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希伯來人
黑海之濱,君士坦丁堡。
在一派祥和的氛圍中,主顯節的鐘聲敲響,帝國各處的正教徒們將身體浸入刺骨的冷水中,進行聖水儀式,用以紀念耶穌基督在約旦河受洗之事。
這是1467年的第一個重要節日,各大城市都舉辦了相應的慶典,在必要的宗教儀式完成後,市民們走上大街小巷,慶祝去年的豐收,展望不遠的將來。
君士坦丁堡的冬天談不上多麼舒適,遠比地中海沿岸的城市寒冷,不少貴族富商開始乘船前往南方度假,中產市民則燃起爐火,躲進被窩。
近年來,帝國各地陸續勘探出一批煤田,生活比較困苦的農民和市民也得到了廉價的燃料,不用再忍受冬季的酷寒。
味道難聞,但總勝過啥也沒有。
大雪降下,氣溫驟降,色雷斯,北馬其頓和保加利亞的各大教會開始施粥賑濟,為窮苦的基督徒提供最基本的生活保障。
貴族的義務在於戍邊征戰,教會的義務就在於行善積德,根據帝國中央的法令,每個教區都必須在賑濟,教育和醫療方面做出自己的貢獻,貢獻越多,獲準保留的減稅田地就越多,反之亦然。
在政策和物資的雙重保障下,君士坦丁堡又度過了一個安穩的冬天,沒有市民因為寒冷和飢餓而悲慘死去。
自從地中海大婚後,以撒一家便留在君士坦丁堡小住,陪伴君士坦丁十一世共同度過寒冷的冬季。
一回到大皇宮,以撒立馬被堆積如山的政務拖住了腳步,連續幾天都泡在書房裡,審閱文件,批閱奏報,寫上自己的處理意見,再發往宰相和各位大臣。
書房內燃著爐火,燃燒的果木散發出淡淡的清香,溫度適宜,不冷不熱,但以撒面前的中年男人卻滿頭大汗,局促不安地等待著以撒的發言。
他的身邊還站著一位青年,兩人在眉眼間有些許相似,顯然是一對父子。
兒子的神色就沒有那麼緊張,抿著嘴唇站在一邊,環顧四周,見裝飾並沒有多麼華麗,眼中竟流露出些許不屑。
父子都披著富商愛穿的華貴服飾,頭上戴著一頂小圓帽。
很顯然,他們都是希伯來人。
以撒坐在書桌前,手中拿著希伯來父子呈上的書信。
看完書信,以撒神情不變,將名貴的紙張隨意扔在一邊。
「陛下……」
見以撒看完信,希伯來父親連忙開口。
「別急,先坐。」
以撒指了指一旁的座椅,兩人順從地坐了上去,侍立在旁的親衛給兩人奉上咖啡。
在自己的書架上找了找,以撒抽出一份文件,翻到其中一頁,念了起來。
「約書亞·摩根,希伯來人,帖撒羅尼迦的希伯來長老,祖上本是威尼斯人,在威尼斯奪取帖撒羅尼迦後響應號召,搬遷至此,直到今天。」
「所羅門·摩根,約書亞·摩根的長子,帖撒羅尼迦的商人,從事高利貸。」
以撒淡淡一笑,不顧兩人尷尬的眼神,又翻出一份來自帖撒羅尼迦執政官的報告。
「目前,據不完全統計,全帝國共有三萬餘名希伯來人,大多定居在巴爾幹的大城市中,尤其是曾經的威尼斯殖民地,包括帖撒羅尼迦,優卑亞島,納克索斯群島和克里特島。」
「希伯來人不事生產,主要從事商業和金融業,隨著帝國貿易日漸繁榮,他們也跟著獲取了不少利益,帖撒羅尼迦最具威望的長老是一個名叫約書亞·摩根的麵粉商人,摩根家族除了一般商業外,還秘密向市民發放高利貸,攫取不義之財,還望陛下明查。」
「摩根家族……貌似我聽到了不少關於你們的不利傳聞啊,你們家族人數很多麼?」
以撒笑吟吟地看著約書亞。
「陛下,我們家族的確還有一些支系,在西歐還有不少姓摩根的,有富裕的,也有貧窮的,我們之間沒有多少往來。」
約書亞連忙放下咖啡,為自己辯解道。
「我們家族一直都是正經商人,這些違法之事很可能是有人在冒充,故意抹黑我們。」
「行了,你們的勾當我十分清楚,有什麼事就推給下面的替罪羊,不必多說。」
以撒搖搖頭,指了指桌上的信件。
「你們的信語焉不詳,都是一些糊弄人的鬼話,來找我到底為了什麼,不妨明說吧。」
「陛下,是這樣,在您的治理下,帝國日漸繁榮,商業發達,我們在西歐和義大利的不少同族子弟在見識過帝國的繁華和富裕後,想來這邊發展,為您的帝國添磚加瓦。」
約書亞解釋起來。
「但是,不少市民都對我們偏見頗深,不少官員也明里暗裡限制我們正常的商業活動,這導致不少兄弟意見很大。」
「我們喜歡群居,有自己的生活習慣,希望您可以允許我們建立小小的幾座教堂,進行日常祈禱。」
以撒抿了一口咖啡,隨意地點點頭。
那麼多人都不喜歡你們,也不找找自己的原因麼?
「你們的要求我知道了,以前為什麼從來沒找過我呢?」
約書亞訕訕笑著,沒有回答。
這種偏見和排擠以前當然存在,希伯來人當然也私下建立了他們的教堂和群落,但近些年來,法律系統和執法機構不斷完善,他們立馬感覺到了危機。
再富有的商人,也扛不住皇家騎警的槍子。
東羅馬帝國的領地上的確有不少希伯來族群,大多是被威尼斯共和國引進的,在威尼斯治下,這些希伯來人享有較高的自治權,擁有自己的聚居區和希伯來教堂,作為回報,他們會向政府上繳稅賦。
東羅馬帝國擊敗威尼斯,收回殖民地後,為了迅速恢復當地經濟,以撒暫時沒有對這些人動手,默認了他們的存在,他們還是向以前一樣,向以撒上繳稅賦來換取一定的自治權。
不過,最近幾年,東羅馬帝國日漸繁盛,威尼斯日漸衰敗,不少希伯來人開始呼朋喚友,拖家帶口搬到他們在帝國境內的聚居區中,大肆介入帝國的商貿活動。
他們是流浪民族,對他們待遇越好,搬來的人自然越多。
「那你們想怎麼辦呢?」
以撒問道。
「陛下,我們想請您立法阻止迫害,並讓我們自由地開展貿易,最好還能將城內的聚居區擴大一點。」
約書亞小心翼翼地看著以撒的臉色。
「我們雖然是少數族裔,但一樣能給您上繳賦稅,我可以保證,如果您願意接納我們,我們每年可以給您帶來巨額金錢,絕對超乎您的想像。」
「少數族裔?帝國沒這個說法。」
以撒微微皺了皺眉。
「帝國只有兩種人,一種是羅馬人,一種是奴隸,沒有什麼少數族裔。」
「你們想當哪種人?」
「這……陛下,只要您願意尊重我們,我們也可以是羅馬人,帝國境內的希伯來人連希伯來語都說不完整了,都說希臘語。」
約書亞有些難堪地說。
「行,你們改信正教吧,改信正教後,你們將會是完完全全的羅馬人,享受所有公民權,不會被任何人歧視。」
「當然,你們得徹徹底底拋棄掉原來的糟粕文化,諸如割禮,小圓帽,長老會之類的東西一律禁止,一經發現即視為犯罪,流放邊疆。」
「而且,你們不能待在一起,必須和正教徒混居,必須允許相互通婚。」
以撒說著,嘴角升起一抹弧度。
希伯來人是著名的流浪民族,在一千多年的流浪之旅中,寄居在其他民族的土地上,和各族通婚,在外貌和語言上和當地人別無二致,但宗教信仰始終未變。
他們正是靠著共同的狂熱信仰才保留了民族的獨立,以宗教而非血緣確定了民族認同,只有希伯來教徒才是真正的希伯來人。
至於那些血統較為純正的希伯來人,他們在黎凡特地區改信了伊斯蘭教,融入了伊斯蘭文明,反而得不到認可。
只要帝國境內的希伯來人願意放棄自己的宗教信仰,以撒完全有把握將他們同化,兩三代之後就是正兒八經的羅馬人。
當然,希伯來人對自己的信仰無比驕傲,不可能輕易放棄。
失去了信仰,他們就失去了賴以維護民族團結的全部凝聚力。
「陛下,您這就有些……」
約書亞的臉色難看了起來。
「據我所知,您似乎頒布過法令,商人,醫生,手工業者,學者和文學家享有一定程度上的信仰自由,不做強制要求,就連薩拉森人都可以在您的領地上從事這些工作。」
「為什麼偏偏要求我們改信呢?」
以撒想了想,這條法令還真存在,是以撒專門用來吸引阿拉伯人才的,沒想到如今被這群希伯來人鑽了空子。
「哦,那我明天就去改。」
以撒隨意說道。
「自己頒布的法令,難道自己不認同麼?」
年輕的所羅門突然開口問道。
「我作為羅馬皇帝的權力是無限的,我的話就是法律。」
以撒不置可否地說。
「陛下,您連阿金加諾人都可以容忍,為什麼不願容忍我們呢?」
約書亞看向以撒。
「要知道,阿金加諾人雖然也信基督,但他們仍然保留著曾經的習俗,您也沒說要求他們徹底像羅馬人一樣生活。」
「你們不一樣,那麼團結,那麼驕傲,歷來看不起基督徒,還偏偏善於經商,可不像一片散沙的阿金加諾人。」
以撒搖搖頭。
「哼,阿金加諾人怎麼能和我們比,他們就是一群流浪的小偷,我們可是上帝——」
約書亞一巴掌扇在兒子的臉上,硬生生打斷了他的話。
「上帝唯一的選民,是麼?」
以撒勃然而起,冷冷注視著父子二人。
「你們是上帝唯一的選民,那朕算什麼?在你們眼裡,只有自己才有資格信奉上帝,壓根看不起其他人,是這樣嗎!」
「要是你們還抱有這種思想,那你們活該被萬人憎恨,受到他們的驅除和迫害。」
希伯來教是一個非常保守的宗教,禁止外人隨便皈依,只承認《舊約》,不承認《新約》,堅信自己才是上帝唯一的選民,天生高人一等。
「我可以明確地說,已經有很多官員將你們的不法行為上報給我,我絕不會允許你們繼續趴在帝國這顆大樹上吸血。」
「你說你們是上帝唯一的選民,我不相信,要不我送你去問問祂?」
以撒惡狠狠地瞪著兩人。
「就算你們今天不來找我,我遲早也會找上你們。」
「在此之前,我已經和不少人談論過對希伯來人的處置方法,沒有什麼人希望你們留在帝國。」
「我的兒媳伊莎貝拉建議我仿照羅馬教區在幾個世紀前的辦法,建立宗教裁判所,專門審判不願皈依的異教徒,你們覺得這個方法怎麼樣?」
聽見宗教裁判所的名號,約書亞當即打了個寒噤,額頭冒汗,連忙向以撒再鞠一躬。
「陛下,我們絕對沒有看不起您的意思,如果您願意接納我們,我們會給您相當多的回報,每年會有一大筆錢!」
「錢?你看我像是缺錢的樣子麼?」
以撒有些好笑。
「陛下,不止是錢,我們希伯來人在世界各地都有自己的群落,比如我們的姻親沙遜家族,他們從伊比利亞遷往巴格達後,在那裡有不少勢力,您以後或許用得上!」
約書亞急迫地說。
「不需要!認清自己的地位,不該管的事不要管!」
以撒沖約書亞吼道。
「西歐人不喜歡你們,也不想想到底是因為什麼?」
「是不是我之前對你們太好了,讓你們升起了某些不該有的幻想?」
「記住,羅馬可以毀滅你們一次,自然可以毀滅你們第二次!」
此言既出,約書亞當即陷入了沉默,半晌之後才緩緩開口。
「陛下,是我們不對,還請您原諒我們的僭越,我們這就回去。」
說罷,約書亞便轉身,準備離開。
「慢著。」
以撒看著他的背影,開口說道。
「我有一個計劃,你們要不要聽?」
「請說!」
約書亞連忙轉過頭。
「既然你們在世界各地都不受待見,又那麼團結,不如我撥給你們一片土地,你們去那裡定居,建立希伯來自治區,如何?」
以撒問道。
「行!您準備給我們哪片土地?」
所羅門立馬開口發問,生怕以撒改變了主義。
以撒抽出一捲地圖,在手上攤開。
「有兩片地方供你們選擇。」
「第一,新色雷斯北邊的土地,盛產鑽石,當地人稱之為納米比亞。」
以撒指了指西南非洲的大片土地,看向父子二人,見他們一言不發,輕蔑地笑了笑。
這裡雖然土地面積遼闊,但沿海地區全是荒無人煙的沙漠,號稱「魔鬼海岸」。
「第二,東非高原,土地條件好,原住民非常落後,你們也可以舉族搬往那裡。」
「陛下,東非高原似乎並沒有被帝國納入統治吧?阿拉伯人的勢力依然十分強大,我們怎麼去得了呢?」
約書亞的眼神黯淡了些。
「況且,希伯來人以經商為主,您給出的兩片土地離傳統貿易區太遠,我們沒辦法活下去的。」
「陛下,您就不能在保加利亞給我們劃分一些土地麼?我們可以花錢買!」
所羅門再一次急切地開口。
「哦?你們能出多少錢?」
以撒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如果您願意將維丁一帶撥給希伯來人,我們全族可以給您十萬個索利都斯,每年的稅賦也絕不會低於兩萬個索利都斯!」
所羅門見以撒有些意動,繼續加碼。
「陛下,我們一家雖然出不起這個錢,但只要您同意,肯定會有許多兄弟願意搬去維丁,光是稅收就能讓您的國庫大為充盈!」
「有了我們的加入,您的商業利潤一定會飛速增長,帝國也會越發繁榮!」
以撒微微一笑,若有所思地看著兩人。
「你們的錢來自何方,難道我還不清楚麼?」
「走私,高利貸,通過賄賂官員來強買強賣,操縱市場,讓其他商人破產,趁機收購他們的土地和商會。」
「你們富起來了,羅馬人怎麼辦?」
「你們富起來了,難道會甘願向我交稅,不會想著徹底獨立?」
「況且,你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
以撒搖頭一笑,露出森森白牙。
「原來你們這麼有錢啊!」
約書亞見以撒眼神不對,連忙告辭,拉著兒子就往門口跑,卻被值守的重甲衛兵撞了回來。
轉過身,以撒已經將一份文件砸在了他的頭上。
「在以前,我在外征戰,沒什麼精力來管你們,現在不一樣了。」
「希伯來人不受監管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擺在你們面前的只有三條路。」
約書亞拾起文件,粗手粗腳地翻了起來,眼裡儘是懊悔和恐懼。
東帝國的皇帝對商人非常青睞,本以為他會因此而善待希伯來人,沒想到和西歐的君主並無兩樣。
「第一,集體改信正教,放棄希伯來信仰,徹底加入羅馬,禁止講希伯來語,禁止舉行希伯來教禮儀,禁止施行割禮,禁止群居,禁止戴你們頭上這種醜陋的帽子。」
以撒冷冰冰的聲音緩緩響起,每一個單詞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二人心間。
「第二,去我所說的兩塊地方定居,沒有命令不准回來,土地還要花錢買。」
「第三,保持原樣,繼續信你們的希伯來教。」
「我選第三條!」
約書亞連忙說。
「好啊,我剛剛也說了,帝國不存在少數族裔,要麼當羅馬人,要麼當奴隸。」
以撒微笑著點點頭。
「不願改信,那就給我滾去見上帝。」
約書亞臉色慘白,緊緊握住拳頭,努力保持著鎮靜。
「陛下,您就不怕暴亂嗎?」
「暴亂?隨你們,我們接管威尼斯城市的時候,早就開始對你們的人口,財富和私人武裝進行摸排考察,早就查得一清二楚。」
以撒走向書桌,將一張紙扔給約書亞,密密麻麻的文字全是相關記載。
「在你們來的時候,我就已經派人趕去你們的各個定居點,調動射擊軍包圍了你們的聚居區。」
以撒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不住顫抖的雙手。
「怎麼樣,還想走第三條路麼?」
「陛下,請您略加憐憫,我們可以離開!」
約書亞哀求地看著以撒。
「行!交出所有財產,每人還得當十五年的債務奴隸,用以償還瀆神之罪。」
「十五年過後,立刻離開帝國,隨你們去什麼地方。」
以撒硬邦邦地說。
開玩笑,怎麼可能把一大群心懷仇恨的商人隨意放走,這不是給帝國埋雷麼?
希伯來人雖然和基督徒互相討厭,但還是有不少君主會因為手頭拮据而向他們借錢,在潛移默化間被他們控制。
也有不少貴族利用他們充當白手套,為了掙錢,盡干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然而,以撒既不缺錢,也不想剝削自己的人民。
以撒一向認為,希伯來人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民族,對他們沒什麼敵意。
但是,只要是個正常人,都不會喜歡希伯來教那一套唯我獨尊且極端排外的東西。
見約書亞絕望地癱坐在地,以撒開始循循善誘。
「我並不是劊子手,沒想殺人,只要你們肯真心實意地皈依正教,帝國的大門將永遠對你們敞開。」
「陛下……可否讓我們考慮一段時間?這是件大事,我得和其他長老商議……」
約書亞眼光閃爍,低聲說道。
「行!都聽你的!這段時間就在這裡住下吧,其他長老我也去請了,現在應該在路上了。」
以撒點點頭。
「等你們討論好了,我就在君士坦丁堡為你們舉行洗禮,你們必須公開宣布皈依正教,加入帝國,向我效忠。」
「你們還必須當眾宣布希伯來教為邪教,當眾謾罵其他不願皈依的希伯來教徒,並解散長老會,親手放火燒了你們的希伯來教堂。」
「我相信肯定有些希伯來教徒寧死不屈,這些人的死刑也由你們親自動手,我最近心善,見不得這些。」
以撒在胸前畫上一個十字。
「我想,既然你們都受洗成為虔誠的基督徒了,這些事情應該不難接受吧?」
約書亞的臉色又蒼白了幾分,張張口,卻吐不出一句話。
要是他們真這樣做了,就算日後想反悔,也絕不會被其他希伯來人接受。
「過幾年,帝國會有大戰,在此之前,我必須將國內安定下來。」
「在你們做出決定前,我的軍隊會將希伯來聚集區管控起來,射擊軍和皇家騎警都不是什麼善人,你可得抓緊時間了。」
以撒斜睨著跪在地上的約書亞。
「路就在腳下,自己好好想想吧。」
撂下這句話,以撒邁步離開書房,衛兵們一擁而上,將兩人押往自己的軟禁之所。
解決希伯來人的大事後,以撒的心情輕鬆了不少,走向皇宮內的休息室。
現在已是晚上,以撒的家人們還是順著君士坦丁十一世的意思,聚集在休息室中,看看書,聊聊天。
以撒一進門,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小輩們站起身,向以撒問好。
以撒揮揮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坐回自己的位置,長舒一口氣。
「父皇,事情解決了?」
坐在查士丁尼身邊的伊莎貝拉看向以撒,開口問道。
「差不多了,實在不能再拖了。」
以撒點點頭。
「這幾年,希伯來人的勢力膨脹得厲害,已經開始將手伸向官員和貴族,再過等下去,他們的關係網就會十分龐大。」
「這也怪我,擴張速度太快,行政機構的執法機構的完善速度跟不上,導致他們野蠻生長。」
「至於你說的宗教裁判所,我看還是算了,不僅容易失控,還會導致教會坐大,不太好。」
「父皇說的對,是我考慮不周。」
伊莎貝拉輕輕點頭。
以撒看看四周,眾人都在,唯獨少了妻子萊昂諾爾和幼子阿納斯塔修斯的身影。
「阿納斯塔修斯困了,母后帶他去休息了。」
薩洛尼卡說道。
「嗯,讓他們去吧,小孩子是該多睡覺。」
以撒笑著說道,將女兒攬入懷中。
薩洛尼卡蹭了蹭以撒的胸膛,一臉得意地沖伊莎貝拉甩去一個眼神。
「父皇,我也去休息了,明天一早就回皇家開墾區,第三批田地要開始劃分了,我不能不在。」
阿萊克修斯站起身,向以撒和君士坦丁十一世辭行。
「這麼早就走?還下著雪呢!」
君士坦丁十一世十分不舍,拉著阿萊克修斯的手。
「等春播結束,我就回來看您。」
阿萊克修斯笑著抱了抱君士坦丁十一世,抽身離去。
阿萊克修斯走後,以撒看向長子查士丁尼。
「查士丁尼,我剛剛進來的時候看見你講得正歡,在說什麼呢?」
「就是關於克里米亞的事情,我們昨天不是還談過了麼?」
查士丁尼慢慢喝著路易波士茶,也為以撒斟上一杯。
「帖木兒塔什告訴我,現在克里米亞局勢混亂,哥薩克們好久沒出去打仗了,都盼望著我早日回去。」
「現在我的威望還沒有徹底確立下來,還得再帶他們多打幾仗。」
「你就能保證每次都贏麼?」
以撒瞥了一眼興致勃勃的長子。
「不能,但我從不打強敵,活動範圍一直在河岸和海岸,一旦碰上無法對抗的敵人,立馬撤到船上。」
查士丁尼笑了笑。
「只要我的艦船足夠多,那些韃靼人奈何不了我。」
「好吧,你注意自己的安全,切莫輕敵冒進。」
以撒叮囑道。
「克里米亞的內亂還需要發酵一段時間,在此之前,你必須老老實實待在君士坦丁堡,至少要等伊莎貝拉分娩結束。」
以撒指了指伊莎貝拉微微隆起的小腹。
距離地中海大婚已經過去了四個月,伊莎貝拉不出意外地成功懷孕了,正靜靜待在君士坦丁堡等待分娩。
這個孩子將會是以撒的孫子,君士坦丁十一世的曾孫,巴列奧略主支的新一代成員。
孫媳的懷孕讓君士坦丁十一世大喜過望,又跑去曼努埃爾二世的陵墓前坐了坐,整天守在她的身邊,不准任何人輕易靠近。
現在,家族的新成員伊莎貝拉已經被所有人捧成了寶貝,就連薩洛尼卡也不再故意和長嫂作對。
「據我觀察,你對哥薩克的管理方式還比較粗糙,當地盤擴大,人數增多,肯定會出問題的,必須做出改進。」
以撒沉吟道。
「想好了怎麼改麼?」
「父皇,我和東歐的遊牧部落接觸較多,發現他們非常在乎貴族血緣,哪怕成吉思汗的子孫都爛成這個樣子了,大汗的位置也只有黃金家族的成員可以坐。」
查士丁尼說道。
「哪怕強如跛子帖木兒,終其一生都只是王,而非汗。」
「我覺得,我們可以通過一系列的戰爭建立不可撼動的威望,在他們心中牢牢種下我們的影子,塑造出一個新的黃金家族。」
查士丁尼沉思道。
「哥薩克本來就由羅斯逃奴和對韃靼貴人不滿的遊牧民組成,對所謂的黃金家族毫無好感,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如果我們能夠成功,日後只需要派遣一名能力不錯的皇子去草原上鎮守,便可以獲取他們的擁戴。」
「可以,但不保險,還得下其他功夫。」
以撒輕輕點頭。
大草原的牧民都十分迷信,對家族和血脈非常在意,如果巴列奧略家族可以在草原上成功神聖化,的確可以消磨掉不少反對的聲音。
原時空的俄羅斯沙皇國在統治草原時,也借鑑過這種方式,並取得了一定成功。
「我也這麼認為,我們剛剛就是在討論其他的解決辦法。」
查士丁尼點點頭。
「討論出什麼了?」
以撒問道。
「伊莎貝拉倒是提出了一個很有創造力的辦法。」
查士丁尼笑著攏了攏妻子的頭髮。
「是這樣,父皇。」
伊莎貝拉清了清嗓,解釋起來。
「我是從您那裡得到了靈感,既然您將教士納入行政系統和各支軍隊,那麼我們為什麼不能把這一套帶到草原上呢?」
伊莎貝拉思考道。
「我認為,我們不妨在草原上大力傳教,將土地和人口劃分給教區,而非部族。」
「再者,我們還可以建立一個苦修會,要求每一戶哥薩克都出一個男丁當苦修士,禁止結婚。」
「這樣一來,我們既能加快傳教速度和家族神聖化的進程,又能有效控制哥薩克的人口,以免他們尾大不掉。」
「除了這些,我們還必須發展商業,這同樣是控制哥薩克的手段,當他們對我們的商品產生嚴重依賴後,就不會那麼輕易地造反。」
「最關鍵的是手工業,我們必須將大部分工匠遷往實際控制區,嚴格限制哥薩克部族的鐵器保有量,尤其是刀劍。」
以撒眉毛一挑,有些驚訝。
「這些方法十分不錯,值得推廣,在北非同樣可以使用。」
「但這肯定會遇上阻力,我們必須取得一場決定性的大勝,才有資格來實施這些政策。」
「行了,以撒,你讓伊莎貝拉好好養胎,別老麻煩她!」
君士坦丁十一世不滿地說道。
「等孩子生下來,有得是時間來搞這些。」
以撒苦笑著擺擺手,沒有忤逆老父親。
「我們的時間還很多,白羊和黑羊的戰爭還需要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裡,我們可以發展國力,將周邊的雜事整理通順,再對奧斯曼發起致命一擊。」
君士坦丁十一世想了想,看向以撒。
「既然現在沒什麼大戰,不妨幫幫你弟弟,他最近為塞爾維亞的事忙得團團轉,你這個當大哥的肯定不能袖手旁觀。」
此言一出,坐在君士坦丁十一世身邊的曼努埃爾和坐在角落的瑪拉夫人都轉過頭,看向以撒。
「曼努埃爾,是有塞爾維亞的貴族來找過你嗎?」
以撒問道。
「是的,皇兄,塞爾維亞的局勢太亂了,到處都在爆發衝突,不少人已經開始感到厭倦,不想再打了。」
曼努埃爾說道。
「我準備迎娶一位塞爾維亞貴族之女,隨時準備進駐塞爾維亞。」
說到這裡,曼努埃爾連忙擺了擺手。
「當然,如果您實在抽不出兵力,我應該也可以憑藉自己的努力當上塞爾維亞大公,您之前給我的幫助已經很多了,幾個公司的股份帶來了大量利潤,我母親也還有一些,足夠我拉起一支不錯的隊伍了。」
「這說的是什麼話,作為你的長兄,自然不會讓你獨自面對油滑的貴族。」
以撒當即板起了臉。
「塞爾維亞的事我會留意的,爭取幫你早日坐上大公的寶座。」
「況且,科索沃的金銀礦我也垂涎很久了,現在的產量雖多,但還遠遠未達上限,我們可以成立一個公司,共同開採。」
曼努埃爾知道自己的長兄說一不二,高興地站了起來,沖以撒深深鞠躬。
「皇兄放心,如果我有朝一日進駐塞爾維亞,絕對會成為您最忠心的封臣,世為藩籬,永鎮邊關。」
……
1467年2月,東羅馬帝國開始著手解決希伯來問題,確定了「不針對人民,只針對宗教」的具體方針,旨在將希伯來教徹底逐出帝國,將希伯來人打散同化。
2月15日,以摩根家族為首的三個希伯來長老家族宣布改信,另外四個長老則誓死不從,被所羅門·摩根親手斬殺。
次日,射擊軍進駐各大城市的希伯來聚集區,在幾個長老的幫助下逼迫希伯來人改信,所有不願改信者均投入大牢。
一周後,三分之一的希伯來人願意改信正教,接受洗禮,另外三分之二的堅定信徒則被剝奪公民權,被自己的同胞親手處死。
此事結束後,三個希伯來長老家族得到了應有的補償,不僅保下了大部分財富,還獲得了一些商業特權。
但是,其他的希伯來人卻被打散到各大城市和鄉村,再也沒辦法聚集起來,最終的結局就是被羅馬人徹底同化。
與此同時,以撒頒布法令,宣布希伯來教為邪教,禁止任何希伯來教徒進入東羅馬帝國的任何一座城市,但歡迎改信基督的希伯來人。
這一事件沒能得到廣泛關注,倒是羅馬教廷給以撒寄來了一封信,稱讚了他的善舉。
轉眼間,冬季已過,1467年的春季在萬物復甦的美好氣氛中悄然降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