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東君此生有兩個師父,一個叫古塵,西楚儒仙,傳了他劍法西楚劍歌和內功秋水訣,還有一個師父叫李長生,似乎什麼也沒教他,又似乎把什麼都教給了他。方才百里東君第一次閉目冥想時,想到的是天下第一的李長生,如今躺在地上,卻想起了那個愛玩弄幻術的儒仙古塵。
那一天,梧桐樹下,風沙瀰漫,古塵一劍重回少年。
只有百里東君看清了那一劍,那「大道朝天」的一劍,但是古塵說過,那是屬於他自己的大道,那麼屬於百里東君的大道呢。
「我的大道就是,我和我的朋友一個都不能死。」百里東君從地上緩緩站了起來,大雨落在他的身旁,都化為了水汽。
葉鼎之轉身,看著他。
「這條道很難走,但也很好走。只要我夠強!」百里東君怒喝道,「師父,看清了,這就是我的大道。」
「世間很多的遺憾,都是來源於不夠強。比如西楚覆滅,北闋亡國,將軍戰死,夫妻兩隔。只要足夠強,那麼大道朝天,誰也不能攔我的路!」百里東君忽然腳下一頓,他的手中已經無劍,可青雲台上,卻是劍氣如潮。
葉鼎之微微皺眉,百里東君所說的大道,又何嘗不是當日葉鼎之在絕望之後尋找到的大道,兩個人最終想走的大道是一樣的,可為何他的道一抬頭便是黑暗,而百里東君說出大道的時候,他看到了光明?
「也罷。」葉鼎之輕嘆一聲,伸出一指,虛念功真氣從指間流出,將空中那些劍氣斬斷。
「劍已經折了,刀也不在手邊,那我便用拳頭。」百里東君伸出一拳,整個人猛地一旋,衝著葉鼎之急掠而去。
以腿為劍柄,以身為劍身,拳為劍首,指為劍尖。
這是以人為劍!
青雲台上劍氣在瞬間達到頂峰。
那些磅礴落下的大雨,即便在三丈之外也是裹著劍氣落下,沈羅漢揮出一掌,想把那雨水打落,可一揮手,那手卻已經被雨水割破,鮮血直流。
「太強了吧……」沈羅漢低聲道。
「這場對決,已非我們能參與的了!」齊天塵輕嘆一聲,一甩拂塵,伸出一指,一個巨大的八卦心門在他們頭頂現出,阻攔著那些危險的雨簾。
百里東君此時以人為劍,一劍到了葉鼎之的面前。
「百里!」葉鼎之怒喝一聲,虛念功在瞬間運至頂峰,面對著那「劍」,揮出一拳。
「劍」與拳相撞。
「啪」得一聲,很清脆,像是雞蛋殼裂開的聲音。
葉鼎之瞪大了眼睛,忽然垂頭,看著那百里東君。
百里東君已經站定,一拳按在了葉鼎之的胸膛之上,葉鼎之的手指點在百里東君的頭頂上,卻沒有按下去。
「你說我傻,你不是也留手了!你想明白了嗎!」百里東君低聲罵了一句。
葉鼎之笑了笑:「罷了。」
「國師,結果如何?」明德帝幽幽地問道。
齊天塵沉吟片刻,緩緩道:「百里東君勝了半招。」
「那……」明德帝有些猶豫。
「不可。」齊天塵直接回道。
葉鼎之整個身子往後仰去,倒在了雨水之中。
「文君。」
「還沒完呢。」百里東君忽然把已經閉上了眼睛的葉鼎之從水潭之上拎了起來,「你要活下去,你想見的姑娘也可以再見到!」
「動手!」明德帝一聲令下。
那一眾天境高手早就已經自詡為武學宗師,可今日在兩個年輕人面前,卻連動手的機會都沒有,此刻得令,全都在瞬間出擊。
齊天塵輕嘆一聲:「何苦。」
「眾生皆苦。」百里東君忽然對國師笑了笑,「但我和我的朋友不能苦。」他抓起葉鼎之,從青雲台上一躍而下。
他和葉鼎之方才的對決已經用盡了全力,青雲台那麼高,即便全盛之時,他們二人可以如仙人御風般登上青雲台,但如今的他們一躍而下,豈不等於粉身碎骨?
「葉鼎之,你和南訣、北蠻的人說,讓他們退兵!」
「然後你就帶著文君到南訣去,這輩子都不要回來!」
「但我可以去看你!」
葉鼎之在百里東君的懷裡已經奄奄一息,此刻隨著百里東君從青雲台上墜下,苦笑道:「我們要一起死了啊。」
「不會的。我還有,值得信賴的人。」百里東君笑道。
一眾守在下方的禁軍仰頭看著那直墜而下的兩人,一時全都呆住了,就在此時,有一襲白衫踏著他們的腦袋朝著青雲台掠去。
「又是誰!」禁軍統領怒罵一聲,仰頭看去,卻是一名女子,一襲白衫在空中飛揚,那女子扭頭看了禁軍統領一眼,盈盈一笑。
一笑,就仿佛時間都停止了。
「頭兒,怎麼辦?」有人反應過來,問道。
禁軍統領還沉浸在那一眼的風華之中,砸吧了一下嘴說:「靜觀其變!」
白衣女子一腳踏在青雲台的牆壁之上,借勢一躍而下,手中揮出一道白綾將百里東君和葉鼎之兩人裹住,輕輕往後一拉,隨後白衣女子落地,再借勢一起,又揮出一道白綾將二人裹住。
「卸!」白衣女子輕喝一聲,白綾輕輕一顫,將那千斤下墜之力統統卸去。
百里東君抱著葉鼎之穩穩落地,他衝著白衣女子微微一笑:「阿瑤來得可真及時。」
「若不及時,你摔死了怎麼辦?」玥瑤輕嘆一聲。
「不會的,我不會死的。」百里東君笑了笑,隨後看著那一眾拔出了刀的禁軍,「各位,我不想殺你們的,還請讓路。」
那些禁軍雖然害怕,卻仍然未退。
「他們讓了路,就會被斬首。」玥瑤從袖中拿出一把梅花針,「還是得殺出去。」
「算了,那就跑吧。」百里東君抱著葉鼎之點足一掠,他剩下的力氣也不多了,可是如今救下葉鼎之,遇到心上人,心中無比愉悅,足夠他——
一醉千里!
玥瑤笑了笑,提步跟了上去。
禁軍們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三人已經從他們身邊掠過,直奔皇宮城門而去。
可城門之處,一輛馬車卻緩緩停了下來。
「看來,來得正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