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我麼……」
牛頂天沉吟了下。
經過幾個月重修,他如今的武功與慕容博、蕭遠山等人相比,有多大差距不得而知,還得找個人試試才行。
打定主意,朝窗外瞧去幾眼,身影一閃,便抄起有些愣神的王語嫣掠出了屋子。
半個時辰後,避開在湖中搜尋的曼陀山莊人手,回到草庵,已不知是幾時。
給那女子敷了藥,包紮好傷口,又令王語嫣幫其換身褻衣,牛頂天留兩個姑娘在屋裡擠床板,自己回到了涼亭打坐休息。
翌日清晨——
大雨初霽,結束內功修練後,牛頂天操起那柄修羅刀,伴著晨曦,在汀上練起了刀法。
刀是黑衣女子的刀,比自己那柄菜刀順手太多。
至於刀法,則是破戒刀法,燃木刀法,菩提刀法。是上一世謀畫少林藏經閣所得。
當時七十二門絕技被他取了五十六門,後來雖沒怎麼過多深練,但一直當作它山之石,不停翻閱參悟,這一世練習起來倒是異常的得心應手。
「她醒了?」
察覺到腳步靠近,牛頂天招停身止,彎刀歸鞘,抬眸看向涼亭旁髮髻散亂的少女。
王語嫣沒有立即回話,一臉迷糊的模樣顯然昨夜沒睡好。
緩了好一會,她似才想起如今處境,蹙著秀眉悶聲道:
「她好像不喜歡我。」
「不喜歡你?」
牛頂天眼中詫異。
不過一想那女子的性格,有些敵意倒也正常。
見牛頂天不說話,王語嫣瞧了一眼草庵,低聲道:
「她一醒來就惡狠狠的瞪著我,我不敢待在裡面了。」
「我先進去瞧瞧。」牛頂天溫聲道,「王姑娘可在亭子裡喝些茶水,一會我去準備早餐。」
說完,跟王語嫣沏上一碗清茶,遂向草庵走去。
進了草庵,就見那女子不知何時已經換上先前的黑紗衣,此刻正靜靜的躺在床上,兩眼呆呆的盯著房梁。
「姑娘感覺如何了?」牛頂天走至床邊,輕聲詢問。
他對這少女多少有些愧疚,蠻橫雖是蠻橫了些,但更多像是性格孤僻所致。
不管如何,自己昨晚的那一掐,確實有些粗魯了。
見少女不理會,兀自怔怔的躺著出神,牛頂天便湊上前,低頭瞧了過去。
黑衣女子和他目光相對,下意識地凝視片刻。
待反應過來,那對亮瑩瑩的眸子裡未有絲毫猶豫,揚起右手就朝眼前那張臉狠狠地扇去。
牛頂天不由就是一愣,不管前世還是今生,這算是第一次有人朝他扇巴掌。
那巴掌剛剛觸及臉頰,甚至能夠感受到手心上冰涼滑膩的觸感,牛頂天迅速捉住了少女手腕,沉默了好一會,輕聲道:
「不管男人還是女人,臉面都扇不得。昨天夜裡你偷襲我在先,我自保反擊,無可厚非。你若真想解解氣,我讓你打幾下其它地方也無妨。」
「放手!」
黑衣女子冷冷的道。
語氣雖然冰冷,聲音卻似風過鈴音,清婉動聽。說話之時,兩道清冷的眸光直射向牛頂天。
「其實昨晚只是不想姑娘強撐著離開,並非捨不得船,哪想你會直接跳湖。」
牛頂天嘆了口氣,鬆開手腕,看著少女,又沉吟問道:
「早餐想吃什麼,我一會進城去買。」
黑衣女子卻沒理,緩緩地坐起身來,目光落在牛頂天手中的修羅刀上,冷冰冰的道:
「把刀還我!」
牛頂天見狀,拿起修羅刀瞧了兩眼,伸手遞了過去。
經過昨晚見血,今早暢練,他多少有些見獵心喜。
寶刀近在眼前,黑衣女子抬手去接,然而剛手臂剛抬一半,她便臉色煞白的垂落了下來。
「傷口有些潰爛,手臂儘量少動。」牛頂天輕聲提醒。
黑衣女子怔了下,右手拔出修羅刀,怔怔地盯著刀身。
隨後,好似使出了渾身力氣,咬著牙就朝牛頂天劈去。
但,許是受了傷的原因,她眼神雖然兇狠,手上卻顯無力,刀光未及落下之時,就已經被牛頂天輕輕扼住了右手。
「給個砍我的理由。」
牛頂天面如玄水,靜靜的看著黑衣女子。他好些年養出的溫和性子,此刻也不禁被挑起一絲火氣。
「你看了我的臉!」
黑衣女子冷冷的道,說得理所當然,氣勢毫不示弱。
她其實還想說你看了我的身子,但早晨醒來,周圍只有那小賤人在側,心裡也不確定,最終沒能開得了口。
剛說完,突然發現王語嫣俏挺挺的站在門口,不知想到了什麼,她一股怒氣瞬間湧上心頭,兇狠狠的瞪去一眼後,扭頭怒視牛頂天,厲聲喝道:「你和那小賤人是一夥的!是不是?」
「你才是一夥的!」
王語嫣瞬時怒瞪起雙眼。
「你才是小…小……」
她想要反擊,可憋得俏臉通紅也沒能罵出那三個字來。
「哼,你這人好生無禮,我不想見到你!」
到底是大家閨秀,最終跺了跺腳,一臉氣惱的離開了。
「這就走了?」
牛頂天眉頭微挑。
迎上黑衣女子怒容,他眉頭又不由輕輕皺起了起來。
說實話,他家蓉兒以前也沒見有這麼蠻橫過。
不過,當他準備開口之時,腦海中卻似突然抓住了什麼。
看了臉就要殺人?
在太湖受傷。
莫非……
是她?
回想起昨夜,剛到曼陀山莊就見李青蘿聚攏一群持刃手下,牛頂天腦海當中突然想起一人。
目光也不由在黑衣女子的臉上仔細端詳了起來。
下頦尖尖,光滑晶瑩,此時近距離怒瞪著自己,一張櫻桃小口微微翕動,露出兩排細細的牙齒,如碎玉一般。
再加上身上傳來的一股幽幽沉沉、甜甜膩膩的香氣,讓人不由得一陣心動。
「我跟王姑娘可不是一夥的。」牛頂天突然笑道。
在黑衣女子憤怒的眼神漸漸躲閃,臉頰之上泛起又羞又怒的紅暈時,他移開了目光。
一邊輕輕奪過少女手中的修羅刀,一邊說道:
「昨天夜裡為了替姑娘去尋金瘡藥,我用這刀殺了四個人,為了替姑娘換身乾淨衣服,我把王姑娘也給擄了過來。」
「不管姑娘有什麼旁人見不得面貌的規矩,我才救過你,才用它為你殺過人,你就忍心用它來劈我?」 牛頂天亮了亮手中寶刀,笑吟吟的看著面前少女。
穿黑衣,帶面幕,袖間還藏有一把弩機,加上這般嬌蠻清冷的性子,身份倒不難猜。
若是不出意外,這女子應是段正淳的私生女,木婉清。
印象之中,木婉清似乎前去曼陀山莊刺殺過李青蘿。
後來被李青蘿派人追殺到大理,直至遇見段譽。
沒想到會讓自己截胡。
如果沒有占據這座草庵,沒有定居此處,興許又是原來的故事——有情人終成兄妹。
牛頂天心中不由想道。
而那黑衣女子聽了此番話,卻是突然呆了呆。迎上牛頂天的笑容,她才回過神,頗顯不自然地撇過去頭,冷笑道:
「我師傅說,世上男人就沒一個有良心的,個個都會花言巧語騙女人,心裡淨是不懷好意。男人的話一句也聽不得。」
「那可不盡然。」牛頂天搖了搖頭道,「不過是你師傅一面之詞,你沒經歷過男人,又怎麼知道男人沒一個有良心的?」
「你怎麼知道我沒經歷過男人?」黑衣女子瞪去一眼。
但這話一出口,便瞬間發覺到不妥,羞惱之下,揚起巴掌又要去扇牛頂天。
牛頂天捉住手腕,這回沒再放開,不顧少女的掙扎與怒視,兀自分析道:
「你師傅既然能和你說出這話,我不需想也知她定是被哪個花心男人拋棄了。」
「你師傅才被拋棄了,放手!」黑衣女子怒瞪著牛頂天。
「我沒師傅,自然沒的人拋棄。」牛頂天理直氣壯,「你好好想想,你師傅雖討厭男人,但是不是經常關注某個地方,常常一人獨自發呆,像在思念某人。」
「既然被拋棄,那就是遇見情敵,遇見對手了。你再仔細想想,你師傅是不是異常怨恨哪個女人,漂亮的女人,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女人之間能有多大仇恨?能恨成這樣,除了生死之仇,也就只有奪夫之恨。」
黑衣女子漸漸忘記掙扎,開始怔怔地發起呆來。
她發現這人說的似乎就是自己見的,難不曾師傅真被哪個男人拋棄過?
在少女沉思之際,牛頂天鬆開了她的手腕,又說道:
「你師傅自己受過情傷,估計見你生得美貌,怕被壞男人哄騙了去,所以才逼你戴上面幕,不許旁人瞧你臉面。」
「我昨天夜裡用毒箭射你,你不生氣?」黑衣女子突然抬起頭看著牛頂天問道。
牛頂天搖了搖頭,笑道:「掐過你那一下,氣就消了。」
少女聽罷,下意識撫向還有些疼痛的脖頸,突然嬌蠻瞪了牛頂天一眼,又問道:「那我扇你臉面你也不生氣?」
「沒扇著,自然不生氣。」牛頂天嘆道,「我對漂亮小妹子一向大度的很。」
終究是個女孩兒家,聽了稱讚,少女心頭不免有些歡喜。
況且她長期戴著面幕,向來只聽別人稱讚自己武功了得,從沒稱讚她容貌的,因此,臉上不由多出一絲淺淺笑容。
但,這笑容隨後便一瞬即逝,黑衣女子眼光中閃過一陣奇怪神色,臉上隨即回復原先鋒利如刀、寒冷若冰的神情。
沉默了半晌,她緊繃起一張冷冰冰的俏臉,眼眸直視著牛頂天,平靜道:「我若是願意嫁給你,你願不願意娶我?」
這話說完,少女臉上平靜轟然而散,臉頰再也忍不住浮起紅暈,眼眸當中盈著難忍的羞意。
雖然羞澀難耐,但她仍是鼓足勇氣直視著牛頂天。
……
見牛頂天遲疑不答,少女怒道:「你不願意是不是?你嫌棄我?你是不是喜歡外面那個小賤人?是了,你一定喜歡那小賤人!我本來就是潑辣女子,自然比不了她那樣溫柔的。」
說著說著,就一臉羞憤的去搶牛頂天手裡的修羅刀。
「你還想砍我?」牛頂天舉起刀,任由她扯拽自己的衣袖。
黑衣女子臉上現出淒婉之色,冷冷的笑道:
「我曾經立過毒誓,若有哪個男子見到了我臉,我如不殺他,便得嫁他。」
「你見了我的容貌,我殺不了你,你也不願娶我,我只能自殺,再做鬼纏著你!」
聽了這話,牛頂天腦門上不由升起一陣陣涼氣。
但見她臉上悲戚之色,心中不禁一軟,便溫聲道:
「潑辣怎麼了?女孩子潑辣一點才有味道。」
「不過,這事得等傷好以後再說。萬一我不懷好意,在使欲擒故縱,你就不怕我騙了你身子,再一走了之?」
黑衣女子聞言,怔了片刻,但迎上牛頂天柔煦的目光,心裡莫名一寬。
鬆開衣袖後,微微撇過去頭,輕哼了一聲,說道:
「料你也不敢!」
「自然不敢,我可怕你用弩箭射我。」牛頂天笑吟吟的說道,「對了,我叫牛頂天,姑娘怎麼稱呼?」
黑衣女子道:「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木婉清。」
牛頂天笑道:「好名字,水木清華,婉兮清揚,姓得好,名字也好。」
木婉清哼了一聲,道:「好過一頭肥牛,頂天乏力,盡會掐女兒家的脖子。」
顯然,她還記得脖頸上的疼痛。但未等牛頂天尷尬,草庵之外就突然傳來一道噗嗤笑聲。
木婉清愣了下,厲聲喝道:「小賤人!哪個讓你偷聽的!」
說著,咬牙起身,去奪牛頂天手中的修羅刀。
見奪不過來,又強忍傷痛,踉蹌著去取牆角的弩機。
牛頂天見狀,一把攬住了她纖腰,只覺觸手溫軟,柔若無骨,心中不由得一動。
「這裡老子說了算!給我床上好好躺著去!」
最終,他沒能說出真正狠話來,惡狠狠的瞪了少女一眼,給她攔腰抱起,送到了床板上。
「不許下床亂動,我去城裡給你買早餐,一會就回。」
留下一句話,牛頂天走出了草庵,臨走時猶不放心,把牆角的弩機也戴在了身上。
來到涼亭他才發現,王語嫣正氣鼓鼓的坐在裡面生著悶氣。
「我沒偷聽!是她…是她說話的聲音太大了……」
見著牛頂天,王語嫣下意識的就是紅著臉辯解。
牛頂天卻沒去接這話頭兒,笑吟吟的問道:「王姑娘早餐想吃什麼,我去城裡給你買。」
「我真未偷聽!」
王語嫣急得跺了跺腳。
牛頂天微微一笑,道:「些許小事而已,其實聽了也無妨。早就聽說蘇州早點精緻可口,王姑娘想吃煎包還是湯麵?」
王語嫣憋屈得要死。
自己不過走近恰巧聽見那句話,就給扣個竊聽帽子。可這人也不聽解釋,認定了一般。
「煎包!」
她氣鼓鼓得憋出一句話。(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