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一一和塗念認識快十年了,也知道她平時一旦搞起音樂,那必定是茶飯不思、不理世事。
可像今天這樣,說句話的時間都抽不出的情況,宇文一一還是頭一回見。
塗念緩緩喝完了那整整一瓶水後,她抬頭看著宇文一一,忽然露出了一個特別釋然的表情,然後對宇文一一張開了雙臂。
宇文一一不知怎的,看到她這副模樣,鼻頭倏地就是一酸。她推了一下塗念,但塗念仍然保持著那個姿勢,絲毫不動。
宇文一一見況,只好俯下身,和她抱在了一起。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煽情了。」宇文一一道。
塗念沒有回答她,卻斷斷續續地笑了出聲。直到她笑完了,才摩挲著肩頭上宇文一一的腦袋,緩緩道:「終於到頭了。」
她聲音里有滿滿的疲倦,但也同樣充滿了欣慰。
這句話聽起來像是沒頭沒尾,毫無邏輯可言,但卻讓宇文一一的淚水霎時之間決了堤。她飛快地抬起頭,抽噎著,用一種遲疑卻又期待的語氣問道:「……能還清了?」
「嗯,能還清了。」
「去做歌手吧,好不好?」
「沒跑兒。」塗念帶著點哭腔,笑道。
激動勁兒過去後,塗念的神經漸漸從高度緊張中脫離了出來。
這一放鬆,先前被她拋之腦後的疲倦感立刻似潮水般湧來,肚子也跟著響了兩聲。塗念摸來手機一看,馬上六點,她得趕緊吃點東西動身去耀光廣場了。
趴在她身上的宇文一一早已聽到了她肚子的叫聲。
「餓了是不是!我這有給你買的飯。」宇文一一說著,便從她身上爬了起來。
她跑去床邊撈了一通,然後大包小提溜地跑過來,將桌面上的紙、筆、電腦一收,最後一股腦地把她那些袋子全給堆了上去。
這些本來是她買來給塗念當早餐吃的,現下時間緊迫,雖然東西涼了,味道也不如剛出爐時好,但總能果腹。
塗念看著宇文一一那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不禁無奈扶額。
「不是我說,林大小姐,」她吸了吸鼻子,費力地從靠椅上撐起身體道:「每次來都擺這陣仗,真的太浪費了。」
象徵性地撥了一把,塗念瞅見那些塑膠袋裡面,豆漿油條豆腐腦,煎餅灌餅手抓餅,一應俱全。更離譜的,旁邊還有碗已經快坨出來了的面。
宇文一一嫌棄地皺了皺鼻子,她把那碗最離譜的面給拿了起來,威脅道:「剛才還說六點半之前要趕到那邊呢,現在又不急了是不是?哪那麼多廢話。噥,老馬板面,你要是不吃,我就扔了去。」說罷,她夠了一腳垃圾桶,便作勢要扔。
「哎!我的姑奶奶!」塗念趕緊把那面接過來,照著那坨了的麵餅就啃了一口,又騰了一隻手出去摸索筷子,她嘴裡嚼著面,含糊不清地說道:「老馬家板面最好吃,扔了哪行。」
宇文一一抱著胳膊站在旁邊,一直看著塗念把整碗面都吃完了,才滿意道:「這才對嘛。」
說完,她又挑了挑袋子裡還算看得過去的東西,正要給塗念塞過去,卻見塗念灌完一整瓶水,已經起身換衣服去了。
「你都一天沒吃東西了,現在就吃這點兒哪夠啊?你快,再把這手抓餅給吃了。」宇文一一說著,兩隻手拿著餅就往塗念嘴邊送。
「吁、吁!」塗念正穿褲呢,一聞手抓餅那味兒,直接連縮了兩次頭,最後實在縮不動了,便乾脆直接撇過了頭去,「真不能吃了,唱歌之前本來就不興吃太多東西,再吃了這個,一會兒我可真唱不出來了。」
確實,不管熬夜還是吃飯,這一遭都是為了今晚的演出。宇文一一聽她這麼說,那雙捏著餅的手也只好作罷。
「行了,走吧。」塗念換完衣服,拽著宇文一一就要走。
「等會兒等會兒。」宇文一一忽然把手從塗念那抽了回來,看著她這身打扮,難以置信道:「你就打算穿這身去?」
塗念一回頭便看到了宇文一一那張不免摻了點嫌棄的臉,不禁一時間有點懷疑自己的衣品。
她又仔細打量了自己一遍,確定與平時沒什麼不同,這才問道:「這樣穿,有什麼問題嗎?」
打眼看去,塗念一身黑白配,稱得上是英氣十足,配上她頗有分辨度的臉,怎麼看也是好看的。
不過塗念的衣服本身就以方便好穿居多,這身雖是好看,可就算和宇文一一的常服比,那也是隨意到家了。
宇文一一細看了看她的穿搭,又翻了翻她床頭的衣服,一看這些要麼黑白T恤、要麼運動牛仔的衣服,瞬間頭疼了起來。
她看了半天,最後也只能把衣服往床上一丟,抱怨道:「真是服了,翻過來覆過去的就那兩身衣服,每次叫你去買,你也不買,這下好了,正式場合你穿成這樣……算了,你過來。」
雖然現在買衣服已經來不及了,但其他方面,還是可以救一救的。
「你幹嘛!快遲了都……」塗念被宇文一一拽回桌前,看著她從包里翻了幾下,便掏出來了一堆很小但十分精緻的瓶瓶罐罐。
宇文一一按住塗念想溜走的腿,不懷好意地沖她笑了笑,道:「就十分鐘,來得及。」
……
六點過一刻,太陽沒有完全落下,但整個城市的色調已經變成了淡淡的橘紅色。
這樣暖暖的氣氛,讓人不免想躺到沙發上,喝上一盞清茶。不過作為今晚整個榕海市的主角,耀光公園的主舞台處,顯然沒有一個人能騰出這盞茶的工夫。
「候場A組,負責跑麥的那幾個,再確定一下每個麥的編號。」
「那邊的!別閒著,幫燈光師檢查聚光燈的角度到沒到位。」
「……怎麼辦?搬梯子上去,直到到位了再下來!」
「那誰,別看了就你!去看看演員都到了嗎,沒來的讓他們五分鐘之內必須到場。」
「六點半?誰管你六點半!說六點半,那就得至少提前半個小時來,這點基本素養都沒有,還上什麼場!」
眼前這人不要嗓子似的喊來喊去,伯湫忍了半天,最後還是沒忍住,拉了他一把道:「別喊了,再喊下去,你嗓子都要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