
以撒看見了地圖上距離新色雷斯不遠的小海灣,點了點頭。
「我們在那裡儘可能地修理船隻,補充給養,隨後便正式進入未知的海域,正如您所說,我們立刻就遭到了海流和風暴的雙重阻撓。」
埃斯特旺略有些敬佩地看了看以撒。
以撒隨意笑笑,沒有說話。
阿古拉斯洋流,世界上最強烈的西邊界洋流,歐洲艦隊通往東方的最大阻礙,也是最後一道阻礙。
通過或是繞過阿古拉斯洋流後,前方儘是大道坦途,印度洋沿岸完善的港口體系確保了探索艦隊的補給,印度洋的季風又為艦隊的航行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順著古老的阿拉伯舊商路,艦隊可以輕鬆抵達已知世界的任何一座港口。
「我們牢記您的叮囑,沒有一頭撞上強烈的洋流,反而離岸向東。」
「神奇地是,在北邊的洋流下,竟然隱隱還有一道自西向東的海流,這使我們的航行變得順利許多。」
以撒看著地圖,輕輕點頭。
南極環極洋流,位於阿古拉斯洋流以南,海流在這裡會變為自西向東,正好為艦隊繞開阿古拉斯洋流提供了契機。
「隨後,在經歷數周的航行後,我們在北邊發現了一片廣闊的土地,就算不是大陸,也是一座大島。」
埃斯特旺繼續說著。
「我們在一處小港口停泊下來,依照您的囑託沒有動武,在我們送給當地人不少小工藝品後,他們向我們講解了很多事情。」
「這座島嶼非常巨大,被他們稱為馬達加斯加,當地同時存在著許多割據王公,戰亂不休,馬達加斯加人並非黑人,和膚色偏黃的科伊桑人也有很大差別,在膚色上更加偏向古籍中記載的純種蒙古人。」
「從他們口中,我們得知,原來薩拉森商人在東非海域和印度海擁有如此龐大的利益範圍和如此健全的商貿體系,這讓我們欣喜,同時也有些憂慮。」
「不過,我們後來還是和馬達加斯加人鬧翻了。」
埃斯特旺嘆了口氣。
「嗯?怎麼鬧翻的?」
以撒微微皺了皺眉。
「陛下,這可不能怪我們,我們的幾位水手在路邊看到一隻牛,就想打來烤著吃,沒想到卻引起了當地土著極大的憤怒和敵意,他們直接把幾名水手殺了。」
埃斯特旺咬牙切齒地說。
「我被逼無奈,帶著水兵開始自衛,沒費什麼功夫就打下了當地酋長的住宅,將幾名貴族抓上船,隨後便帶著艦隊離開港口。」
「馬達加斯加實在太窮了,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沒有,尤其是南部,難怪連薩拉森商人也不怎麼願意去。」
埃斯特旺抱怨道。
以撒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搖搖頭。
「這種事情在所難免,我不怪你們,不過之後記住,在將情況完全摸清前不要輕舉妄動,以免招來禍端。」
埃斯特旺點點頭,繼續說。
「被迫離開馬達加斯加的南部小港後,我們被迫轉向西邊,還是扎進了海峽之中,我們將其命名為莫三比克海峽。」
「洋流依舊迅猛,不過比南邊已經好上很多,我們又損失了三艘船後,順利抵達我們在東非海岸遇上的第一座大港,索法拉港。」
「後來我們才知道,原來在索法拉港以南,還有一處非常恐怖的魔鬼海角,克倫特斯角,海角附近的洋流極其猛烈,風暴和海流會將船隻死死壓在海角南部的海灣中,只要陷入,很難逃脫。」
埃斯特旺心有餘悸地說。
「陛下,您不讓我們直接進入莫三比克海峽是正確的,我們艦隊的所有人都欠您一條命。」
埃斯特旺感激地看了以撒一眼。
「關於您之前的幾批小型探索艦隊,我們沒有在索法拉打聽到他們的消息,很可能就是在克倫特斯角失蹤的。」
以撒點點頭,沒有多說。
「說說索法拉港的情況。」
「陛下,據我們觀察,索法拉港是當地最大的黃金集散地,內陸的黃金通過索法拉河匯集至此,再流入大洋。」
「索法拉北邊還有一個富饒的薩拉森國家,基爾瓦蘇丹國,索法拉城勉強算是基爾瓦的附屬城市,不過屬於最邊緣的那一種。」
「索法拉同樣是薩拉森國家,作為當地統治者的阿拉伯人和波斯人很早就來到這裡,進行黑奴貿易,黃金貿易和象牙貿易。」
談起這個,埃斯特旺的表情有些複雜。
「陛下,他們對待黑奴的方式簡直血腥,連我們的水手都感到十分不適。」
「那當然,他們幹了一千多年,早就是此中老手了。」
以撒不置可否地說。
原時空的15世紀末,三角貿易還未興起,穆斯林世界依舊把持著黑奴貿易和白奴貿易的絕對統治權,他們從事大規模奴隸業一千多年,並且還會繼續從事下去,一直持續到二十世紀末。
單論手段,他們的確比歐洲人更加殘忍,集體閹割,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是反人類的大罪。
「接著說吧,阿拉伯人怎麼對待黑奴與我們毫無關係。」
以撒看向埃斯特旺,為他斟滿美酒。
埃斯特旺喝完美酒,咂咂嘴巴。
「陛下,當地人將這片海岸稱為斯瓦西裏海岸,基爾瓦王朝就是斯瓦西裏海岸最強大的一個國家,同樣依靠奴隸業和黃金業起家,周邊的不少地方政權都是基爾瓦的附屬勢力。」
「斯瓦西裏海岸的內陸也分布著幾個部落王國,他們就是黑奴的來源地,也有很多金礦和象牙產區。」
「我們在索法拉城進行了一些貿易活動,當地貴族不像部落酋長,見識過真正的好東西,對我們的廉價小玩意兒嗤之以鼻,但對我們的武器十分感興趣。」
埃斯特旺的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微笑。
「我們把一些最破舊的火槍賣給了他們,換來了一些黃金,隨後便離開索法拉,北上基爾瓦。」
「在北上途中,我們發現了一片群島,當地人稱它為葛摩。」
「那裡人口稀少,但位置重要,有一些小型城鎮,我們趕走了當地的阿拉伯人,在最大的一座島嶼上插上了您的旗幟,徵召奴隸為我們修建城堡,並留下三十名水手管理他們。」
「做得不錯,葛摩可以成為我們殖民東非的前哨站,本身是個群島,只要有足夠的艦隊,阿拉伯人打不上來。」
以撒點點頭,鼓勵道。
「為了避免基爾瓦蘇丹的敵意,我們將大部分艦船留在葛摩,只帶著三艘艦船前往基爾瓦城。」
埃斯特旺笑了笑,繼續說。
「基爾瓦城十分繁華,堪稱斯瓦西裏海岸的第一大城市,基爾瓦王朝也是強盛的王朝,財力雄厚,但由於沒有什麼強大外敵,軍隊的武器裝備十分落後,士氣非常低落,訓練極其鬆弛,我當時曾做出估算,如果您能把兩千個全副武裝,配備火槍的戰士交給我,我有把握在短時間內偷襲基爾瓦王宮,將當地蘇丹綁來見您。」
埃斯特旺看了以撒一眼。
「當然,至於占領和統治,這些人肯定是不夠的。」
「不必,我們是去做生意的,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採用暴力。」
以撒搖搖頭。
「再者,我們也不用那麼蠻橫,最強大的堡壘往往是從內部被攻破的。」
「講一講基爾瓦王朝的內部情況吧。」
以撒說道。
「陛下,基爾瓦是由波斯人建立的王朝,但高層中混有很多阿拉伯人,這種二元對立的政治格局導致他們的內部鬥爭十分激烈,幾乎每一任蘇丹的上位都必然伴隨腥風血雨。」
「現在,基爾瓦王朝已經擴張到了極致,已經開始由盛轉衰,內部衝突越發激烈,小規模內戰持續進行,我們抵達基爾瓦不久就被下達了逐客令,以免外部干預。」
「如果您試圖在當地扶持傀儡政府,不妨對此多加關注。」
「我會的,基爾瓦和索法拉皆為富庶之地,留在薩拉森人手裡實在可惜,反正他們同樣也是入侵者。」
以撒點點頭。
「陛下,我們離開基爾瓦城後,與停留在葛摩的大部隊匯合,開始沿斯瓦西裏海岸北上,於1463年8月3日抵達蒙巴薩城邦。」
「蒙巴薩曾經也是基爾瓦的附屬國,但現在已經形同獨立,算是比較大的一個城邦,在蒙巴薩北邊還有許多同樣的城邦國家,其中最大的是馬林迪。」
埃斯特旺喝下一口酒,拿起手帕擦了擦嘴。
「馬林迪和蒙巴薩是宿敵關係,兩國的仇恨由來已久,在歷史上曾多次大打出手,但由於勢均力敵,都沒能徹底擊敗對方。」
「馬林迪北邊還有一個比較大的城邦,名為帕泰,他們的信仰和主流薩拉森人不太一樣,好像叫什麼伊巴德派,聽說您的南境邊疆區中同樣有一個信仰這種教派的小邦國。」
「是的,姆扎卜埃米爾就信這個,我曾經和他們打過交道。」
以撒點點頭,隨即再度發問。
「馬林迪和蒙巴薩的衝突影響到你們了嗎?」
「沒法不影響,陛下,但幸好是完美解決了。」
埃斯特旺笑著說。
「蒙巴薩的統治者對我們的態度十分惡劣,禁止我們進入他的港口,還在港口調集重兵,防止我們的登陸。」
「我們當即選擇炮轟港口,取得了一定戰果,但他們的軍隊人數不少,我當時還沒找到印度,不想和他們多做糾纏,索性率眾離開。」
「四天後,艦隊抵達馬林迪城,在哪裡,我們得到了馬林迪蘇丹穆罕默德四世的隆重接待,他送給我們很多禮物,包括一份珍貴的阿拉伯海圖和一位精通印度洋航海的嚮導。」
「穆罕默德四世允許我們在馬林迪港停留和做生意,並且對我們的問題知無不言,給我們講解了很多關於東方的事情。」
「那份阿拉伯海圖您已經看到了,非常詳細,這對我們之後的航海活動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以撒回想起自己書房中的阿拉伯海圖,微微頷首。
「我看了馬林迪蘇丹的國書,他是想和我們結盟,共同對抗蒙巴薩人,是這樣嗎?」
「是的,陛下,穆罕默德四世已經垂垂老矣,平時負責與我們對接的是他的兒子穆罕默德五世,這是一位雄心勃勃的君主,試圖藉助我們的力量徹底擊垮宿敵蒙巴薩。」
埃斯特旺說道。
「由於沒有您的授權,我們沒有與馬林迪簽訂什麼協約,但我們還是當了一回僱傭兵,洗劫了不少蒙巴薩的商船。」
「不錯,你們做得很好。」
以撒微微沉吟。
原時空中,蒙巴薩和馬林迪處於基督教勢力和伊斯蘭教勢力對抗的前線,蒙巴薩對遠道而來的基督徒保持抗拒態度,而馬林迪則截然相反,保持歡迎態度。
後來,奧斯曼和葡萄牙在這裡各自扶持傀儡,進行印度洋爭霸。
以撒準備順應潮流,答應馬林迪的結盟請求,如果能在東非占下一個中轉港,東印度商貿也能輕鬆許多。
「後來呢?」
以撒看向埃斯特旺。
「陛下,由於我們是初次出航,對印度洋的情況了解不多,錯過了當年的季風,只能等到來年,被迫在馬林迪停留了幾個月。」
埃斯特旺苦笑著說。
「在1463年的後半年裡,我們協助馬林迪對蒙巴薩發動了數次襲擊,占據了幾座沿海城鎮,馬林迪蘇丹將其中一座小漁村贈給我們作為報償。」
「我將其命名為瓦斯科港,以我幼子的名字命名。」
「在此期間,我還派長子保羅前往北部的摩加迪沙城邦探了探,他們對我們的態度也不算友好,也就沒有深交。」
「來年開春時,我留下三十名水兵守衛瓦斯科港,隨後便帶著剩下來的二十艘船離開馬林迪,借著季風航向印度。」
「由於有馬林迪蘇丹的幫助,這一路上沒有什麼風波,我們依照海圖一路向東,一切都順風順水。」
埃斯特旺說到激動之處,猛地站起身,向以撒和萊昂諾爾深鞠一躬。
「陛下,皇后,在1464年的4月10日,我,來自達伽瑪家族的埃斯特旺,終於帶領船隊抵達印度南部的卡利卡特港,抵達了黃金與香料的國度!」
「恭喜你,埃斯特旺閣下,但且先別急,先將您傳奇的故事講完吧,我相信接下來的故事同樣精彩。」
萊昂諾爾淡淡地笑著,鼓了鼓掌。
「抱歉,陛下,我實在太過激動,請讓我緩一緩。」
埃斯特旺滿臉泛紅,笑容怎麼也抑制不住。
以撒將酒瓶遞給他,埃斯特旺抓住酒瓶,咕咕喝光。
「陛下,我們在馬林迪時,已經基本上摸清了印度的大致情況,並根據馬林迪嚮導的描述繪製了印度的大致勢力分布圖。」
埃斯特旺指了指地圖上密密麻麻的標註。
「我們抵達的卡利卡特位於印度西南方,是一個富饒的貿易土邦,在卡利卡特周圍還有一些差不多的土邦,比如南方的科欽。」
「這些小邦國都接受高原上的毗奢耶那伽羅的冊封,但也僅限於此,幾乎等同獨立。」
「這些小邦國的北邊就是毗奢耶那伽羅,他們似乎也是基督徒,不過屬於異端。」
以撒隨意笑了笑,沒有說話。
毗奢耶那伽羅和卡利卡特等邦國當然不信基督教,而是土生土長的印度教,在大航海之初,很多早期航海家都把印度教視為基督教的一種,還希望與他們結為聯盟,共同應對咄咄逼人的穆斯林。
「毗奢耶那伽羅北邊則是一個邪惡的薩拉森國家,巴赫曼尼蘇丹國,他們和毗奢耶那伽羅之間戰爭不斷,互有勝負。」
「總得來說,現在的戰局對毗舍耶那伽羅不利,巴赫曼尼人十分囂張,四處出擊,我們的基督徒兄弟無力抵抗。」
以撒記得,毗奢耶那伽羅是印度歷史上最後一個印度教帝國,他們在幾十年前被巴赫曼尼人打得大敗,丟掉了包括果阿在內的眾多貿易港口,還被迫簽下了一系列不平等條約,哀鴻遍野,民不聊生。
當然,此時正值毗奢耶那伽羅國力的恢復期,這個帝國的國運還遠未枯竭,鼎盛期也尚未到來。
「陛下,依照您的命令,我們沒有驚動毗奢耶那伽羅的君主,只與卡利卡特的扎莫林進行了商談,將您的國書交給了他。」
埃斯特旺想了想,繼續說道。
「但是,扎莫林似乎對我們不太感冒,見到我們的龐大艦隊,也並沒有想像中的震驚和激動。」
「據他所說,在三十年前,一支更加龐大的艦隊從東方而來,他們自稱是天朝上國的使團,自稱來自於一個強大的王朝,明。」
「據他所說,卡利卡特扎莫林不僅接受了毗奢耶那伽羅的冊封,還同時接受了明王朝的冊封,他們的船長是個非常不錯的人,給當時尚且年幼的現任扎莫林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後來,明王朝的船長死在了卡利卡特,當地還有一群自稱明王朝遺民的人給他立了碑。」
「那群人告訴我,明朝船長的名字是,鄭和。」
以撒聽完,有些沉默,隨即看向埃斯特旺。
「我知道了,然後呢?」
「然後?扎莫林告訴我們,明王朝比我們更像是真正的友誼之邦,他們贈送的禮物比我們優厚很多,而且好像不求回報,十分文明,沒有像我們一樣一上來就提戰爭和商貿之事。」
「我告訴他,我們的艦隊規模也許比不上明王朝,但我們有堅船和利炮,他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罷,我們終究是來了。」
埃斯特旺嘿嘿笑著。
「第二天,我們就去附近的海域中抓到了一名困擾扎莫林很久的阿拉伯海盜,將他的頭顱扔給了扎莫林,這才使他開始重視我們的到來。」
「隨後,他也給您寫了一封回信,並允許我們從事香料貿易,但沒有免稅特權,得像阿拉伯人一樣交稅。」
埃斯特旺聳聳肩。
「他似乎是想藉助我們的力量壓制阿拉伯商人的貿易壟斷,一直猶猶豫豫,反覆無常。」
「我遵從了您的囑託,沒有在卡利卡特多做耽擱,繪製海圖並搜羅資料後,將大船裝滿香料,立馬離開。」
「之後,我們又拜訪了南邊的科欽和維納德,又派出一支分艦隊找到了印度人所說的錫蘭島,與這幾個地方的君主也達成了這種平等的貿易協定。」
「去年秋季,我們遵照嚮導的指示,迎著季風出海返航,同樣是一路順風,這一次,我們沒有走莫三比克海峽,而是從馬達加斯加外側直抵南非海域。」
「不過,由於艦船裝得太滿,我們在風暴角又損失了幾艘艦船,之後便一路北上,抵達迦太基城。」
「數年航海,艦船的損失超過三分之一,但帶回來的財富遠遠超過所有艦船的總和,幾乎相當於您一年的財政收入。」
以撒微微一笑,站起身。
進行東印度商貿當然會有損失,原時空中,達伽瑪的第一次印度航行整整損失了三分之二的艦船。
不過,自己都幫埃斯特旺避開了這麼多的陷阱,幾乎是手把手制定了整個航海線路,實在沒想到,他的損失還是超過了三分之一,都是在風暴角和莫三比克海峽損失的。
其實,在渡過莫三比克海峽,抵達索法拉後,前方的道路將再無半點阻礙,阿拉伯人花費千年,將環印度洋貿易體系搭建得十分完善,根本不用擔心沒有補給,也不用擔心迷路。
印度洋的商貿條件十分優越,每年兩次的季風正好可供商船往返,只要掐對時間,航行起來非常迅速。
阿拉伯人的海上商路幾乎聯通了整個舊世界,從最南端的索法拉港啟航後,如果不是運氣特別差,艦隊可以順著商路輕鬆抵達亞非兩洲的任何一座港口,包括華夏和東瀛。
鄭和下西洋,就是走的這條從唐朝開始聯通到華夏和東南亞的阿拉伯商路。
這條商路價值非凡,對於現在的以撒來說,甚至比印度本身的價值都高上許多。
「了不起的航海,了不起的發現,埃斯特旺閣下,您的名字和姓氏將被永世銘記。」
以撒走上前,拉住埃斯特旺的手,緊緊握了握。
「陛下,船是您資助的,線路是您定好的,海上的風暴和漩渦也是在您的指導下避開的,要說永世流傳,也應該是您,而不是我。」
埃斯特旺謙虛地搖搖頭。
「跪下吧,還有你,親愛的迪尼斯。」
以撒放開埃斯特旺的手,拔出腰間的佩劍。
二人見狀,連忙跪下,眼中的喜悅之色幾乎化為實質。
「埃斯特旺·達伽瑪,在探索印度的旅途中居功甚偉,帝國不會忘記你的功勞。」
以撒將寶劍輕輕搭在埃斯特旺的肩上。
「以上帝之名,我敕封你為蒙巴薩伯爵,世襲罔替,任命你為印度總督,終身擔任,至死為止。」
「多謝陛下!」
埃斯特旺連忙探起頭,親吻以撒的戒指。
「迪尼斯·迪亞士,你雖然沒有直接參與探索,但在後方統籌規劃,多年以來,勤勤懇懇,沒有你對風暴角的發現,也就沒有今天的豐碩成果。」
「以上帝之名,我敕封你為葛摩伯爵,世襲罔替,任命你為莫三比克總督,終身擔任,至死為止。」
「多謝陛下。」
迪尼斯也親吻以撒的戒指。
「不過,陛下,我畢竟年歲已老,恐怕不能繼續前往遙遠的海域,還望您收回莫三比克總督的任命,另交他人。」
「無妨,你不必親自前往,你的兩個兒子,巴爾托洛梅烏和迪奧戈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在航海學校學習多年,是時候接替你的船舵了。」
以撒笑著說。
「你平時就待在迦太基休養吧,莫三比克總督的職責就交給你的下屬和子嗣。」
迪尼斯想了想,感激地點點頭。
「陛下,您準備怎麼處理印度之事?」
埃斯特旺迫不及待地問道。
以撒的神情逐漸嚴肅起來,將海圖捲起,放進自己的口袋。
「第一,所有海圖全部保密,所有繪圖師必須向我宣布效忠,將家人置於我的監管下。」
「您放心,當初選擇繪圖師時,被選上的都是您的舊部,他們對您的忠誠絕對有保障。」
迪尼斯說道。
以撒輕輕點了點頭。
東印度貿易線路終究是藏不住的,再過一百年,肯定還會有更多的勢力參與貿易,在利潤豐厚的航線中分一杯羹。
但是,自己花費大量金錢和時間探來的海圖依舊要嚴格保密,能藏一年是一年。
這個時候,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有能力來和以撒進行印度洋爭霸,最有可能的葡萄牙王國在恩里克王子死後自毀長城,正好陷入了航海事業的低谷期。
再往後,自己可以憑藉印度的利潤將艦隊越建越大,將軍隊越招越多,先發優勢將越來越明顯。
「第二,我準備正式成立東印度公司和君士坦丁堡證券交易所,專門負責為東印度航線募集資金,對各大商人發售股份。」
以撒看向二人。
「作為第一批探險家,你們自動獲得東印度公司的部分股份,足夠你們的家族世代富貴。」
「多謝陛下。」
二人連忙鞠躬致謝,隨即又有些疑惑地對望一眼。
東印度公司?難道還有西印度公司?
「第三,我準備正式成立印度事務辦公室,專門負責管理和統籌印度方面的大小事務,你們也會在裡面任職。」
以撒接著說道。
「第四,正式成立西印度探索船隊,以聖尼古拉斯總督區為基地,向西開展探索,克里斯多福·哥倫布將擔任負責人。」
其實,現在的貿易線路並不太好,在幾內亞無風區耽擱太久,浪費了大量時間。
原時空中,葡萄牙的印度商船隊不會採用這麼低效的航線,他們從維德角啟航後直接乘著洋流去往巴西,再乘著洋流去往風暴角,可以在最大限度上繞開幾內亞無風區。
要想將東印度航線開發到極致,大西洋環流是必須運用到位的,探索巴西之事勢在必行。
當然,大西洋環流還將大大方便歐,非,美三洲的貿易往來,勢必會催生出血腥的三角貿易。
這是歷史潮流,無可阻擋。
「第五,我將正式組建帝國第一支東印度商船隊,這次的規模將更大,攜帶的火槍和火炮將更多,明年開春即可出航。」
「埃斯特旺,還是由你這個印度總督來擔任艦隊總指揮。」
「義不容辭,陛下。」
埃斯特旺大聲說著,滿眼狂熱地看著以撒。
「這次我們不僅要進行貿易,還要爭取將我們的貿易體系搭建起來,儘可能減少對於阿拉伯港口的依賴。」
「馬達加斯加島雖然沒有什麼商貿價值,但依舊可以作為一處不錯的中轉基地,他們內部割據不休,可以試著扶持一名土王,和他簽署保護協議,租借港口。」
以撒看向埃斯特旺。
「葛摩群島試著拿下來,當做我們進攻基爾瓦的前哨基地。」
「蒙巴薩港我勢在必得,馬林迪也要儘量化為附屬國。」
「同時,你不妨和基爾瓦的各支勢力接觸一下,爭取找到願意充當傀儡的王子或高官。」
「印度方面,卡利卡特城實在太過堅固,不適合放在第一位,可以把目光投向南邊的科欽或是東南邊的錫蘭島。」
「至於其他港口,我們暫時沒有餘力,但情報工作已經可以展開,我要的,是全盤接收阿拉伯人的印度洋貿易體系,無論他們是否願意,明白嗎?」
「遵命!陛下!」
埃斯特旺大聲吼道。
「明天早上,我將為你們舉行盛大的歡迎儀式和正式的冊封儀式,既然你們願意為我效勞,我自然不會虧待我的勇士。」
……
1465年6月4日,以撒在迦太基王宮為遠洋歸來的探索艦隊舉辦了盛大的歡迎儀式和冊封儀式,向整個世界展示了從印度帶回的香料,同時宣布整個印度洋的財富都歸自己所有,旁人未經允許,一旦染指,當即視為向東羅馬帝國宣戰。
次日,以撒宣布成立東印度公司和君士坦丁堡證券交易所,為東印度艦隊募集資金。
當天下午,以撒秘密會見海盜議會的議長喬萬尼,要求他立即帶領部分海盜前往新色雷斯,再陸續前往斯瓦西裏海岸,負責打擊阿拉伯商船和其他國家可能的探索艦隊。
同時,一份法令緊急發往西非沿岸的各個港口,要求他們對未經登記的艦船嚴加管制,禁止向包括法蘭西和阿拉貢在內一系列國家的艦船提供任何補給,一旦發現,當即勸離,勸離未果,立馬通知殖民大臣威廉伯爵。
當天傍晚,以撒接見葡萄牙王國阿維什王室和那不勒斯王國特拉斯塔馬拉王室的使臣,接受他們提出的條件,同意他們向東印度公司投資,合法占有東印度公司的股份。
根據協定,所有在東印度公司中占據股份的家族只有分紅權,沒有經營權和管理權。
整個歐洲沸騰了,整個地中海世界沸騰了,通往東方的航路已經盡在掌控之中,通往黃金與香料之國的道路就在腳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