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互相傷害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
藤丸立香往風暴邊界號那間帝皇雕像所在的休息室里搬了一張椅子，正正噹噹地放在了雕像的對面。然後，她從休息室本身的陳設當中拖了一個小茶几過來，又在上面放了一個裝滿了清水的水壺，以及一個杯子。
然後，她坐到椅子上，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對著雕像說：「是你自己先承認錯誤解釋情況，還是我直接開始罵？」
是的，她在桑托那邊緊急下播之後，就是為了來罵帝皇的：她下定了決心，如果帝皇不肯說話的話，她就要從阿庫爾多納和桑托兩位咒縛連長失蹤開始，一直把迄今為止的整條事件線從頭罵到尾！
顯然，這是個大工程，想要完成的話手邊必須得配個水壺。換句話說，這個水壺在某種意義上來講，也是對事情嚴重程度的一種暗示，但帝皇顯然沒有讀懂這個暗示，又或者他讀懂了，但是認為逃避可恥但有用——總而言之，雕像本身紋絲不動，風平浪靜的房間裡什麼都沒有發生。
「好。」藤丸立香抬起手腕看了看迦勒底終端上的計時，「按照日程，在下一次虛數潛航之前，我們還有一小時零一刻鐘的時間能花在這件事上。」
帝皇不動如山，用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無聲地做出了回答：我沒錯！
「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別管。這是你的帝國，不是我的，你覺得我作為一個打工人，專心關心我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就行了。」藤丸立香不太開心地用指尖敲著桌子，「但你覺得這個情況我能安安心心建我的第二星炬嗎！我一眼沒看到情況就變成這樣了——對你毫無預兆地把現在勉強算是一個半原體的兩個人扔回帝國這件事我不予置評，但就你這個粗放的管理方式，你下一步是準備在帝國大劇院上演的劇目到底是叫福格瑞姆大叛亂還是羅格·多恩大叛亂！」
聽到這種話，帝皇總算是維持不下去之前自己古井無波的狀態了。一點金光閃過，靈能的迴響開始充斥在整個休息室當中：「我最忠誠的兒子絕不會背叛我。」
「他主觀上當然不會背叛伱！」藤丸立香指出，「但你就這樣毫無過度地把羅格扔到現在的帝國里？你猜他那個光偉正過頭了的性格會讓他在客觀上干出什麼事！你最好對你自己那看起來不像是存在的情商祈禱一下，羅伯特先生和福格瑞姆的克隆體這兩位能持續地按住他動手給帝國『正本清源』的想法！他要是真的動手了，在客觀上這可真的就是國本案了——雖然我很懷疑帝國在荷魯斯大叛亂之後，是不是真的還剩下了點『國本』這種東西！還有，對旁邊那個福格瑞姆的克隆體，你真是連提都不提啊！」
房間裡莫名其妙地又暗了下去，這令藤丸立香一時間氣結：「帝皇！面對我！給我講明白你這一套連招本來是想幹什麼，我才好收拾你開啟的這套晨間肥皂劇爛攤子！」
帝皇依然不肯說話，但是非常不情不願地，向藤丸立香發送了一個靈能信息壓縮包，把後者砸得一個倒仰。
——
事情的發展和狄格里斯最開始的想法稍有差異。
他原以為，自己在把天獅戰團的事情向羅格·多恩大人匯報的時候會迎來第一場地震，並且以此為基準做出了一系列心理準備。但實際上，這件事所引發的第一場地震開始於黑色聖堂。
他只不過是按照自己原本的計劃，在天獅戰團真正登陸之前，把他們目前的情況跟黑色聖堂的拉結爾堡主透了個底，希望對方作為目前在場的帝國之拳子團當中家底最厚歷史最久的那個，稍微照顧並且指導一下天獅戰團這些士氣低迷的新兵。狄格里斯交代完這件事，滿以為他能把這一樁就此放下，等到原體準備宣見這個戰團的時候再重新撿起來操心，可惜，還沒過一個小時，這支遠征軍的元帥德拉莫斯就已經衝到了他面前：
「我聽說了天獅戰團的現狀。」元帥的語氣相當不善，「在第三次阿米吉多頓戰役之後，赫爾布萊希特大元帥明明已經出資支持了天獅戰團的重建工作，可他們怎麼還是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就算狄格里斯已經是原鑄星際戰士，感情波動相對從前已經淡泊了一些，但在面對德拉莫斯元帥這個仿佛吃了槍藥一般的態度時，還是感覺有一口鬱氣悶堵在了自己的胸口。他不得不重新告誡自己：多恩之子的態度一般來講沒有什麼延伸意，他們只是單純就事論事並且對事實本身感到不高興而已。在以此擺正態度之後，首席智庫才有把握讓這場談話在一個相對正常的氣氛當中進行下去。
但是接下來，沒用多長時間，狄格里斯就意識到，自己的努力基本上是沒有什麼用處的。確實，德拉莫斯元帥相當過分的態度的確沒有什麼延伸意，這些看起來憤怒的質問也並不是對狄格里斯個人或者極限戰士戰團的責難，但——這位元帥真的很生氣，對方的憤怒令這場談話實在沒辦法平穩地繼續。
客觀地講，狄格里斯能夠理解這種憤怒：在簡短的交流之後，他們很快就意識到一個事實，天獅戰團身上最重要的一筆帳對不上。第三次阿米吉多頓戰役到現在也才過去一百年稍多，對星際戰士來講，這不算是一段非常長的時間。德拉莫斯元帥當時也在大元帥赫爾布萊希特麾下，親身參與了相關的事件，因此他清楚其中的一些細節：
天獅戰團在阿米吉多頓最終成功完成了對獸人的復仇。隨後，在大元帥赫爾布萊希特的授意與見證下，當時的高傲領袖（Pride Leader，天獅戰團軍階，對標軍士）埃肯·杜巴庫成為了天獅戰團的新任戰團長。除了一系列能夠幫助對方重建戰團的人力物力之外，黑色聖堂還贈予了杜巴庫戰團長一套古老的聖物動力甲，上面甚至帶有帝國之拳軍團時期的原始紋章。
多恩之子的性格確實非常直來直去，但並不是說他們完全不懂政治——戰鬥駁船，制式裝備，以及一支輔助工作的遠征軍小隊這些東西可能是黑色聖堂出於同為多恩子嗣的情誼禮節性地送給天獅戰團的，但這套送給對方戰團長的聖物動力甲顯然是一個非常明確的政治信號。可惜，審判庭顯然沒有見好就收的意思，因為在狄格里斯此前進行的通訊當中，杜巴庫戰團長已經在天獅戰團當中查無此人，那套聖物盔甲也不知道是被戰團收藏了起來還是乾脆失落了。帶領著一群驚慌失措的新兵的又重新變成了一位高傲領袖——名義上是其他所有人的教官，但服役年限看起來也不太可能超過了一百年。
幾乎是理所當然的，德拉莫斯元帥的情緒當場爆炸了。他既恨黑色聖堂派出去的那支遠征軍小隊沒有履行好自己作為引導者的義務，又恨天獅戰團的新任戰團長竟然如此輕易地折損在一百年內。當然，他最恨的還是不懂得見好就收的審判庭——在了解到上述種種情況之後，他第一時間轉身就走，準備通過星語者向大元帥赫爾布萊希特報告這一情況，希望對方能儘快通過提案，並發動一場針對帝國審判庭的遠征。狄格里斯努力說服自己去理解對方的想法。他反覆告訴自己，如果遇見這件事的是極限戰士決定要伸手拉一把的極限系子團，他知道了他肯定也急——但他還是覺得，自己最開始時，因為想起天獅戰團和黑色聖堂之間在阿米吉多頓上有這麼一小段舊事，就決定把這兩個戰團的駐地放在一起，希望黑色聖堂能再發揚一下風格，扶持小兄弟一把的這個想法，還是太草率了一點。
他的想法本身沒有錯，黑色聖堂的第一反應確實是給天獅戰團撐腰。但，這個撐腰的方式，實在是不太對吧……？
狄格里斯只以為羅格·多恩會在這個問題上爆炸，卻忽略了作為羅格·多恩的基因之子，黑色聖堂在這個問題上一樣也會爆炸的客觀事實。這實在是一個不應當的決策失誤，首席智庫只能強迫自己吞下苦果。但萬幸，目前爆炸的尚還只是黑色聖堂戰團當中的一位阿斯塔特元帥（連長），從身份地位的角度上，他這個初創團首席智庫勉強還能勸得住。既然此事因他而起，又確實在他能處理的範圍內，狄格里斯自然當仁不讓，立刻勸說對方「至少等基里曼大人回來再做決定吧，距離馬庫拉格之耀回港的日子就只剩下四天了」。
經過了狄格里斯一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攻勢後，好消息是，德拉莫斯元帥接受了對方的觀點；壞消息是，只接受了一部分。元帥確實認同「彈劾審判庭」茲事體大，不是他一個小小元帥憑一條星語就能決定的事情，甚至赫爾布萊希特大元帥在這麼一件事的面前，也不能非常把握地說自己具有足夠的能量。這件事確實得至少由一個原體來作出決定——但為什麼非得要等基里曼回來？赫拉要塞里現在不是還有一個原體嗎？還正是黑色聖堂和天獅共同的基因之父，這簡直就是瞌睡趕上了枕頭，實在合適得不能再合適了！
說完，德拉莫斯元帥再一次地轉身就走，這一次狄格里斯說什麼也沒成功攔住對方。首席智庫意識到：一場可以預見的連鎖爆炸即將在赫拉要塞當中正式發生，他或許必須得動用一些過激的手段來阻止這一切的發生了。
留給他思考的時間非常少，但作為一個久經戰陣考驗的智庫館長，瓦羅·狄格里斯並不需要猶豫太久。
——
「我要被帝皇逼瘋了。」整個人陷在沙發里、把脖子在扶手上拗出一個奇妙的角度以矯正頸椎的藤丸立香沮喪地說，「我真的要被帝皇逼瘋了。他真的是一個很爛的甲方。」
沙發前面的地毯上鋪了一大片從圖書館裡搬出來的參考文獻，包含了公元兩千年左右的平裝書，中世紀的手抄本，甚至寫在羊皮紙上草草裝訂成冊的手札等各種各樣的載體。除此之外，地上還胡亂丟著一些各種語言的字典，密碼錶，計算尺等用於解讀暗號的工具。從這些東西當中提取出來的知識暫時被總結到了藤丸立香手中的辦公用平板電腦上——但當事人目前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比起藉助這些知識徹底完成手頭的工作，更想要用平板去砍上兩個人。
「這都是哪年的廢案了，明明當年剛一提出來就給斃掉的是他自己，現在一拍腦袋又翻出來想要做的也是他自己！」因為枯燥的工作而氣急敗壞的藤丸立香趁著四周沒人，乾脆在休息室的沙發上虛空蹬腿發泄情緒，「他也不想想當年是為什麼把這個提案給斃了的——這是二十年以內能見效的事情嗎！！」
藤丸立香一想到讀完壓縮包之後，她立即對帝皇發出如此的靈魂質問時，對方反而理直氣壯地回答「所以我才需要把羅伯特從帝國攝政的位置上解放出來，讓他來主理這件事啊」的樣子，她就氣得不行。
不是，帝國攝政這種位置上的人，是能隨便亂動的嗎？！她不太懂政治，但她的確懂該怎麼用人——帝國攝政這種位置上的人是能隨便亂動的嗎？？？！！！
就算你是帝皇，在帝國里你說一不二，你的旨意就是神諭，你不要我覺得你要你覺得——那你也得尊重一下客觀規律吧？！羅伯特·基里曼含辛茹苦，把因為大裂隙碎成兩半的帝國局勢勉強安定到了一個能看的地步，你當場就卸磨殺驢把新回歸的羅格·多恩換上去？知道的是你讓他回泰拉繼續給帝國拉磨，不知道的以為你要狡兔死走狗烹了！就算兩個原體自己能理解，他們手下的阿斯塔特也能被壓著被迫理解，那凡人呢？凡人看到這個處理方式會怎麼認為？你是想推著現任帝國攝政親自搞羅伯特大叛亂嗎？
再說了，羅格·多恩是能當帝國攝政的性格嗎？一兩天或者一兩個月這種暫時代班應該可以，但長期來講——你要不要回憶一下，當年在泰拉的時候他跟馬卡多吵了多少次架？
總而言之，這個異常驚世智慧的提案當場被藤丸立香駁回，並表示就讓廢案靜靜待在廢紙簍里，等時機成熟了之後再拿上桌面來不好嗎？但帝皇表示，雖然這個計劃本身不急，但考慮到想要實施這一點就必須得在泰拉上動土，而想要在泰拉上動土，就必須得依託人類之主說一不二的強權。雖然當初，他們討論後的結果是，這項計劃在第二星炬徹底完工之後再提上日程也不遲，但隨著事態的發展和帝皇對自己狀態變化的感覺，他認為，確實有必要將這個計劃提前，趕一趕他「依然是人類之主」的這個窗口期。
「有些人對退休的渴望已經通過靈能溢出王座廳到了風暴邊界號上了。」藤丸立香當場陰陽怪氣了回去，但這個理由對她來說也不是不能理解：任誰在超級電椅上被困了一萬年之久，都肯定會希望能早一天逃走是一天，一秒鐘也不想多等。於是，即便對帝皇的實際操作頗有微辭，藤丸立香還是在和對方抱怨過一通、勸對方收斂一下自己的想法之後，立刻很乖地拐去了圖書館，開始搬資料，為這個廢案計劃開始撰寫可行性報告書。
如果帝皇這把也是糊弄我的話。在中場休息的過程中，藤丸立香躺在沙發上忿忿地想。我高低得把他的黑歷史全都抖給羅伯特先生和羅格，還要把帝皇抓來當面拷打。看咱們到最後到底是誰更尷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