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成熟期（一）
白霧之中。
「居然敢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我面前，可要做好再也回不去的心理準備。撒，該是你們回歸地獄的時間啦！」
能說出這股中二氣味十足、尷尬得讓人能用腳指頭扣出三室一廳的話，也是相當有本事了。
堯已經沒臉看，更不想用耳朵聽，他甚至第一次有了怯場逃走的想法，而這一切都拜眼前背對著自己、名為「沈聽白」的傢伙所賜。
一小時前。
休息日。
就和以往的周末沒有兩樣，堯的安排很簡單，鍛鍊和學習。至於娛樂方面，堯不喜歡外面令人眼花繚亂的世界，對電子遊戲、刷視頻都不感興趣……非要說的話，看書就是他最大的消遣。
那些娛樂對他來說，太過遙遠與陌生，貿然嘗試，怕是會損耗更多的精力，得不償失。
而優畢竟是個女孩子，總窩在基地宿舍也有些奇怪，幾乎每個周末，班長都會邀她一起逛街啥的，接觸外面的世界。
在這過程中，她也在嘗試著改掉在收容所時的習慣。
數碼感染者的暴走現象並不是那麼頻繁的出現，往往在出現「第一次警示」的時候，就會被人發現上報，然後被組織成員帶走。
所謂「第一次警示」，就是感染者無意間觸發了寄宿在自己身體中數碼獸的能力，導致引發噴火，吐水，怪力等等「超能力事件。」
並且，數碼感染者的暴走往往出現在其情緒變得極端的時刻，例如「憎恨什麼人到極致，想要殺死他」的衝動。
只是為了「復仇」後的代價是也是奇高的。暴走後的感染者有機率還活著，因為寄宿的數碼獸幾乎都不會主動吸收宿主的數據資料，不過還要考慮會不會數碼獸攻擊到、或者被牽連到。
例如身體裡寄宿了三隻貝塔獸的那個數碼感染者，到現在為止也都還活著，並沒有遭受到貝塔獸們的攻擊，發現的時候，他正一個人癱在尚水俱樂部的某個角落裡。
數碼感染者或許還有機會活著，但是被他們剝奪了思考能力，這和死了並無區別。
感染者的這種狀況與植物人不同，後者尚且還保留有記憶，還有恢復成正常人的可能，前者，至今無一例外，全都變成了只能癱在那裡、不會思考的肉塊，統一被稱為「生人」。
即便如此，一些家庭還抱有著一絲念想，照顧著這些可憐可悲的人。
很現實的是，絕大部分家庭，因為各種原因會拋棄掉「生人」，有的也是無可奈何的。但官方不能真的這麼放任不管，於是將這些無人問津的生人送至收容所，至於這些人送過去能起什麼作用，只能說知道的人十分稀少。
此刻，堯苦惱於某個算術題目。
說是苦惱，一點都不為假。堯一向在班級里不善言語、交際，碰到那種解不開的題目只能獨自一人悶頭苦思，經常需要好久才能明白。
也許題目不是很難，換位思考一下便能得其正解，但往往堯都需要思索好久。堯一直都覺得自己在學習上缺少著天賦。
自己的天賦所在之處，目前看來，也就只有在與數碼獸之間的戰鬥中了。
恰好這時，數碼獸發出了警報的震動，這是有具象化數碼獸即「數碼白霧」出現的警報。
往往由於位置和距離的緣故，是無法做到第一時間支援的，白霧籠罩範圍之內基本上無一生存。
一般的警部是無法與數碼獸對抗的，進入了白霧之中，等待他們的結果也只有白白送命而已。所以，只有官方指定的特殊隊伍即DSO組織成員才可進入。
所有普通警部接到的命令只有將白霧外圍的人驅散，將這片區域封鎖，等待專業人士的到來。
陳何飛便是這些普通警員的一個，按照職責所在，他現在的任務，應該是維護現場秩序，讓這些抱著各種心思的普通人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但他心不在焉的，任由耳邊充斥著強烈的破碎聲加上響亮的警報聲、慌亂的腳步和極端混亂的叫聲。
他的同伴警衛們都在到處奔走，疏離人群，他則好像失了魂一般，呆呆地站在警戒線外盯著白霧。
相識四年的女朋友此刻就在裡面，不知生死狀況。
明明就在沒多久前，還通過電話，還能聽到她的聲音。
「親愛的，今天可是我們在一起的第四年紀念日，晚上想吃什麼？我買些菜，晚上去你家做給你吃。」
「嗯，都可以啊。只要是你做的菜我都喜歡吃，是宇宙第一好吃。」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可就自由發揮啦，嗯，再買些你愛吃的榴槤……」
「哈哈，這明明是你愛吃的。」
「……滋滋……滋滋……」
突然之間就聽不到女朋友的聲音，陳何飛看著手機屏幕，並沒有顯示對方已掛斷電話，但是只能聽到一陣嘈亂的電流聲。
出現這種情況，陳何飛突然間心頭有些慌張，隱隱中覺得事情不對，但還是搖搖頭，認作自己在胡思亂想，他可不想自己詛咒自己。
他摸了摸懷中的盒子，裡面藏著訂婚的鑽戒。
在一起四年了，自己如今已經有了穩定的工作，也該履行對她的承諾了。
可是為什麼，心裡如此不安？
就像在證明他的直覺是對的，很快警部就接到了報案，事關傳說中的「白霧」，而此次出案的目的地，正是陳何飛女朋友現在待著的地方——千家惠商場。
聽到這個消息的陳何飛，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話都說不出來，幾乎是迷迷糊糊地來到了現場。
他死死地盯著白霧看。
不會的，小麗不會有事的，她一定還活著等著我來救她！
意識催動了身體，陳何飛一腳跨過了警戒線，卻被一隻手拉了回來。
「小陳，你幹什麼？」
一個年長的警員將陳何飛直接拽了回來，怒斥道，「沒看見那是要人命的白霧嗎？」
「我知道，我知道那是白霧！」
陳何飛的心情仿佛是被引燃了的爆竹，「隊長，你別拉著我，我要進去！」
說著，陳何飛便想甩開隊長的手，然後往裡面沖。
「這種時候，你發什麼瘋？你們快幫我把他制住。」
隊長沒毛病，平日裡這個最老實、懂事的後輩，此刻怎麼這麼倔強，不，應該說是魔怔了一樣，居然想進那號稱「進去了便再也回不來的死亡白霧」。
三個警員及時動手，一齊將陳何飛硬生生拉了回來，卻也是廢了好大的功夫。
「隊長，我求求你了，放我過去吧，我的女朋友，小麗她在裡面！我要去救她！」
陳何飛淚流滿面地哀求道。
隊長聽到後也是心頭一驚，他見過陳何飛的女朋友，是個賢惠善良的好姑娘，經常給陳何飛身邊的同事包括自己帶些自己做的菜。
作為和陳何飛關係最好的同事、前輩，他也知道陳何飛最近就打算與小麗更進一步——向小麗求婚，就連陳何飛把結婚戒指揣懷裡他都知道。
如今，怎麼出現了這種事情？造化弄人？
但是，正是作為前輩，作為一名警員，身為隊長，是不能讓陳何飛拿著自己的生命亂來的。
「死亡白霧」，隊長已經接觸過數次，即便有關於「白霧「的一切是機密，卻也瞞不過在現場人的眼睛，隊長看到了，白霧散去後，裡面的慘狀，幾近無人生還。
現在，那些神秘的專業人士還沒有到來，如果現在就將陳何飛放過去，就是真的害了他，只能讓他白白丟了性命。
所以……
「身為警員，這種時候已經夠亂的了，你還不以大局為重，真是糊塗了你。你們兩個把他帶回去，讓他好好冷靜一下！」
「不要，不要！快放我過去，隊長！隊長！放我過去！石小磊……」
陳何飛的聲音已經聽不見了。
石隊長看著陳何飛被拖走的方向，深深地嘆了口氣，就算自己被怨恨上，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於公於私自己都已經盡力了。
當然，他的任務還沒有結束，人群雖然已經疏散得差不多了，他還得接應那些專業的人員到來才是。
武裝車內。
「哇，飛龍獸，幻獸型，疫苗種，等級居然是成熟期！聽起來就好強的樣子！感覺和前幾天扔給我的任務里出現的小蝦米不一樣誒。」
是的，這個名叫沈聽白的數碼選召者，是個中二少年，還是個嘴特別碎的，一路上巴拉巴拉根本沒有停過。
此刻，他好像搶了分析師白川惠的工作，口中正念叨著探測到白霧中具象化的數碼獸資料。
堯的頭都被吵大了，但他還是皺著眉頭再次確認資料。
「成熟期的數碼獸？」
「怎麼了，你難道怕了？這可不是我的競爭對手該有的樣子啊！」
堯沒理睬這個煩死人的傢伙，他盯著白川惠的雙眼詢問道，「你確定沒搞錯？」
「數據是不會出錯的。」
白川惠並沒有因為堯略顯可怕的注視而膽怯，她平淡地說道，「數據顯示，其量級已達到成熟期的水準，與你曾擊潰的瘋狂獅子獸總體數值略低。」
聽到最後一句話，堯並沒有表現得有多高興，反而一副悶悶不樂、有心事的樣子。
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而沈聽白一點也不會看什麼氣氛，光顧著自己在講。
「聽說一個成熟期可都是比五六個成長期數碼獸厲害得多，真沒想到堯兄弟你這麼厲害，居然自己一個人就能打敗過它們，那我也不能落後，這次的目標就交給我一個人啦！」
這人，自說自話……是蠢貨嗎？
堯忍不住嘴角抽搐。
對上一定成長期的數碼獸都需要認真，比成長期普遍都要強上十幾倍的成熟期，那更不用說。
這又不是兒戲，怎麼可能那麼輕鬆。
堯當然記得，當時的自己仿佛是一個殺戮機器，只要一有成熟期的「原種」在人類世界出現，自己就能立刻感應到，並立即趕過去擊殺。
能夠如此有效率，那相當一部分都歸功於當時自己對應的數碼獸形態也是這個等級——成熟期的暗核龍獸。
如今要以成長期去面對成熟期，哪怕是堯，也沒覺得這次行動會很輕鬆。
眼前這個中二少年……明明比自己大，年齡也該已經過了「中二」的階段，可是……還這麼一言難盡。
雖說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與其交手，感覺他還有點東西，並且其還獨自出動並完成了幾次任務，但堯是不會相信沈聽白有著能擊敗成熟期數碼獸的本事的。
因為光只有那幾招三腳貓功夫，根本遠遠不夠。
「這是你們作為數碼選召者以來，第一次與成熟期數碼獸進行交戰，若不想就這麼死掉，還請全力以赴。」
白川惠的語氣很平淡，平淡到似乎沒有將堯和沈聽白當做人類看待，「若任務失敗，組織便會採取B模式。」
哼，沒有支援，反倒還要挾上了。
堯在心中暗自冷笑。
他當然知道組織的B模式是什麼東西，排遣他們這群「數碼選召者」來以最低損耗處理具象化數碼獸為作戰A模式。
如果數碼選召者失去了戰鬥能力，那麼組織便會使用舊的滅殺方案，使用熱武器將這片區域全部炸平，這樣的損耗龐大。
但再龐大，也抵不過一頭成熟期數碼獸在白霧中適應人類世界完畢後，破霧而出來、恢復自由之身來的恐怖。
一個只知道吞噬數據資料的怪物擺脫了束縛，在城市中肆意破壞，將會造成多大的動盪。到時候，不光只是普通人目擊到後會引發恐慌，而且，緊接著一大串的問題也會接踵而至，難以處理。
好在當初由於排遣火力不足、處理時間過久而破繭而出的數碼獸只是一些破壞力稍低的成長期數碼獸，在組織反應過來後，立即排遣及時且足夠的熱武器全力處理掉，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那是第一例，不出意外的話，那也該是最後一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