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黃老漢公告天下,大賢者暗度陳倉
馬庫拉格附近的空域近來有些混亂。
雖說作為原體羅伯特·基里曼和極限戰士戰團的母星,馬庫拉格附近的空域一直以來都因為無數基於政治、經濟、軍事和宗教上的訪客而繁忙不休,也經常遭遇到各種各樣戰爭的洗禮,但最近這段時間,造成周邊空域調度壓力的原因……很奇妙的,是許多帝國之拳一系的戰團訪客。
狄格里斯覺得這種情況可以理解,但他又不是非常能理解。
可以理解的部分在於,不久之前,馬庫拉格衛星上的基因種子庫所發出的警報,確實令極限戰士們在「入侵者」一行人中發現了失蹤已久的帝國之拳原體——羅格·多恩。當這種堪比天上掉餡餅的、幾乎會令所有人都覺得「太不真實了」的好事發生在眼前時,作為當場見過羅伯特·基里曼從大賢者考爾的機械聖物箱中嗷地一聲暴起,結束了自己長達一萬年的靜滯休眠並對打到眼前的黑色軍團大發起床氣的當事人之一,極限戰士首席智庫瓦羅·狄格里斯對此接受良好。在簡單的生物學和靈能檢查,加上一點帝皇顯聖的明示在他腦海中出現之後,狄格里斯確信這位確實就是帝國之拳的原體本人(畢竟原體級別的生理參數放在那裡),於是下令,在通知他的基因之父這一預料外的情況之餘,出於禮節,也應該通知一下帝國之拳。
他不是非常能理解的部分在於,算算日子,即便是在亞空間裡,這條星語也大概率還沒跨過茫茫宙域抵達山陣號,但一支黑色聖堂遠征軍艦隊就已經懟到馬庫拉格面前了。並且以此為開端,情況迅速地變得一發不可收拾起來。每個戰團在入境之後接上廣播頻段的第一句話永遠都是劈頭蓋臉地詢問:「我等的基因之父羅格·多恩真的再次現身了嗎?」——就好像這群人都在同一時間裡接到了這個消息那樣。
風聲是怎麼走漏出去呢?狄格里斯不敢多想,也不敢多問。他只能說,確實不是他自己,他也覺得自己的基因之父不會那麼決定。
但平心而論,這一系列計劃外的繁忙雖然確實給極限戰士造成了一點麻煩,卻也實實在在地起到了很大的幫助:至少,如果帝國之拳的原體忙著接見自己在一萬年後的子嗣的話,他就不會隔三差五地試圖在馬庫拉格找到一艘能讓他立刻回到神聖泰拉去,好讓他繼續履行自己義務並為自己的長期失蹤向帝皇請罪的船了。
馬庫拉格之耀號上傳回來的命令顯示,極限戰士原體在接到消息後立刻改變了自己的日程,準備班師回朝,並且希望在自己回到母星之前,他的兄弟們(雖然其中一位的身份和忠誠度都存疑)都能好好地待在赫拉要塞里。而在實際執行上,狄格里斯很快發現,想要控制住福格瑞姆的克隆體並不是很難,因為他本人的態度相當配合,似乎決定自己在立場上堅定站在克隆體一邊的阿庫爾多納因此也不會主動製造一些問題;蓋博瑞·桑托的心思不在這些與政治或者人際關係有關的事件上,算是一個旁觀的中間派;最令他操心的那個反而是羅格·多恩:
作為忠誠者的一員,狄格里斯確信自己有義務儘可能地滿足另一位忠誠原體的各種要求,這不單是他作為星際戰士所必須履行的責任,也同樣為了體現馬庫拉格的待客之道。但當這一位忠誠原體的要求與自己基因之父的命令相悖的時候,又該怎麼辦呢?
就在這時,不聲不響之間就突然糊到馬庫拉格臉上的黑色聖堂遠征隊,確實在一個合適的時候將狄格里斯從這個兩難的境地當中拽了出來。首席智庫不得不承認,他對這一群理論上的不速之客確實多少抱有一些感激之情。但——理論上的不速之客也有點太多了吧?
首先是黑色聖堂,然後是責難者戰團,然後是多恩之錘,然後是鳳凰之子——這件事過去還沒有一個月!第一時間知曉情況的羅伯特·基里曼都還沒來得及從自己的遠征里抽身回來!你們到底是從哪得到消息並且這麼恰好地趕到的啊!黑色聖堂——狄格里斯轉頭看了看儀仗里那個明晃晃的帝皇冠軍,覺得黑色聖堂不請自來的問題大概率可以到此為止就這麼算了——但你們其他戰團到底是怎麼知道的啊?!
還是那句話:在和這些戰團的戰團長和智庫開過幾次會(或者說,進行過幾次包含言語或肢體衝突的會面)之後,首席智庫得知:上述幾個戰團口徑出人意料地一致,稱他們都是在一些金燦燦的夢境當中得到這個消息的,在耗費大量時間自查過後,戰團中的智庫或者牧師也一致認為見到類似夢境的兄弟沒有遭受到混沌污染。狄格里斯於是從善如流,將自己的態度徹底轉變為:他在這個問題上不敢細想,也不敢問。
王座上那位選擇如此群發消息定有他的道理。狄格里斯肯定沒有因為自己的基因之父重新回歸帝國時,極限戰士一系的子團沒有上報過相似情況這一點而感到嫉妒。絕對沒有。
話又說回來,雖然從亞空間裡莫名其妙地掉出來的這位「缺了一隻手並且顯而易見地衰老了不少的」羅格·多恩,在自己子嗣的簇擁之下暫且放緩了對「回歸泰拉」這一計劃的要求,並且也確實在帝國之拳一系子團的引導(或者說,戰史匯報)之下開始熟悉當今帝國的形勢。一切看似穩中向好,但這並不是說,這位同羅伯特·基里曼非常不同的原體就不會給他目前對要塞、戰團和星球的管理造成更多問題了:
就好比,當多恩第一次在馬庫拉格的極限戰士當中見到原鑄星際戰士的時候,他就對這項「在帝皇留下的生物鍊金術造物上做出改動」的培育方式以及手術發出了不少微詞;在黑色聖堂的陣列里發現了為數不少的原鑄戰士之後,他沒說什麼,但也明顯不是很高興,並且表示「我必須得找基里曼談談這個問題」;然後,當鳳凰之子這個在極限建軍當中成立、全員由原鑄星際戰士組成的戰團帶著莊嚴的儀仗被狂熱的國教信徒和朝聖者簇擁著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多恩更是直接大發雷霆,在眾目睽睽之下高聲宣布:「你們不是我的兒子!」
理所當然的,在原體憤然離席之後,那場被中斷的接見就此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全體鳳凰之子都毫無疑問地因此而大受打擊,那些跟隨他們而來的凡人僕役和朝聖者們更是在信仰崩塌的絕望瘋狂當中哭泣著開始相互廝殺或者乾脆自殺。極限戰士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在事態繼續惡化之前把所有鳳凰之子的星際戰士控制住,並且將他們與其他三個暫時駐紮在要塞當中的帝國之拳子團隔離開來——因為原體的那句話,另幾個子團看鳳凰之子們的眼神也開始不對勁了。
狄格里斯不知道多恩到底是為什麼在剛一見面,所有阿斯塔特才剛剛脫下頭盔單膝下跪,還沒有人張口說話的情況下,就對這個歷史尚淺的戰團武斷地做出這種結論的。退一萬步,他明明可以等一切儀式都結束之後再換一個不那麼公開的場合發表自己的意見,或者在半個月後向主持了極限建軍的羅伯特·基里曼當面進行質詢。但他就是在一個非常不合適的場合單刀直入地——
想像帝國之拳一系阿斯塔特的性格特徵,可能這些都遺傳自羅格·多恩大人吧。智庫館長竭盡全力地說服自己。不是每個原體都像是他的基因之父那樣,在英明神武的同時又能做到面面俱到的。
「我覺得問題可能在『全體脫下頭盔』這個步驟上。」仗著自己是靈體而在赫拉要塞中智庫們照管不到的地方穿梭自如,故而即便當時不在場,也能相對輕鬆地了解全部前因後果的阿庫爾多納是這麼對狄格里斯說的,「雖然問題的本質不在那裡,但我傾向於,那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狄格里斯承認,這位多少有些神出鬼沒的忠誠派帝皇之子咒縛,在很多時候都作為一種「不可控因素」而令他精神緊張並且心生警惕;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阿庫爾多納確實是一個非常好的傳聲筒:不僅在面對那位叛亂原體的克隆時非常好用,甚至出於某種狄格里斯不知道的原因,有的時候羅格·多恩也會願意聽他說兩句話。
首席智庫因此而願意參考對方不請自來的意見:「願聞其詳?」
「這個,怎麼說呢……」阿庫爾多納遲疑了一下,然後在極限戰士當中顯出了自己的物理形體,作為首生子仰視著已經跨過盧比孔河的狄格里斯,也摘下了自己紫金相間的頭盔:
「就,你多看兩眼鳳凰之子,然後多看兩眼多恩大人和其他幾個帝國之拳的子團,再多看兩眼我——我本人好像不是那麼典型,但你也在靈能通訊里見過維斯帕先和塔維茨的臉,你想想他們。實在不行,你想想那位克隆體大人。」
狄格里斯覺得這太令人困惑了。狄格里斯在進行觀察和思考的同時想要尋求更進一步的解釋。狄格里斯在把進一步的問題問出口之前自己意識到了什麼。狄格里斯開始對比帝皇之子肩甲上的鷹翼和鳳凰之子的戰團徽記。狄格里斯認為自己發現了問題所在:
「貝利撒留·考爾!」他無奈而憤恨地,從自己的牙縫裡擠出了這麼一個名字。
——反正,在極限建軍當中應用叛亂軍團的基因種子,這件事肯定不是基里曼大人的要求就是了!
「你意識到了就好。」阿庫爾多納沒嘗試把頭盔重新戴回去,而是把它掛在了腰間——因為他花力氣纏好沒多久的辮子又散了下來,他乾脆放棄讓自己的頭髮和頭盔相互搏鬥,「我覺得多恩大人只是在單純指出他同樣意識到的這個事實,並且在隔空對讓這個項目從他的批示下一直留存到現在的基里曼大人生氣……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去和那個戰團的成員們聊聊,多少把事情解釋一下。」
「你確定,揭示過這個事實後,你不會讓他們崩潰得更嚴重嗎?」狄格里斯懷疑地反問。他沒有這個切身體會,他不好評價:到底是被自己的原體否認自己是他的兒子更令星際戰士痛苦,還是發現自己的血脈來源於一個帝國的背叛者更令星際戰士絕望。
阿庫爾多納很明顯地卡了一下:「我沒想那麼多。但……」
「在現在的帝國,這對他們來說不是什麼好事。」狄格里斯疲憊地指出,「我不是說被自己名義上的基因之父否定是什麼好事,但真正的事實顯然更差。我的建議是,暫且讓事情就這麼冷卻下去,我們可以對外解釋說,多恩大人已經在帝國的發展當中缺席了一萬年之久,他只是一時沒法很好地接受原鑄星際戰士而已。」
「那你就太不了解多恩大人了。」阿庫爾多納嘆了口氣,「倒也不是說我很了解那位大人,但……我那個時候,艦隊裡總會流行很多與各位原體直接相關的傳言和不知真假的小故事。即便我對那位大人只有這麼一點捕風捉影的了解,我也可以向你保證,你這麼做了之後的結果,大概率會是讓多恩大人親自出來澄清真正的緣由——廣而告之的那一種。對一個忠誠的戰團來講,那才是最差的結果。所以我的建議是,我們最好儘量不公開地提前解決這個問題。」
狄格里斯有一段時間沒說話。他在忙著清除自己腦子裡對另一位忠誠原體憑空產生的不敬之語。在短暫的思考(和自我控制)之後,他不得不承認:雖然阿庫爾多納所提出的手段很有問題,但他的思路在大方向上非常可能是正確的。
「我覺得你說得對——我指『不公開』這個部分上。」狄格里斯做出回應,「但我覺得手段還是值得商榷……或許我該去勸勸多恩大人?」
「雖然確實是解鈴還須繫鈴人這麼個道理,但你真的覺得你勸得動多恩大人嗎?」阿庫爾多納狐疑地反問。
「你有什麼別的辦法嗎?」
阿庫爾多納張了張嘴,又閉上了。他很想說有,但他沒法開口。
其實他還有一個更加「不走正道」的、自知肯定不會獲批,所以乾脆提都沒提的簡單解決方案:把那位克隆體請出來,在鳳凰之子戰團的面前一放,問題就至少不攻自破地解決了八成。但即便是阿庫爾多納,他也在這段居住在赫拉要塞的時間裡明確地意識到,或許羅伯特·基里曼有資格做出這個決定,但他或者狄格里斯,甚至克隆體自己,都沒有資格將之付諸行動。
各種意義上的隱患都太大了。
「……那我覺得,我還是就這件事去問問多恩大人吧。至少得知道我們猜的到底對不對。」阿庫爾多納乾巴巴地說,「之後……或許暫時拖著,等基里曼大人回來之後解決?」
狄格里斯警惕地皺起了眉頭:「你似乎很想讓這件事儘可能平穩地結束,並且有一個好結果。」
「我確實這麼想。」阿庫爾多納覺得這沒什麼好藏的,因此坦然回應。
「我發現,你對鳳凰之子戰團產生了超出一般常理的關心。我需要確認一下,這到底是為什麼。」狄格里斯直白地發問,而阿庫爾多納對這個問題露出了一種介於擔憂和溫情之間的表情:
「也沒什麼為什麼……你是這個時代的人,你可能不理解。」他的語氣稍微有些低落,「但對我們這些萬年前的『老古董』來說,能在現今時代見到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兄弟,是一件多麼令人欣慰的事情。」
狄格里斯想要說些什麼,但轉念間,他想起眼前的這位冠軍劍士到底傳承的是哪一份血脈,他又不得不閉上嘴,嘆氣,最後改換了話題:
「帝國是很殘酷的,對你們尤甚。」首席智庫嘆息著,「哪怕你們確實忠誠於帝皇和帝國,它也依舊會對你們格外殘酷。」
他沒有多說,這些句子已經足夠對方領會其中的深意了。但阿庫爾多納對此顯然並不怎麼在乎,他只是爽朗地露出了一個微笑:
「真正的帝皇之子會將這視為一個挑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