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兒,珏兒......」
混沌中母親的呼喚,王珏在無盡的黑暗中想要睜開眼睛看清楚。
「珏兒,去北原,回家去......」
兩行清淚從王珏緊閉的雙眼之中滑落,噠噠的打在草地之上。
「娘...娘...娘...」
一聲聲囈語,無盡的黑暗之中,無人回應。
「呼...」
「呼...哈...」
「......」
王珏努力的喘著氣,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好疼。
渾身的肌肉好像都被一點點的撕開,每一寸都如同被針扎進了指縫一般的感受。
七大關節都像被鐵錘重重砸過,酥酥麻麻,使不上力。
頭部渾渾噩噩,眼睛灼燒的厲害,睜不開雙目。
腹部有種被撕碎的感覺,連呼吸都痛,調動不了真炁,丹田徹底破碎。
心跳卻極度的快,從未這麼快過,或許下一秒就要衝破胸腔。
「呼...」
時間好像停止了。
「珏兒...珏兒...」
母親的聲音又在王珏耳邊響起,他的眼皮顫抖著掀開。
灼熱的陽光刺的他馬上又把雙目緊閉,睜眼帶來的額頭的刺痛讓他無法呼吸。
上下摸索,原本的回氣丹沒了,那孫曉慧帶來的神秘皮卷還有十三叔的玉佩也不知所蹤。
母親的呼喚一直縈繞在腦海之中,讓他感到熟悉又陌生。
夕陽灑落在腿上的時候,王珏才艱難的起身,靠著那把斷劍支撐著身體,。
「珏兒...來...來娘這裡...」
王珏一瘸一拐的走向那道傳來的方向,停在了一處山谷谷口。
「這是什麼?」
王珏佇立在山谷口,斷劍插在地上強行支撐著他的身軀,眼前的一切都讓他渾身開始微微顫抖。
屍骸,層層堆疊的屍骸。
鮮血,布滿山谷的鮮血。
屍骸不滅,鮮血不凝。
有人,有獸,有天使,有邪魔,有佛陀,有斷臂殘肢,有破敗兵器。
刺鼻的血腥味讓王珏險些再次昏厥。
王珏每邁出一步都能感覺到腳下鮮血的灼熱,那種恐怖的灼燒感侵入了他每一個穴竅,咽喉,眼睛,下體,無一不像是在被刀片輕輕摩挲。
驚蒼劍插在被鮮血浸透的地面,戰場之上龐大的血肉力量被劍身肆意的吸收著,又分給王珏一點點來修復他的傷體。
「地獄。」
「媽的,這裡是地獄。」
「一定是地獄,草。」
王珏罵罵咧咧。
山谷靜的可怕,除了遠方母親的呼喚,只有驚蒼劍入土出土的細微聲響和王珏踏步在血液里的漣漪之音。
一炷香?
或者是十炷香。
王珏走出山谷的時候,月光已經灑在了他的腳下。
「好奇怪,傷好像好了,但是還是調動不了一絲真炁,看來丹田徹底無法修復了。」
體內的撕裂感早已消失,灼燒感也在漸漸褪去,王珏感覺的到自己軀體變得更加壯碩,全身的筋肉和骨骼都仿佛被那些鮮血重塑了一遍。
山谷之外是密密麻麻的叢林,皎潔的月光將這裡照的如同白晝。
「今天一定是十六吧?」
王珏抬頭看著那圓潤的皎月,無奈苦笑。
崑崙山發生的一切都他看在眼裡,但是身體卻不知道被何人所掌控,他好像上帝一樣,觀看了一場鬧劇。
「驚蒼劍?」
王珏看著被自己當成拐杖的驚蒼劍,那十六翼天使和紫袍老者口中的劍靈和唐寅,難不成在虛空破碎的時候,全都消失了?
王珏開始沿著月光照亮的小徑前行,他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驚動周圍的野獸或者未知的危險。
可是依舊那麼靜,依舊只有母親那空靈的呼喚聲。
「珏兒...來...來...」
𝓼𝓽𝓸55.𝓬𝓸𝓶
前方不同於月光的光芒若隱若現,王珏喜出望外,快速飛奔過去。
一大片果樹長在這裡,李子大小,黃花紅果,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沒看到果子之前不覺得餓,此刻王珏肚子竟不爭氣的抽搐起來。
「沒有核?」
王珏邊走邊將果子摘下塞進嘴裡,紅果入口竟然帶著靈氣,讓王珏的經脈感到舒暢,卻還是調用不了一絲真炁。
「娘!?」
一方白玉棋桌就在眾多果樹中央,棋桌之側的月光之下,白衣女子髮絲如瀑,衣袂飄飄如謫仙臨塵,不是楊璐又能是誰?
淚水模糊了視線,剛剛跑出兩步便跌倒在泥土之中,連滾帶爬的到了楊璐身邊。
「娘!娘...珏兒想你想的好苦啊...娘......」
「十年來你和爹去了哪裡,十三叔帶出來的東西,珏兒也沒有被道宗搶走...」
「娘...你一手造就的道宗勾結西方神族......」
「都怪珏兒僅僅覺醒了無屬性真炁,無法讓流霞劍認主......」
王珏跪在楊璐身側哭訴十年來的委屈,但是楊璐卻一言不發。
沾滿泥土的衣袖拭去淚水,王珏抬頭只有圓月當空,哪裡還有楊璐的半分影子?
「娘?!娘!!!」
王珏起身四處張望,無力的嘶吼,瘋了似的在密林之中飛奔尋找,像孤獨的孩子失去了心愛的玩具。
「一切都只是自己重傷垂死的臆想嗎?」
體力幾乎耗盡,王珏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棋桌之側,密密麻麻的黑白棋子幾乎布滿整個棋盤,只有九個空位。
王珏不懂圍棋,也看不出黑白子誰在上風,但是卻鬼使神差的去觸碰散落在外的棋子。
王珏手掌觸碰到棋桌的一剎那,天地陡然變幻。
無數種族在虛空大戰。
有人,有獸,有天使,有邪魔。
佛陀垂手,金剛怒目。
道者翻雲覆雨,俠客踏劍長空。
一柄烏黑鐵棍重重砸落,卻被一隻巨大的白骨手掌穩穩接住。
看不清羽翼數量的天使高呼著神說要有光,卻被參天巨獸吞沒。
九層寶塔寒氣繚繞,三足小鼎混沌沉浮。
黃金巨劍橫空斷下,八卦印盤撥亂天地。
此刻一聲怒喝響徹戰場。
「王詡!你當真以為你保得住這九天十地嗎?」
但是王珏卻沒有聽到任何回答。
隨著這聲怒吼的疑問,隨即只見剎那之間,漫天劍氣攪碎寰宇,無數屍體從虛空中墜落,雜駁兵器在劍氣下崩碎。
王珏的心神也被這劍氣直接震碎,從那處不知名空間脫離。
王珏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渾身顫抖。
密林之外一處極高的山峰之上,雲霧繚繞,一個人形身影陡然睜開雙目,看向棋盤之側的王珏。
王珏只感覺如芒在背,不敢停留,快速起身向密林之外奔跑。
那山巔之上的身影沒有動作,緩緩的閉上了雙目,九根尾巴一樣的東西在雲霧之中輕輕擺動。
王珏不知道跑了多久,突然聽到了前方傳來水聲。
「有水,有水就能知道方向了。」
容不得王珏多想,加快了速度。
突然王珏感覺自己踩空了,腳下沒有著力點。
「臥槽。」
「噗」
王珏從懸崖墜落,重重的砸在河面之上,卻沒能掉進水裡,巨大的衝擊力讓王珏渾身欲裂,無力起身。
「媽的,這是水還是水泥?」
王珏試了試手可以伸進水裡,還能喝到,但是自己卻泡不進去,實在奇怪。
「全他媽的怪事,什麼鬼地方。」
王珏罵罵咧咧,但是水面柔軟,比床都舒服,無盡的疲憊之感侵入大腦,王珏雙手環抱著驚蒼劍沉沉睡去,隨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