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牛車上的女人
此時,遠處的大火,已經漸漸熄滅,只剩下些許嵐煙,仍未消散。
不該死的人死了,該死的人也總該去相聚。
「我只是想讓他們也嘗嘗恐懼的滋味,也好知道來世去做個好人。」
不知怎的,牛頂天在韓小瑩的面前,沒由來的輕聲解釋了一句,面色也不復剛才的清冷。但這似乎不是他的性格。
所以,這話剛剛說完,他便突然反應過來,差點伸手給了自己一巴掌:老子解釋個球啊?
「我」
韓小瑩艱難地倚劍立在那裡,月光下的嬌軀搖搖欲墜。
正要地開口說些什麼,卻發覺已是力不從心,直接朝著一旁倒去。
「小心!」
牛頂天見狀,急忙伸手接了過去。
瞬間,
溫軟入懷,一股香氣迎面撲來,牛頂天有些沉迷這味道。
低頭看了眼面色蒼白昏迷不醒的韓小瑩,他心中甚是憐惜,不由的緊了緊臂膀,橫抱了起來後,便朝著牛車緩緩走去。
輕輕地將人放在稻草堆上,脫下自己的棉袍裹了上去,接著又是擔心夜寒,便在外層也覆了一層稻草。
隨後撐起傷軀走到車前,駕起牛車,借著月光,繼續向北。
這一次,
他在前,她在後,
他坐著,她躺著。
真是熟悉的感覺啊!
正趕著牛車的牛頂天,不知想到了什麼,不禁感嘆道,緊接著,臉上美滋滋地咧開了笑臉,也一掃前兩日的陰霾。
「啪~」
「啪~」
興之所至,
兩記牛鞭揮起。
「儂呵,走山路,過小河~」
「我趕牛車,砍柴火~」
「車上坐著我阿妹呵~」
「我呀我阿妹~」
牛頂天對著前方情不自禁地唱了起來,這首牛五爺最是鍾愛的儋州小調。
以前的他,是覺得心中「羞恥」,在偷偷教了牛五爺幾次後,不論對方怎麼忽悠,再也不願在牛車上陪他老人家一塊「丟人現眼」。
只說「君子不失足於人,不失色於人,不矢口於人,是故君子貌足畏也,色足憚也,言足信也」是孔聖人對讀書人的要求。
牛五爺見此作罷,畢竟讀書人的世界他不懂,也尊敬。
不同往昔,此時此刻,牛頂天的心中就是樂意。
「車上坐著我阿妹呵~」
「我呀我阿妹~」
「往昔難猜阿妹心呀~」
「阿呀阿妹心~」
迷迷糊糊中的韓小瑩,仿佛聽見了有人唱歌。
模糊地聽清兩句,只覺得唱進了自己的心,便沉沉的想要睡去,但是臉旁一陣陣寒風飄過,鑽到衣領里後,直叫人冷得哆嗦,沒多久,便悠悠清醒了過來。
入眼之處,唯有一輪皎月和漫天繁星。
忍不住蜷縮起了身子,緊了緊裹在身上的衣袍。
她嗅出了這是前方男子身上的味道,思緒也不由自主的飄向了今日早間。
她原本是在大漠,陪著五位結義兄長教導郭靖武藝。前些日子得知嘉興老家族內有親人病危,便和自己的親兄長韓寶駒趕回去了一趟。
處理完喪事後,韓寶駒因有急事先行北返,她自己留下來安頓好族親後,也才在前日啟程北歸。
沒想到在今天早間,途徑洛陽城遠郊的時候,準備去河邊取水,便在草叢裡發現了一位昏迷不醒的俊秀男子。
當時見這人面色蒼白,只是一幅弱不禁風的書生模樣,而且像是受了很重的傷勢,心中不忍,便將其救了起來,這才有了接下來傍晚時所發生的事情。
令她如何也想不到的是,這人卻是個頂尖的高手,使出的那如神似幻的身法,和那快到極致的劍法,她自己也是平生首見。
原本是自己駕著牛車馱著他,轉眼間,卻換成了他馱著自己,想到此處,感覺恍若一場夢境,又忍不住閉上了雙眼。
躺著躺著,前面那人不正經的調子她也是聽清了,她是江南嘉興人士,自然聽出了這是南方的腔調,心中也是默念了起來:
儂呵走山路過小河
我趕牛車砍柴火
車上坐著我阿妹呵
往昔難猜阿妹心呀
阿呀阿妹心
今日不須妹直說呵
阿妹何時把門過呀
把呀麼把門過
阿妹含笑一句呀
起初,韓小瑩默念著這調兒時,又想起了自己兩人這場景,臉色也是有些微紅,心裡頗不自在。
不知怎的,越往後念著,念著念著好似想起了什麼,又加上左肩突然襲的劇痛,不覺間,淚水已經滑落了下來。
都說無助時的女人最為嬌美,再怎麼堅強的女俠,也終究也是個女人。
韓小瑩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江南,想起了大漠,想起了當年偷偷愛慕自己不敢表白的五哥張阿生。
那位為救自己在和銅屍陳玄風的打鬥中重傷而死的人。
自己心裡也不清楚對他到底有沒有愛意。
可當他為救自己奮不顧死的時候,在死前表露心意的時候,自己並不後悔當初的接受,也不後悔發出那樣的誓言。
可是突然,韓小瑩卻又生出了一絲恨意,恨那人為何不在生前告白。
哪怕只能經歷過幾天時光,這一世也算是沒有白活,也好過是在死前,讓自己像個寡婦孤守一生。
想著想著,蒼白的俏臉已經漸漸是淚流滿面。
牛車在月色的陪伴下緩緩地行駛著,除了「軲轆軲轆」的車輪聲,周圍一片靜悄悄的。
悄然無息之間,也不知過了多久。
只聽「吱呀」一聲,牛車緩緩地停了下來。
韓小瑩緩緩睜眼望去,一座破廟映入眼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