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焦屍

  回到縣衙的仵作房內，沈澹寧便獨自一人忙碌起來。

  縣衙的仵作房雖小，不比大理寺，卻布置得井然有序。四壁上掛著幾盞昏黃的油燈，柔和的光暈在房間內微微搖曳，為這個寂靜的夜晚增添了一絲沉靜。

  一具屍體橫陳在簡陋的木桌上，身上滿是焦黑的痕跡，焦黑的皮肉與血跡混雜在一起令人望而生畏。

  沈澹寧雖是妙齡女子，卻早已習慣了這般令人膽寒的場景。她低眉垂眼，神情間既無畏懼，也無厭惡，只有專注與冷靜，仿佛置身於一個與外界隔絕的世界中。

  她輕輕攏了攏耳畔的青絲，動作嫻熟地戴上手套，開始對屍體進行詳細的屍檢。

  首先，她用一把細長的鐵鉤輕輕撥開老者胸口的衣物殘片，露出屍體的皮膚。燭火下，皮膚上還留著燒焦的血跡，宛如一幅被烈火燒灼過的殘破畫卷。

  「刀口直入心臟，手法精準。」沈澹寧低聲自語，聲音里透著一絲沉穩的判斷。她心中推測，「恐怕是死後又遇到大火焚燒」。

  為驗證自己的猜想，她繼續檢查著屍體。

  沈澹寧從工具箱中拿出銅箸，輕輕地撥開老者的口唇，隨即拿起一把小巧的火匙，輕輕探入老者的口腔，刮取一些物質，目光專注地檢查著他的口腔內部，「沒有焦黑的痕跡，也沒有菸灰」。

  她取出長長的鼻箸，小心地插入屍體的鼻腔，仔細探查。鼻箸在鼻腔內輕輕移動，仿佛在尋找著什麼重要的線索。她的手法嫻熟，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

  「鼻腔內也沒有菸灰……」，她輕聲說道。

  她轉動屍體的頭部，用布巾擦去焦黑的面部皮膚，細緻地觀察著屍體的面容。在死亡與火焰的摧殘下，屍體的臉早已面目全非。

  屍檢後，沈澹寧緩步走到書案前坐下，提起筆來，思索片刻後，便將屍檢結果一一記錄下來。

  死者形貌已被大火燒的面目全非，無法從面目斷定其年歲。然而，從屍骸之骨相觀之，死者乃一成年男子。其生前曾被利刃直插心口，致命一擊。然於創口處，察得肌膚似有層理分離之跡，疑為此處兩遭重創，故而層理分明，殊為怪異。

  檢其口鼻，未見煙塵侵染之痕，證其非死於火中，乃死後被火所焚。另查體內諸竅，亦無火熏之跡，足可佐證其為死後焚燒無疑。

  沈澹寧凝神屏氣，細細地一字一句寫下屍檢記錄。她的字跡端正清晰，筆鋒如行雲流水，字裡行間中都透露出她的謹慎與精確。

  窗外的月光灑落在書案上，為她的工作籠罩上一層淡淡的銀輝，映襯出她的專注神情。

  終於，沈澹寧將最後一個字寫完，輕輕放下筆，細長的手指微微一頓。她抬起頭來，望著面前的記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滿足與釋然。隨著一聲輕輕的嘆息，她緩緩舒了一口氣，仿佛將內心的疲憊與緊張一併化解。

  「終於寫完了，」沈澹寧輕聲自語，語氣中帶著些許的疲憊，她抬眼望向窗外，月光依舊皎潔，「真美」。

  流雲心急如焚地趕回縣衙，直奔狄清寒的房間。「大人！」，流雲急切地喊道。

  房間內，狄清寒正背對著房門在換衣服，身上的夜行衣還沒完全褪下，黑色的布料在燈光下顯得如同午夜的暗影，襯托出他清冷的輪廓。

  「流雲！」，他眼神瞬間警覺，迅速將夜行衣脫下，塞到衣櫃的深處。剛放好，流雲就闖了進來。

  「這麼急幹什麼？」，狄清寒轉過身來，語氣溫和中帶著一絲疑問，他邊說便不緊不慢地整理著自己的衣襟，似乎在掩飾方才的倉促。

  流雲氣喘吁吁地立在門口，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他緊緊盯著狄清寒，語氣中透出急迫：「大人，你還記得那個叫張以正的老者麼，他死了！」。

  狄清寒假裝吃驚道：「他死了，怎麼會」，似乎在思索流雲的話。

  「真的，大人，沈仵作已經在給他驗屍了，你不信，去看看就知道」。

  隨即二人一同出了房間，走在縣衙的長廊上。長廊兩側的紅木柱子在燈籠的照耀下投下長長的影子，夜風輕拂，帶來一絲涼意。

  來到仵作房門前，流雲突然停下腳步，看著狄清寒，眼中似有怕意：「大人，你去吧，這大晚上的不安全，我給你站崗.....」。

  狄清寒只得無奈地自己推開了仵作房的門。門發出輕微的吱呀聲，打破了房內的靜謐。

  房內，沈澹寧正悠閒地坐在書案旁，手中握著一杯熱茶，茶香裊裊升起，縈繞在她的周圍。

  她的姿態慵懶，仿佛置身於事外，與外界的紛擾格格不入。見來人是狄清寒，她淡淡地抬起眼眸，嘴角微微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放下茶杯，語氣平淡地說道：「狄少卿這個時候來，想必是為了那具焦屍吧？」

  她的話語不急不緩，仿佛已洞悉一切，目光如水般平靜。說完這句話，她起身走向角落的書架，從中取出一卷寫好的屍檢記錄。

  準備將記錄遞給狄清寒時，她的動作卻突然停下，眉頭輕皺，像是想到了什麼，接著又將屍檢記錄放回書案上。

  「我給你放這，自己拿吧」。

  狄清寒微微一怔，但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向前走了幾步，將視線落在書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