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天高雲淡。
正是炎陽高懸的時刻,秋風拂過山顛,吹向廣場,吹得一列列旌旗在空中呼呼飄揚,更為熱鬧的比斗場地送來一陣陣清爽。
牛頂天觀看完五絕之間一輪的比斗後,便揣著那張和離文書,退出看台,匆匆來到了孫婆婆三人所住的小院。
一腳踏入院內,便見樹蔭下的井口旁,正有一襲嬌小身影,捲起了藕臂上的衣袖,在盪著盆里的衣裳。
陽光透過枝葉,斑駁的灑在盆中,可見井水波光粼粼,搖搖晃晃地照在麗人的俏臉上。
「不是安排了僕人嗎,怎麼還要自己動手?」牛頂天快步走過去,雖然心裡明白,還是不禁責備了一聲。
當年他瑾兒嫂嫂從牛家村突然搬入臨安城,也是經過半年才慢慢轉變過來。
「你來了?」穆念慈驚喜的扭過頭,看見來人後,抬起素手擦了擦額前汗水,朝牛頂天嫣然笑道。
牛頂天笑著點點頭,拉過柔夷牽在手中,捏了捏,看了眼遠處緊閉的房門,低聲道:「你爹好了?」
「嗯,」穆念慈輕輕掙了下,沒有掙脫,紅著臉低下頭,輕嗯一聲,聲若蚊蠅。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恰似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見如此模樣,牛頂天心頭一熱,忍不住輕聲撩了一句。
穆念慈那晶瑩的耳根子,霎時之間變得通紅。
牛頂天忍下將小美人攬進懷裡的衝動,拿出一隻瓷瓶兒塞進柔夷,低聲說道:「我要離開一段時間,可能得個一年半載的。這個留你練功的時候服用,不許給旁人知曉了。」
「你要走?」穆念慈愕然抬起了頭,美眸當中有些無措。
而後那張玉臉之上,流露出一抹猶豫之色,低聲道:「那我跟爹爹也走吧,這邊我待著不太習慣。」
「不行!」牛頂天斷然拒絕,隨後似乎覺得自己語氣太過生硬,緩了緩,柔聲道:
「馬上要打仗了,外面很危險,你出去我不放心,好好在山上練功。」
言罷,伸出一隻手指,撓了撓小美人冰涼的手心。
穆念慈眼眸中閃過一抹羞意,終是紅著臉點了點頭。
「念慈!你在幹什麼!」
就在兩人你儂我儂之際,不遠處傳來一聲極力壓著怒火的低喝聲。
穆念慈下意識掙脫手,慌忙的扭頭瞧去,正是自家爹爹楊鐵心,此刻正一臉怒色瞪著兩人。
「楊大叔,我和慈兒是真心相愛的。」牛頂天臉色頓了頓,朝楊鐵心認真說道。
「慈兒?」楊鐵心愣了下。
「你想幹什麼!!」
反應過來,他怒喝一聲,直接操起手中瓷杯砸了過來。
「啪~」
瓷杯應聲碎了一地,卻被牛頂天攬著穆念慈躲了過去。
「哎呀,這是怎麼了?,怎麼發這麼大火?楊兄弟你身體才剛好,可不興動脾氣!」
聽得動靜的孫婆婆急忙出了屋,看見那一地的碎瓷渣後,連忙伸手奪下楊鐵心手中剩下的杯蓋兒,嘴上不忘數落兩句。
楊鐵心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緩了緩情緒,他沉著臉看向穆念慈吩,沉聲道:「你去喊康兒回來,咱們收拾行李這就下山!」
這就要走了?
孫婆婆詫異的看向楊鐵心,又扭頭瞧了瞧一臉平靜的牛頂天和慌張無措的穆念慈,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說些什麼。
「楊大叔咱們倆單獨聊聊?」牛頂天從懷中掏出和離書,向楊鐵心亮了亮,淡淡說道。
楊鐵心盯著牛頂天手中那張紙,心頭仿佛被針扎了般的痛,腮幫子也忍不住狠狠抽動兩下。
「沒什麼可聊的!」他臉色陰沉似鐵,冷冰冰的道:「康兒這些年得你照顧,又習得高深武功,雖不算什麼溫善之輩,但也沒走上大奸大惡之途。」
「往後咱們各走各的路,各不相欠,但你若要對念慈再起歪心思,我就是死,也要濺你一身血!」
「婆婆,要不……?」牛頂天看向孫婆婆時,臉上多少有些尷尬。
「你們好好聊著,婆婆和穆丫頭去外面瞧瞧。」孫婆婆瞧了楊鐵心一眼,笑呵呵的走過去拉起穆念慈。
小姑娘咬著嘴唇,在孫婆婆的眼色之下,兩人出了小院。
「本來還想問問的,現在不用了。」牛頂天笑了笑說道。
剛才見楊鐵心的反應,他心裡已經確定,和離書是對方親手所書不假。雖然不知楊康用了何種方法,但寫了就是寫了,而且也是自願的。
楊鐵心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極力壓制著心中憤怒,緩緩睜開眼,平靜道:「康兒說的沒錯,在我楊鐵心眼裡,有些東西就比惜弱重要,這些年是我對不住她。」
「既然她現在過得很好,很開心,我也沒資格再去讓她去跟著我受苦。但是請你收起歪心思,遠離念慈,不要再打擾我們一家的生活!」
牛頂天沉默片刻,輕聲道:「我和慈兒是真心相愛的,請楊大叔成全。」
真心相愛?
搶了我娘子,又要搶我女兒!你跟我說真心相愛?
楊鐵心氣得脖頸上青筋暴起,攥拳怒道:「你真想逼死我不成?要麼你現在一掌劈死我,要不我帶念慈和楊康下山!」
瞧那架勢,卻不像玩笑。
牛頂天劍眉挑了挑,沒敢再刺激這廝,沉吟了下,說道:「下山可以,但是須得等我這趟回來。」
「不可能!」楊鐵心斷然拒絕,說著就轉身回屋,這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再待。
「外面很快就要打仗,金人南下,去哪都危險。而且你是在官府還是掛上號的,大宋也不安全。」牛頂天緩緩跟進屋,凝眸看向楊鐵心,低聲道:
「還有,難道你忘了那晚的妖僧?只說幾句話就能將你變得呆傻,他已經盯上你和慈兒,你就忍心帶她一塊去冒險?」
楊鐵心聞言,眼眸閃了閃,收拾包袱的動作也突然頓住。
牛頂天嘆了口氣,耐心勸道:「你若被他抓走,或者說被金人抓走,我不管是為了慈兒,為了楊康,還是為了師姐,都得冒險救你,你又何必為了一時之氣,將他倆置於危險之中?」
「你好好想想。」
說完,牛頂天轉身出了屋。
該說的已經說了,不管能否聽進去,走是不可能讓走的。
出了屋子,行至院外時,牛頂天便見不遠處的山槐樹下,孫婆婆正對穆念慈說些什麼。
小姑娘眉眼微垂,時不時的點點頭,明媚豐艷的臉蛋兒上,可見淡淡的酡紅紅暈。
聽見腳步聲,她抬起頭,臉頰上的余暈猶在,眨了眨眼,有些緊張的望向牛頂天。
牛頂天微微一笑,說道:「應該不會走了,不過慈兒你也知那晚的老僧,這事不能由著你爹,他要想偷著下山,你得及時通知侍衛,知道嗎。」
穆念慈鬆了口氣,這時忽然想起眼前這人口中的親暱稱呼,陡然的轉變,她頗感不適,只是剛才憂心兩人衝突,未曾察覺。
又見孫婆婆笑吟吟的瞅著自己,心中不由大羞,紅著臉道:「衣服還未洗完,婆婆你們聊,我先回去了。」
言罷,匆匆進了院中。
孫婆婆笑了笑,似乎忽然想起什麼,臉上現出一抹猶豫。
牛頂天笑道:「婆婆有事儘管說,不必跟我見外。」
「這是莫愁讓我捎給你的,你要是方便,就給回一封吧,婆婆今天順便給帶回去。」孫婆婆瞧了瞧四周,從袖口當中取出一封信遞了過去。
牛頂天眼眸當中閃過一抹訝異之色,接過信封后,也未猶豫,便當著孫婆婆面拆開了。
信封里有一股淡淡花香,似乎是古墓外的山花味道,信紙折成了蝴蝶形,他費了好大勁才給打開:
「牛大哥,見字如晤。」
「不知你可還記得兩年前,那個初涉塵世的小姑娘?那時的莫愁,天真爛漫,不諳世事,與你初次見面,只覺前所未有的開心、快樂。自那之後,牛大哥便在莫愁心裡生了根。」
「這兩年裡,古墓外的山花謝了兩波,莫愁的想念從未間斷過。你的笑容,你的話語,那晚你在古墓中偷偷傳授莫愁武功的場景,時常會在莫愁腦海中浮現,怎麼也揮之不去。」
「莫愁曾無數次想要下山找你,可又怕自己的唐突會驚擾了你。然而,想念卻如潮水般洶湧,莫愁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內心渴望付諸行動,卻不想被終被師傅發現,還受了懲罰。
「莫愁無悔,因為莫愁這份心意,必須讓你知曉。牛大哥,我心悅你。願你能聽到莫愁心聲,願我們能有再見之日。莫愁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我知道,此刻莫愁心中只有你。」
「盼望回信,李莫愁。」
一封傾訴衷情的書信讀完,牛頂天心裡頗不平靜。
赤練仙子早戀了,卻沒有陸展元那廝的份,以後還會有令人聞風喪膽的「赤練仙子」名號嗎?
將信紙小心翼翼迭好,裝進信封,牛頂天給貼身揣進了懷裡。
小姑娘字裡行間處處真情,說不感動那是假的。若是往常,他定會打算抽空過去瞧瞧的,但如今有了危機,卻不想再給人帶去風險。
牛頂天想了想,看向孫婆婆,正色道:「回信我一會給婆婆送來,但婆婆回去之後一定看住莫愁姑娘,不要讓他偷偷跑了出來。」
「往後我這邊會有不小的麻煩,你們都在古墓安心待著吧,儘量別外出了。」
見牛頂天不似玩笑,孫婆婆點了點頭,也未多問,能讓這小子稱之麻煩的,確實非古墓所能幫襯的。
兩人又在樹下相互叮囑幾句,牛頂天提出告辭,返回了住處。
午後
五絕間的比武繼續進行,又經三場激烈的交鋒後,一燈憑藉著先天功的渾厚功力,稍勝其他三人半招,位居天榜第一。黃藥師次之,歐陽鋒與洪七公難分伯仲。
對於洪七公提出的以四對一比斗一番,牛頂天並未拒絕。在沒有依仗先天境界磅礴內力的情況下,他三十招內徹底擊敗四人聯手,令眾人無不嘆服。
因為天榜之名須得四十歲以上,地榜聽起來太過掉價,便在一燈提議下,牛頂天得天榜榜主稱號。
翌日,山上比武依舊如火如荼的進行著,連焚天與蘇魯支,炎弘壽,金不換三位護法也依次下場。
期間,興許是甩開了瑛姑糾纏,周伯通突然再次出現。
得知丘處機身死後,他不屑對韓小瑩出手,便帶有三分尋仇,七分找場子的心思,向日月神教當場踢館,卻在三位護法的合計之下,沒有占到絲毫便宜。
至始至終,看台上的那位冕服青年,再也沒有出現。(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