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何為出路
「某昨日死了,死在了你的士兵之下,但偉大的天神,至高的昊天上帝又復活了我,並對我降下啟示和權柄。
昊天上帝命我往西方去,去那裡重新開拓漢人的國度,所以某又復活了,某帶著使命將要去傳播昊天上帝的旨意,並重建漢人之國。
為了張氏,為了不讓張家就此隱入塵煙哪!我是大英雄張議潮的嫡系後裔啊!
某要到漠北去,金山和劍河、多邏斯水黠嘎斯人的可汗,是某的舅族。
如今統治漠北的就是某的舅族黠嘎斯可汗李氏,大漠南北的乃蠻人、韃靼人和回鶻人等等,無不聽從某舅的號令,受某舅的轄制,所以某可以暫時委身投靠,再圖其他。」張晟輕鬆的說道。
(金山:阿爾泰山,劍河:葉尼塞河,多邏斯水:額爾齊斯河)
世界那麼大,他何必去留在小小的敦煌,窩囊的過一生呢,更不想去那如今混戰不休的中原灘渾水。
在中原人心中,他張家是蠻夷、是雜胡,想在中原混,何其艱難啊,更何況擁眾四十萬有餘的甘州回鶻,阻擋著東去的道路。「我張晟,蠻夷也!!」
「二郎,說什麼胡話,你不是好好的站在這裡嗎?怎麼說死了。」曹議金有些心虛又震驚的看著張晟。
昨日,侍衛已經告訴了他,張晟確實被殺,已經死了。
但今早,斥候回復從張晟部眾中傳出,昨夜一陣金光閃出,天子的子嗣從棺中走出,復活了!當時他還怒斥了侍衛和斥候說什麼胡言亂語。
所以一早上就派出信使到張晟所部的營地,表示要和談。
如今,張晟確確實實的站在自己的眼前。
所以從他看到張晟那一刻,就無比地震驚,但心中也在想,也許是斥候看錯了吧。
而張晟,則拉開甲冑下衣襟,在曹議金面前側身轉了一下,這也就讓曹議金看到了,張晟腹部和後腰上,那可怖的傷疤。
「你殺死了張晟,伱殺死了太保公的曾孫,唯一的嫡系後裔。」張晟平靜的看著眼前這個紅鬍子的粟特賊,未來的歸義軍就是在他的後裔主政下,徹底回鶻化的。
「那現在…………?」
「是啊,現在我又復活了,昊天上帝不願意讓我死去,讓我復活了,為了祂的旨意和賜予我的使命而活了。」張晟說道。
「多說無益,我願意與你和談,將離開此地,但我有要求。」張晟轉移話題,不再和曹議金在這個話題上牽扯。
「我差點忘了,二郎有一半的黠嘎斯血統,這才想起二郎的母親來自漠北,出身汗族阿熱氏。」
「沒想到啊!
當年我那表哥確實娶了一個好王后,金山確實一個好去處……,金山國、金山,這也許真是上天的賜福吧,看來二郎要重建金山國是名副其實了。」曹議金一陣失神的回應道。
張家二郎死於戰鬥之中,又復活了,如今又說要離開敦煌,看不懂的事一件一件的撥弄他的心弦。
西域、河西這地方,宗教繁多,信仰雜亂,所以這裡的人,總是在信點啥的,而且信仰虔誠。
然後無論是貴胄還是平民百姓,特別講究血統,如今漢人也染上了這毛病,也就是史書上對西域胡人所描述的「蠻夷重血統」。大概就是為了強調自身的合法性,強調比別人高人一等吧,小地方的破毛病。
而敦煌的世家大族,一直以漢人貴氏自居,但現實卻是依形勢所迫,敦煌的胡人和漢人去臨沂在人口結構上是旗鼓相當的,所以這些世家大族早已摻雜進粟特人和回鶻人的血統了。
張氏也不例外,曹議金、張晟等,還有許多的敦煌人,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其顴骨、鼻樑高挺,深眼窩,頭髮捲曲就是最明顯的胡人特點。
張晟的母親是黠嘎斯人,膚白、綠眼、黑髮是汗族阿熱氏或者說李氏的天然特點。
在母親生下前身後,就因體弱而病死,他繼承了母親的一千帳的部民,其麾下的部民認他為主(首領、主人),聽服他命令,所以如今他麾下部民是漢蕃混合,說著以唐言為主的話的人。
張晟可以去漠北投靠他的舅舅,獲得庇護。說實話,這真令曹議金羨慕,他曹氏最擅長的就是聯姻了,如今大量的與敦煌世家、甘州回鶻、于闐聯姻,為的就是尋找盟友。
「好吧,二郎,看來你去意已定,那麼,某便不再阻攔,二郎還有什麼條件。」曹議金看著張晟說道。
「釋放張氏的莊戶、奴隸,以及我部眾的家眷和那些追隨張氏的人,再加500套鐵甲、500柄橫刀、2萬支箭矢、500張弓、1000匹馬,1000根長矛、3000石糧食,如果你不給,那麼一切免談,我們就繼續打。」張晟對曹議金說出自己的條件。
「我答應你,明日也是此時此地,這些東西和人手都會交還給你。」曹議金考慮了一會就果斷說道。
「那麼就以昊天上帝和先祖見證,我們一言為定,你釋放我的部眾、屬民及其他們的家人,歸還資財,我就退出敦煌,永遠不再回來。」張晟說道。
從頭到尾,曹議金的姿態都放得很低。
今日張晟所表現的態度,讓曹議金知道,其志向根本不是謀求奪回敦煌之地的節度使位置。
「告辭。」張晟說完回頭,騎上科扎拉過來的戰馬,在五十甲騎的護衛下,雙腿一拍就驅馬離開這裡,返入他的大軍之中。
曹議金看著那果斷的身影,不知在想什麼。目視著那兩千多騎兵離開的雄壯背影,只是說了一句「張家男兒已長成啊。」隨即,也騎上馬率軍返回敦煌。
張晟率領軍隊返回駐營地後,天色已經將晚了,營地是一片綠洲,士兵們紮下一頂頂帳篷,除輪班巡邏的士兵外,其餘的士兵們,圍在帳篷外的各處的篝火旁。
張晟身旁是他的近衛士兵和幾名百夫長,「寵仁,派人殺牛宰羊,把吃食準備好,科扎、鐵木哥,將其他幾個百騎長都叫過來,孤有話對他們說。」
張晟吩咐百騎長梁幸德和兩個出身於黠嘎斯和韃靼人的親衛說道,三人興奮的應聲而去。
不大一會,十多頭牛和百十隻羊,被士兵們拿著短刀,一頓翻飛,一張張皮毛被剝下來了,一會兒就把牛羊宰殺完畢。
殺牛殺羊的同時,幾個婦人開始往幾個架在臨時灶台上的大鍋中,傾倒洗乾淨的粟米,一塊塊的牛羊肉倒進了裝粟米的大鍋中,做起了油燜飯(抓飯),香味頓時傳遍營地。
飯熟之後,婦人們給排隊的每一個士兵都分發了,營地內外的空地上,近千人聚集在這裡,所有人都埋頭大嚼,沒有一個人說話,他們吃完後要輪換巡邏的士兵。
飯食做的也很豐富,每人都有一塊肉,以及一大碗加了鹽和飽含油脂的粟米,但對於這些從小就就吃不飽,大多出身奴隸和窮苦人家的士兵來說,簡直就是豐盛與美味到無與倫比。
張晟的大帳里,張忠賢、堂叔張承明、梁幸德、陰善雄、張西豹、渾家兄弟、張叢武、科扎、多播、鐵木哥、燕只等二十多人,坐在張晟兩側。
這些人在張晟麾下屬於精銳的騎兵隊長、百騎長、近衛等上層軍官。
他們都是張晟的部曲家將,擔任自己軍隊的軍官和親衛。
他們就像蒙古人的那可兒、日本人的武士,法蘭克人的騎士,依附於張晟以他為主君,他們早已吃完,靜坐在張晟兩側。
張晟需要對他們講明,如今的局勢,離開了敦煌,未來的路要如何走,這才能安定人心。
「諸位勇士,金山國沒了,如今敦煌、瓜沙二州,沒有我們的立錐之地了。
我們離開這裡,爾等與我都是英勇善戰之士,天下之大哪不能去,而敦煌卻不是一個好的歸宿。」
張晟說完,看了眼眾人的反應,哪有什麼反應,其實眾人幾乎都是張氏的家奴、敦煌的破落戶,少有幾人是敦煌大族的旁支,他們早以張晟為主,也明白如今的處境,只是嘆了口氣。
「我等以王子殿下為主,殿下去哪,我等跟隨,只是我等中一些人的家人,還在敦煌,殿下……。」陰善雄適時說道,這也是眾人的問題,雖是張氏的部曲、家奴、莊戶,但也不是真正的奴隸,他們與張晟也是情同手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