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
史敬用畏懼的眼神看著張星，喉嚨滾動了一下，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
他的額頭上冒出一層細汗，臉色蒼白如紙，仿佛面對的是一個可怕的惡魔。
「你……你真是個魔鬼，怎麼能想出這樣的問題！」
他的聲音帶著些許恐懼，似乎不能接受這個由張星所提出的問題。
「這……這簡直就是一場踐踏道德底線的問心局！」
史敬的語氣越發激動起來，身體也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是的，所以你想好了問題的答案嗎？」
「史隊。」
張星沒有管尚自停在原地的史敬，他面無表情地向前繼續走著。
「呵呵……」
「這前世的悖論，對於史隊這種老好人來說，真是再合適不過的開解方法了。」
「這個問題在我前世的法律界就爭論不休著……」
「假如撞向了那五個人的話……」
「那麼就有一方持道義論的態度，認為禁止殺人是基本的戒律，人的生命是不能比較的，應該判處有罪。」
他走著走著，在心中默默地念道。
「而另一方則持功利論的態度，認為多個人的生命比一個人的生命更加重要……」
「所以犧牲少數人的生命保全多數人的生命是正當的，應該判處無罪。」
「相反，選擇了原本的軌道，不僅不會受兩方的爭論，被道德和功利綁在火上烤……」
「反而沒有人會對你多說一句話，因為你沒有那個義務，袖手旁觀是不犯法的。」
「但是，不受到外界的炙烤，並不代表就不會受到自己內心的折磨。」
「所以，讓我想一想，史敬是會選擇撞向哪一方呢？」
張星臉上的笑容逐漸浮現了出來，他也很好奇最終的答案。
「我選擇撞向那一個人！」
「就算最後我要負責，那也總比死五個人好。」
史敬沉默良久，臉上終於出現了明朗之色。
他笑了笑，如釋重負地說道。
「是嗎？這麼執著地當一個好人……」
「有必要嗎史隊。」
張星瞟了一眼史敬，見對方又開始邁起了腳步，不禁搖了搖頭。
「有必要，每個人的價值觀都是不同的，我所堅持的……」
「很大，但又很小。」
「說大呢，我想要人人平等，世間沒有壓迫。」
「說小呢，我只是想竭盡所能幫些所能幫的人。」
史敬走到了張星的身旁，與他並肩而立，淡淡地笑道。
「是這樣啊，史隊。」
「但是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必要的善良……」
「就是純粹的愚蠢！」
張星冷冷地說道，隨後放慢了自己的腳步。
「半年前你隊友的死亡，還有如今的再次減員……」
「都在不言而喻地說明著一個道理。」
「空有善良，沒有果決，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領袖？」
他的臉上帶著些許無奈，搖了搖頭。
「……」
史敬把頭再次低了下去，那黝黑的面龐在黑夜之中看不清任何表情。
他沉默良久，而良久之後則是繼續沉默著……
「我知道你不會那麼輕易地放棄自己的價值觀。」
「那麼接下來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張星瞟了一眼史敬，眼中不明的意味越來越濃。
「如果電車原本軌道上的那五個人都是十惡不赦的壞人，而另一邊的軌道上則是一個仁義善良的好人。」
「那麼你又該如何抉擇呢？」
「史隊……」
他輕笑了一聲，但這道笑聲在史敬的耳中是如此的震耳欲聾。
「五個十惡不赦的壞人……」
「和一個仁義善良的人……這該如何抉擇！」
史敬瞳孔猛地一縮，喉頭在不斷地滾動著。
「卡住了吧……」
「在這個情況下，你的道德和價值觀又該怎麼辦呢？」
張星揮了揮手，趕走了自己身旁的蚊子。
隨後他停下了自己的腳步，抬起頭來直視著夜空中的圓月。
「是仍舊去救那五個人，秉承著數量多寡的判斷方法，從而讓另一個人被無情地碾壓。」
「還是憑藉人類品質的準則，捨棄那五個十惡不赦的壞人，將那仁義道德的好人給救下來呢？」
「無論哪一種選擇，都是讓道德陷入僵局的鑰匙。」
「唯一破局的方法究竟是什麼……」
「非常非常地簡單……」
史敬也停下了自己的腳步，他的眼睛之中布滿了血絲。
「究竟是什麼？」
他屏住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全心全意地傾聽著張星的告釋。
「那就是摒棄所有的道德準則，成為一個現實主義，或者也可以稱作利己主義者。」
「這樣你就不會有任何抉擇的煩惱了，一切都朝著自己利益的方向靠近。」
「無論哪方更值得救，也不用你來操心，因為這並不符合你的利益準則，所以你根本就不會動拉杆！」
張星收回了自己看著圓月的目光，淡淡地說道。
「利己主義者……」
「我還是不認同你所說的。」
史敬聽到了這個回答，眼中閃過了失望的神色。
他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儘管事情再難抉擇，我都會盡力朝著自己所選的方向前進。」
「用利益來當作前進的燈塔，抱歉……」
「我做不到。」
張星挑了挑眉，眼神中沒有絲毫驚訝之色，仿佛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隨便你吧，反正我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該說的都說了。」
「其實......堅持自己的價值觀也不一定是壞事，畢竟......」
「我認為在這個世界上，多一個合格的戰士總比多一個純粹的利益追索者要好。」
他微笑著，然後繼續邁著堅定的步伐前進。
史敬默默地望著張星漸漸遠去的背影，微微皺起眉頭。
「張星......你身上究竟隱藏著什麼秘密呢......為何我總是無法看透你？」
他在心裡暗暗思索著，隨即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此刻已是凌晨一點，整個街道被無盡的黑暗所籠罩著。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行進在黑暗之中，直到身影完全消失。
但是在他們走過的街道上面，正緩緩地載著一個女人優雅的步伐。
如果張星看見這一幕，肯定會驚呼，這不是他手拿推薦信去「理事會辦事大廳」之時……
撞到的那個冷艷女人嗎？
「呼……」
只見那個冷艷女人長吁了一口氣，靜靜地看著遠處張星與史敬兩人消失的地方。
但令人觸目驚心的是，她那白皙的皮膚之下，有著許許多多的鼓起，好似正不斷蠕動著什麼東西。
同時她的眼中也帶著淡淡的猩紅之色，鼻樑上面出現了一道裂痕，但幾秒過後，這些詭異跡象很快又復原。
「西北城市圈……」
「不知道甘宿轄區的巨牆倒塌之後……還能不能保持一個圈呢？」
她輕笑了一下，隨後便沉默不語，也一同走進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