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合莊,座落於太湖西部區域的一座小島上,島上綠蔭掩映,幽軒雅致。
在船上與牛頂天進行一番熱情而不失姿態的交談後,慕容復於參合莊附近水域換了小船。
抵達島上之時,鄧百川,公冶乾,包不同,風波惡,與阿朱、阿碧已在岸邊等候多時。
「公子爺!」
鄧百川,公冶乾,包不同,風波惡四人上前抱拳見禮。
阿朱、阿碧則有些心虛與不安,兩人隱晦相視一眼,齊身上前,小聲道:
「公子。」
慕容復淡淡的「嗯」了一聲,目光落在四大家臣身上,微微笑道:「都是自家兄弟,無需客氣,先回莊子再說。」
說罷率先向參合莊行去。
幾人跟在身後,進了莊內,徑直來到會客廳堂。
阿朱、阿碧奉上茶水後,眉眼低垂著站在堂下,等候發落。
其實原本只是可大可小的事情,慕容家的婢女仗義救人,扶危濟困,若是傳將出去,再稍加修飾,未嘗不是一樁江湖美談。
但昨日包不同被搶船隻,游到力竭才游回參合莊,鬧得莊內上下人盡皆知,便已經涉及到姑蘇慕容氏的臉面了。
江湖之人講究臉面,江湖世家更講究臉面。
因此,堂上的慕容復端起茶碗,輕輕抿一口後,沉默了許久都未開口說話。
眼見氣氛十分壓抑,一旁的風波惡最先受不了。
他面容微頓,正欲開口解圍,慕容復突然沉聲道:
「你們二人都是我的心腹侍女,我自然是信得過你們的,但是江湖險惡,往後不可不防。」
「阿碧,你先將前後經過說一遍,記住一個字不許漏。」
阿朱、阿碧鬆了口氣。
遂一前一後,將這三個月內發生的所有事情詳細敘述了一遍,對涉及牛頂天的,二人都未敢有絲毫隱瞞。
聽罷,慕容復沉思不語,風波惡卻忍不住嘿嘿冷笑道:
「這人倒不怕閃了舌頭,任何事都會辦成?」
「我看多半見阿碧妹子俊俏可愛,起了非分之想。」
阿碧低著頭,臉頰不禁微紅,若是往常,她定要嗔去一眼的,但此刻卻沒敢多言。
「令牌在身上?」
慕容復抬眸看向了阿碧。
相比女兒家的嬌羞,顯然那枚堅硬無比的令牌,更能引起他的注意。
阿碧點了點頭,從懷裡掏出令牌,雙手送到桌上。
慕容復拿將起來,那道厚實沉甸的感覺一入手,他的目光便有些不舍挪開了。
靜靜的端詳許久,慕容復不禁微微蹙起了眉頭。
隨後,將令牌遞向一旁的鄧百川與公冶乾,微笑道:
「鄧大哥和公冶二哥見多識廣,可能瞧出是何物所鑄造?」
二人前者是青雲莊莊主,慕容氏四大家臣之首;後者是赤霞莊莊主,號稱掌法「江南第二」(第一自然是慕容復)。
比起包不同與風波惡,他們經營著慕容氏名下大多產業,又負責結交各方人士,說句見多識廣,也不為過。
鄧百川最先接入手中,端詳片刻又遞給身旁的公冶乾。
公冶乾端詳許久後,突然說道:「公子的劍是百鍊精鋼所鑄,自然鋒銳無比,公子不妨使劍全力劈砍一下試試。」
還砍?
阿碧抬起了頭。
猶豫著想要提醒這是別人的東西時,被一旁的阿朱悄悄扯了下衣擺,遂閉上了嘴巴。
慕容復瞧了眼手中寶劍,臉上未有絲毫猶豫,將令牌放在檀木桌沿,抽出寶劍,運足力道,猛地一劍便劈砍了上去。
「嘣!」
一聲錚響,顫音在廳堂之中迴響不絕,再瞧慕容復手中的寶劍,竟直接斷成了兩截。
震驚!!
看著深深嵌入檀木中,卻不見絲毫劈痕的令牌,慕容復與四大家臣無不感到震驚。
要知道,堂堂南慕容使用的寶劍可不是凡鐵所鑄,竟直接崩斷,連一絲劈痕也未留下。
回過神後,公冶乾臉上難掩喜色,朝慕容復抱拳笑道:
「恭喜公子爺!能有這般重量與硬度,據我所知,也只有傳說中的玄鐵與精金。」
「不管玄鐵還是精金,自古以來都是萬金難求之物。只要給鋼鐵當中熔上少許,所鑄刀劍定能吹毛斷髮,削鐵如泥!」
說到這兒時,鄧百川眼眸一閃,突然接過話頭,沉聲道:
「但如此絕佳煉器之物,卻被用來鑄造一枚令牌,由此便知這枚令牌的真正份量。」
「對方既然能輕易送出令牌,想來身份絕不簡單,給阿碧妹子的承諾未必是在說大話。」
說著,鄧百川看了一眼堂下垂首而立的阿碧,臉上現出微微笑容,朝慕容復抱拳,道:
「如今有這份承諾在手,公子爺大業豈不平添一大助力?所以,阿碧妹子非但無過,反而有功!」
「阿朱、阿碧都是自己人,鄧大哥何談功過?」
聽到這,慕容復臉上再也壓抑不住笑容,笑著反駁一句。
他儘量使自己保持平靜,看向堂下的阿碧,微微笑道:
「阿碧你武功微弱,令牌放在身上我著實不放心。」
「既然那位公子將來還會取回,此事關係慕容家聲譽,令牌便先放我這保管吧。」
對於牛頂天的姓名,阿碧沒想起來說,慕容復也沒想起來問,若是稍稍提上一口,也不知會是何等心情。
聽了慕容複決定,阿碧低著頭,悶「嗯」應了一聲。
此刻,她心裡多少有些愧疚,對牛頂天的愧疚。
原本打算到時候直接還給對方,哪想還讓人背負了承諾。
可說到底,她不過是個奴僕,在主人面前沒有一點插嘴的份量。
見慕容復沒再詢問的意思,阿朱低聲道:「公子還有要事相商,若沒吩咐,我和阿碧先回了。」
慕容復微微頷首。
待兩人離開,慕容復看向一旁沉默半天的包不同,眼眸微微閃爍,沉聲道:
「還請包三哥詳細說說昨日發生的情況,那人的武功招式到底如何?」
說罷,將檀木里的令牌掰出,塞進了懷裡。
不知怎的,此刻再看包不同,他心裡不由生出一絲不悅。
從飛鴿傳書得知大致情況,他便從無錫城匆忙趕了回來。
但哪想手下辦事如此魯莽,丟了慕容家臉面不說,反還得罪了大人物。 就這樣,慕容復先入為主,給牛頂天貼上了大人物標籤。
一旁,包不同聽罷,老臉不禁微微泛紅。
畢竟給人拿菜刀逼得毫無反手之力,算不得多光彩的事情。
他將昨日晌午前後經過詳細敘述一番後,慕容復臉上不禁微微變色。
沉默半晌,慕容復沉聲道:
「此事包三哥做得確實魯莽,反讓人小瞧了我慕容家的度量。」
說著,又沉吟道:「等會你們隨我一同前去探探虛實,到時候還得委屈一番包三哥。」
四人聽罷,鄧百川、公冶乾、風波惡相視一眼,紛紛看向包不同。
包不同臉色漲紅,壓住用「非也」抬槓的衝動,咬牙道:
「公子爺放心!」
……
卻說牛頂天目送慕容復下了船,在湖上行進十餘里,大船來到一處茶花密布的小島上。
昨天夜裡大雨滂沱,伸手不見五指,曼陀山莊到底什麼模樣,他其實也未瞧清。
此刻,卻不禁有些眼熱如此幽雅靜謐之處。
靠了岸,下了船,趁著僕人準備早餐之際,李青蘿款款行至正欣賞山茶花的牛頂天身側。
「公子出身大理段氏?」
李青蘿語聲輕柔,一改先前在船上時的潑辣模樣。
見牛頂天笑而不語,只欣賞著山茶花,她杏眸微微閃爍,咬了咬銀牙,靠近幾分,柔聲道:
「公子精通段氏一陽指,一定出身大理皇室,奴家可否向公子打聽個人?」
牛頂天並未立即回答,而是端起一盆桃紅色的山茶花,端詳許久後,道:「夫人這盆『恨天高』可否送我?」
恨天高?
李青蘿不由一怔,隨後眼眸鋥亮,身子又貼近幾分,語氣之中頗顯急切,問道:
「公子知道這花的名字?」
牛頂天點了點頭,微微與其拉開些許距離,鼻尖的馥郁幽香亦淡了幾分,說道:
「又名『漢紅菊瓣』,原產於大理,是雲南山茶花中的珍品。」
「不過,這花最好少些日曬,放在陰涼處穩妥一些。」
「公子也種過山茶花?」李青蘿好奇問道。
牛頂天沉默片刻,搖了搖頭。
他倒非對花有所研究,而是眼前的品種前世經常在何沅君院中見到,也聽其介紹過。
此刻驀然再見,心裡多少有些睹物思人。
不曾想,李青蘿卻自己腦補了許多,嫣然笑道:
「公子想要,儘管拿去就是,我這還有兩株。」
說完眼巴巴的看著牛頂天。
「多謝夫人了。」牛頂天將花盆抱在懷裡,扭頭微笑道:
「我叫牛頂天,雖說不是大理皇室,倒也認識不少人,夫人想要打聽誰,不妨說來看看。」
牛頂天?
李青蘿笑容瞬間凝固住,隨後整張臉煞氣畢現,咬牙道:
「你玩老娘!」
「機會給了夫人,你若不問,過這村可就沒這店了。」牛頂天擺弄著花枝,悠悠說道。
「呸!無恥!」李青蘿恨恨的罵了一句,卻不敢動手。
還牛頂天?我呸!牛踏海都比這名字強!
她可不信一個嘴都沒毛的外姓人,能認識大理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
平復一番情緒後,李青蘿整了整衣衫,傲然挺起胸脯,淡淡說道:「花就送你了,不過,一會你得帶我去見嫣兒。」
「沒問題。」
牛頂天爽快答應。
「你莫非打算把我也扣下?」李青蘿眼中變得狐疑。
牛頂天:「……」
他懶得搭理這草包女人。
就在這時,一個丫鬟提著食盒匆匆忙走了過來。
牛頂天接入手中,打開瞧了一眼,是煎包與餛飩。
「夫人不走我可走了。」
他瞥了一眼李青蘿,淡淡說道,隨後懷抱花盆,手提食盒,直接走向岸邊小船。
不得不說,這女人草包雖是草包,身材卻傲人得很,總能引人遐想,不禁多瞧兩眼。
李青蘿遲疑半天,在小船即將啟動之際,咬了咬牙,迅速提起裙擺追了上去。
舟行湖上,牛頂天在船尾悠閒搖槳劃波,向西而去。
一刻鐘後。
看著端坐船蓬之中,一雙美眸盯向自己,神色不停變幻的李青蘿,牛頂天不禁微微笑道:
「夫人在想什麼,也不需這般盯著我吧?」
李青蘿愣了下,臉色不禁微紅,惡狠狠的瞪去一眼。
這小子果然不是好東西!
但沒過多久,她臉上若有所思,目光再次忍不住瞧了過去。
打量許久後,突然道:「我問你,你覺得我家嫣兒如何?」
牛頂天微微一怔,如實回答:「人間絕色。」
「果然男人都一樣,都喜歡老娘這款。」李青蘿暗自得意。
「夫人有事?」
牛頂天問道。
李青蘿微微一笑,語氣之中有那麼一絲蠱惑,說道:「你這小子的條件其實也不差,最起碼武功就比復官強不少。」
「你若能保證以後真心待我家嫣兒,只要幫我辦成一件事,我就把嫣兒嫁給你,如何?」
說完,她一雙瑩瑩的美眸熠熠而閃,靜靜的看著牛頂天。
牛頂天不由停下船櫓,一臉詫異的看著李青蘿。
把王語嫣嫁給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