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楚天妤點頭。
「這個江景年有問題，國公府也不乾淨，楚惜月急著讓我訂親，是因為她想做鄴王妃。」
楚夫人只需要仔細一想，便知道這內里的骯髒，怒意讓她雪白的臉蛋看起來倒還泛起一絲淡淡的紅潤。
「母親，您好好養身體，看著我們報仇雪恨，看著我們成親生子，與我們一起過幸福日子，好不好？」
「好。」
楚夫人哪裡會不好，重重點頭間眼淚又涌了出來，此生她只有一個心愿，便是孩子們一生幸福，一生無憂，這樣，哪怕她死了，她也是瞑目的。
「天妤，她們心狠手辣慣了的，你一定要萬分小心。」
那些虎狼都毒了幾十年了，天妤才十五歲，楚夫人一想著就覺得慌得厲害，可抬眸看著女兒那沉穩又冰冷的模樣時，楚夫人又覺得女兒好像真的懂事，也長大了。
「我會的，母親，嫁妝單子我先拿走，我還有事情要處理得先走了，您一定要好好養身體，吃的、用的、喝的都要小心，別再用二姨娘那邊的。」
「我知道。」
楚夫人點頭，隨後看著楚天妤高瘦的身影離開，楚夫人捏著帕子默默地落淚，都是她不該輕信她人，才害的孩子們受盡了苦楚。
「半月。」
楚夫人微微抬起眼眸，冷聲道。
「去把李媽媽叫來，她若不來你就說回程府讓舅老爺過來請她。」
「是。」
半月轉身出門，楚夫人眼中恨意呈現，怪不得這些年她身邊得力的老人一個一個的離開，不是摔死就是回鄉下的時候掉進水裡淹死，想來那些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二姨娘為了孤立她，故意弄死的。
李媽媽到含霜院的時候，楚夫人剛好將簪子插進鬢間，看著主母緩緩轉頭，眼神冰冷的模樣時，李媽媽下意識的心裡慌了一下。
有多少年沒有看到楚夫人露出這種犀利的神情了！
「李嫦娥。」
楚夫人還記得她的名字，她是程老太太親自挑選出來的奶娘，甚至還把她的弟弟也安排在了程府的莊子上幹活。
「夫人。」
李媽媽低頭垂眸，楚夫人不看她，半月上前扶著她慢慢的朝著軟榻走去，靠在柔軟的墊子上，楚夫人才接著說話。
「這些年在楚府過得很得意吧？幫著你家主子做了那麼多喪盡天良的事情，背了多少條人命，你半夜睡覺的時候，可曾想過？」
李媽媽袖子裡的長指攥緊，急忙笑著擺手道。
「夫人，這是絕沒有的事，奴婢一直本本份份。」
「我身邊的元嬤、陳嬤、四福、五福……她們是怎麼死的，你忘了嗎？」
楚夫人死死的盯著李媽媽，沒有錯過她任何一點表情變化，看著她臉色煞白一下子慌亂起來的模樣，楚夫人眼裡的怒意便沸騰了起來。
「李媽媽，我是程府精心教養出來的，雖然被你們害成現在這幅模樣，但不代表，我的手段就沒有了。」
撲通……
李媽媽一聽到手段兩個字就撲通一聲跪在了楚夫人的面前，她記得的，一直記得，當年夫人嫁進楚府的時候，楚府亂得根本沒眼看，楚老太太一手遮天，楚大老爺、二老爺只想霸她們的東西，就連宗親都不要臉的一再的過來要東要西。
眼前這個病弱的夫人，只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就把府里治得乾乾淨淨，讓楚府從大家族裡脫離了出來獨立門戶，楚老太太到現在都不太敢把手伸進來，所以她一直跟著楚大老爺生活，他們則按時送用度過去榮養著老太太。
「綁起來吧。」
李媽媽還沒反應過來，半月就衝上去一把扣住了李媽媽，滿月拿著繩子三兩下就把李媽媽給綁了起來。
李媽媽嚇得臉色煞白，拼命的掙扎尖叫起來。
「夫人，夫人，冤枉啊，奴婢真的什麼都沒有做，二姨娘也只是替您掌著中饋，她什麼也沒做啊。」
「你倒是個忠心的，但願你死後，她能替你收屍，還有，你的弟弟一家十幾口都會被發賣到最苦的地方去，過永無天日的日子。」
楚夫人說完便疲憊的閉上了眼睛，李媽媽歇斯底里的尖叫，拼命的想要往外面爬，可是半月卻死死的制著她，滿月端來一盆水，將一疊紙放進水盆里慢慢浸濕。
李媽媽震驚的看著她們，這才反應過來她們是要殺自己，嚇得全身顫抖，歇斯底里大叫。
「奴婢錯了，夫人，奴婢再也不敢了，夫人饒命啊。」
唔……
第一層濕紙貼在了李媽媽的臉上，李媽媽很快甩破戳破，瞪大驚恐的眼睛大口呼吸，可第二層、第三層……一層一層的不斷覆了上去。
濕漉漉的紙很快就讓李媽媽窒息起來，她用力的想要呼吸，十指死攥，雙腿緊繃，打著滾想要呼吸，可是濕紙不斷疊加越來越厚，她根本沒有辦法，起先激烈的掙扎漸漸的虛弱，到最後無力。
直到碗砰的一聲凳子砸倒在地，半月和滿月跌坐在地上喘息，楚夫人才緩緩睜開眼睛。
地上的李媽媽，早已一動不動。
「別怕。」
楚夫人伸出手，半月和滿月急忙上前扶著她，楚夫人將她們兩個擁在懷裡，恨得咬牙切齒道。
「她這叫罪有應得，以後不論二姨娘那邊誰敢欺負你們，只管打回去，拼著這條命，我也會護住你們。」
她斷不會再叫身邊的人再被那賤人害死。
「是，夫人。」
半月和滿月緊緊的抱著夫人，夫人眼神冰冷，但身子卻是一直顫抖不止的，再怎麼怒火重重，她也病了十幾年，而且從來沒有殺過人，李媽媽是她殺的第一個，但絕不是最後一個。
「蹉跎了近二十年，不論我還有幾天，我都得給妤兒她們幫忙，不給她們拖後腿。」
楚夫人說著便紅了眼眶，人生有多少個二十年，她十六歲嫁進楚府，如今已是十八個年頭了，最美好的時光她原本可以自由自在去看這世間的美好，去撫觸這世間最好的風光，去牽這世間最好兒郎的手……
「半月、滿月啊，你們都跟著我二十年啦，我記得你們是八歲跟的我呢。」
「是，奴婢們都長大了，夫人卻還是那樣年輕，那樣貌美，小姐說得對，往後咱不再穿那些暗色的了，就這樣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為別的，就為了自個兒高興。」
五小姐說了，她會去尋藥，一定會救下夫人，所以她們要打起精神保護好夫人，不能再讓夫人吃二房那邊的毒藥了。
「好。」
楚夫人輕輕點頭，自十八年前楚將軍和程憫柔在花園裡苟且，珠胎暗結，再加上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其實……她看出了一些東西，只是多說無益，徒增傷悲罷了。
也許。
她也該想想要怎麼做才是對孩子們最好的。
程大夫和素心走了進來，見楚夫人這模樣，眼中都是欣慰，素心笑著上前道。
「夫人，您這樣真好看。」
程大夫摸了摸手裡的藥包，笑著說道。
「當年夫人可是與皇后娘娘齊驅並駕的第一美人，你再看看咱們家少爺和五小姐，模樣個個生得都是傾國傾城。」
只可惜二少爺被養歪了，如今也過繼到了二姨娘那邊，真的是浪費了一幅好相貌。
不提也罷！
慢慢走出廂房。
楚夫人看著院子裡的煥然一新，只覺恍然隔世，風拂起花瓣和落葉圍著楚夫人打轉，楚夫人一邊看著一邊聞著這新鮮的空氣，當真覺得身體也舒服了不少。
還是天妤說得對，得出來多走動。
賞了一會花，楚夫人又去了小佛堂。
聞著沁人心脾的檀香，半月點了香遞到楚夫人的手裡，楚夫人接過之後，走到菩薩的面前，緩緩跪下，抬眸看著眉慈目善的菩薩，楚夫人悲從心中來。
「菩薩，求您一定保佑南楓和天妤，一定保佑她們事事順利，平平安安，求您保佑程家闔家安康順遂，也請您……保佑西風早日清醒，早日知錯。」
一拜一拜地磕在地上，楚夫人腦子裡浮現出這十幾年的過往種種，悔恨交加。
「菩薩，求菩薩讓天妤順順利利地退了這場婚，讓她遇到一個知她、愛她、疼她的人，幸福一生，下輩子，我一定會吃齋念佛拜謝菩薩。」
深深拜下，楚夫人眼裡的淚珠也隨即墜落，這輩子，她怕是沒有時間了。
……
一陣風忽地颳起，院子裡的黃葉紛紛墜落，楚天妤仰頭看著這些葉子，伸手抓住了一片，緊緊握住。
落葉的縫隙處，一道藍色的身影出現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