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史詩
「高歌吧！女神！「
「歌唱佩琉斯之子阿基琉斯的憤怒！」
「他的暴怒招致了這場災禍，」
「給阿凱亞人帶來了無盡的苦難，」
「將戰士的英魂打入冥府……」
伯羅奔尼撒半島東南部，維奧蒂亞地區，底比斯城恢弘的石頭皇宮中，一名瞎眼的老者手持一把破舊的豎琴，用他並不優美的嗓音吟唱著一首古老的長詩。
大廳之中正在舉行一場宴會，底比斯的國王和他的兒女們正在慶祝不久前對於阿提卡城戰爭的勝利。
長桌上擺滿了來自地中海沿岸各地的美食，侍者們捧著裝滿葡萄酒的陶罐，不斷地斟滿各位衣衫華貴的貴族和神靈祭司手中的酒杯。
飲宴已經進行了大半天，所有人都已經熏熏大醉，人們發出粗俗的大笑，各自放浪形骸，喧鬧不已。
場中，一名身穿黑衣的年輕人突然從桌邊起身，輕輕的推開兩名迷離欲醉的少女，緩緩地來到了那名盲人歌者的面前。
看著後者乾裂的嘴唇，他遞上了一杯酒，「老人家，喝杯酒潤潤嗓子吧。」
琴聲停了下來，老者空洞的雙眼依舊面向著前方，「謝謝您，好心的大人。」
他伸出手，摸索著接過了那杯酒小心翼翼的泯了幾口，「啊，狄俄尼索斯，偉大的酒神，感謝您的賜予，這是神才能享用的奈克塔爾。」
「不過是一杯葡萄釀的酒水罷了。」墨菲笑了笑，「我很喜歡你的長詩，這些都是你自己創作的嗎？」
「當然不是，我的大人，」老者謙卑的道，「我的詩歌大部分都是從我的老師那裡學來的，我只不過增添修改了其中的一些。而這些詩歌也是老師從老師的老師那裡學來的，它們中的有些篇章，已經流傳了數百年。」
「原來如此。我聽聞過你的名字，荷馬，他們說你走遍了整個希臘，還有人說你曾在奧林匹斯山為諸神頌歌，他們說，你的眼睛就是因為直視過神靈才瞎掉的，是這樣嗎？」
荷馬溫和的笑起來，睜開了那雙渾濁無神的眼睛，「我的眼睛是天生就瞎掉了，大人。他們那麼說只是因為我唱過一些歌謠中提到過奧林匹斯山上的盛宴。」
「……赫菲斯托斯從調缸中舀出甜美的奈克塔耳，從左到右逐個斟滿天神的酒杯，幸福的天神們看到他在宮廷中忙忙碌碌，個個忍不住地暢懷大笑。他們快活地享受著盛宴，直到夕陽西下，他們都吃到了滿意的一份，聆聽著阿波羅彈奏的美妙的七弦琴和多才多藝的文藝女神們的美妙歌聲……」
「諸神的天國，那裡是神子、國王、英雄受邀前往的福地，怎麼會邀請我這樣一個又老又瞎的歌者呢。」
「他們會的，」墨菲道，「詩歌與傳說就是他們的賴以存續的根本。我贈你一部新的長詩，如果你能夠將它改編出來，流傳出去，奧林匹斯山的宴席之上，必會為伱留下一席之地。」
說著，墨菲伸出手指，點在了老者的額頭，將一幕歌劇傳入了他的腦海。
剎那間，荷馬看到了一條貫穿整個歐洲大陸的長河，看到了那河底之下閃亮的魔法黃金，他看到了守護黃金的女仙，看到了尼伯龍根的侏儒憑藉著黃金鑄造的指環成為了世界之王。
接著，瓦爾哈拉聖殿在雲端聳立而起，女武神布倫希爾德在天地之間騎行，他看到了英雄齊格弗里德殺死巨龍，沐浴龍血，看到他喚醒沉睡的女武神，並與之墜入愛河，以尼伯龍根指環作為信物。
接著，盛大的悲劇開始了，無敵的英雄終於死在陰謀之中，伴著悲愴的葬禮進行曲，悲憤至極的女武神走入烈火之中。
「指環的意義，遠過於沃爾哈拉的結局，遠過於諸神的聲譽。讓我這幸福的人告訴你，指環向我證明了齊格弗里德的愛意！你去諸神那裡，告訴他們我的指環的事，我永遠不會將愛情放棄，他們永遠無法將我的愛情奪去，哪怕瓦爾哈拉的輝煌壯麗會淪為廢墟！」
女武神的悲愴宣言之後，烈火開始席捲天地，將眾神的居所瓦爾哈拉燒成一片廢墟，諸神的黃昏到來了。
荷馬渾身顫抖著，被那無與倫比的史詩震撼到淚流滿面。
「大人，您，您究竟是誰……」荷馬惶恐的詢問。
無論是那恢弘的史詩，還是對方將其傳入自己腦海中的手段，都是如此的不可思議，而這故事的最後，眾神在烈火之中被付之一炬的結局也令他膽顫心驚。
然而，沒有回答。
那人似乎已經離去了。
宴會的喧鬧聲突然再次涌了上來，令荷馬這才意識到，剛才那人跟自己說話的聲音明明很輕，卻能夠在這吵鬧的環境之中被自己清楚無比的聽到，早就彰顯了對方的不凡。
也許，那是一個神。
那會是誰呢？
繆斯女神的化身嗎？
又或者是阿波羅的使者？
那迴蕩在他腦海之中的恢弘樂章，即便是阿波羅恐怕也難以創作出來。
若是神，他的目的又是為何？
將一個眾神被凡人摧毀的故事交給自己，究竟是想要做什麼？
但，沉默了許久之後，荷馬卻站了起來。
無論對方是誰，無論對方目的如何。
如此磅礴的樂章，如此恢弘的史詩，如果自己無法讓它流傳下去，如果任由它泯滅於時光之中，他必將悔恨終生。
……
十餘年後，當墨菲再次出現在底比斯城中，卻並沒有聽到與《尼伯龍根指環》類似的史詩被傳唱。
他尋訪了幾天，終於在一處破舊的神廟旁的陵園中，找到了一個壁龕墓穴。
據說這裡就是荷馬的埋骨之地。
壁龕上用粗糙的筆法刻畫了一副浮雕，上面是手持豎琴的老者在眾神之間演奏的場景。
墨菲在壁龕前放上了一瓮葡萄酒，「至少你如願以償了，老人家。」
卻在這時，一道明亮的光輝在墨菲身後閃爍了一下，接著一名魁梧健美的男子出現在那裡，他手持一柄長弓，頭上戴著各種枝條編織的冠冕，袒露上身，挎著一個箭壺，他的腦後猶如陽光一般熾烈的光輝四溢而出，令他的面容都被光芒遮掩，看不清楚。
「為眾神歌唱者，偉大的荷馬埋骨於此。眾神奪去了他的聲音，卻無法掩蓋他給世間帶來的偉大之物。那不可言說的長詩，終會令其不朽。」
那男子道。
說著，他腦後的光輝消散了許多，露出一張英俊非凡的面容，用優美仿若歌唱般的聲音道，「我是阿波羅，來自異域的朋友，我終於等到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