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蓀歌從容自若地沿著石階下行,同時坦然回應。ஜ۩۞۩ஜ ஜ۩۞۩ஜ
在竭盡所能之後,一切便順其自然。
如此,心中既無憾,亦無怨。
豁達的聲音穿風而過,傳入心中尚有疑惑未解,便等在院牆外並未走遠的扶蘇耳中。
扶蘇:外祖作詩了?
他知外祖有治國安邦大才,卻不知外祖還能出口成章。
是他孤陋寡聞了。
扶蘇小聲呢喃著,是一往無前的通透樂觀。
原來,這才是外祖的心境。
瞬間,扶蘇內心的憂慮如同被一股和風化解般消散無蹤。
今日,外祖殿中所述,對他而言,無異於雷霆萬鈞,顛覆了他以往的認知。
仿佛在他面前,展現了一條全新的道路。
面對新道路新認知新方向,他仍存疑惑不解和惶恐不安,在所難免。
這一刻,就那麼堅定下來了。
他信外祖的判斷,信外祖對他和母親的一片慈愛之心。
是啊,莫愁千里路。
蓀歌一步步走下長長的石階,穿過古樸大氣又恢宏氣度的庭院,一轉角,就看到了眼睛亮晶晶,像是閃著星星的扶蘇。
別人是轉角遇到愛,他這是轉角遇到大外孫。
蓀歌挑眉,輕笑。
小扶蘇,還不像後世那般死板。
一面乖巧聽話的聽從羋華之言出了殿,同時又變通靈活的候在了殿外的宮巷中。
「小扶蘇?」
蓀歌聲音含笑,說不出的寵溺。
以前,只想當扶蘇的義父。
死後,始皇帝實現了她未說出口的心愿,不顧規矩命扶蘇扶靈。
而今,輩分超級加倍,心愿也是加倍實現。
直接成外祖了,就連始皇帝都得叫她一聲表叔。
這也算是這個天然帶著風險的身份額外饋贈的福利吧。
嗯,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她以後就要稱呼扶蘇為小扶蘇。
一聽,就親昵。
這日子,美滋滋。
就當是苦中作樂了。
扶蘇乖巧又規矩的朝著蓀歌問好。
「為何守在這裡?」
「偷聽可不是君子所為。」蓀歌笑著打趣。
而後,又連忙補充「但絕不是一成不變的,君子為人處事,應處木雁之間,當有龍蛇之變。」
直白點說,做人,山珍海味受得,狗洞也能鑽得,方才能成為人上人。
「外祖,你會作詩?」
在聽聞蓀歌出口成詩後,扶蘇心頭的疑惑悄然間已被詫異驚喜所覆蓋。
眼睛一眨一眨,明亮璀璨的眸子似是盛放著星河畫卷。
蓀歌的嘴角微微一顫,思緒飄回到那個她一直未曾以詩相贈的扶蘇。
好傢夥,債務不會跟隨著她來到這個時空吧?
「不,外祖父不會。「蓀歌語氣堅定搖頭回應。
扶蘇秀氣地眉眼蹙在一起,不贊同地嘟囔「外祖說謊。」
「您是不是擔憂自己太過驚才絕艷,影響扶蘇的心性?」
「外祖什麼時候能贈扶蘇一句詩。」
扶蘇的小腦瓜里已經自發替蓀歌想到了藉口。
蓀歌:……
倒也不必如此善解人意。
「扶蘇,不是外祖自謙,實在是外祖借用,認之有愧。」
若是冒名認了,那就是實打實的抄襲。
扶蘇抿抿唇,仰著頭一臉期冀「那外祖能為扶蘇引薦一下奇人嗎?」
蓀歌嘴角的笑容徹底凝固了。
這真的不是在為難她嗎?
「得看緣分。」蓀歌乾巴巴道。
唯恐扶蘇再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蓀歌雙手背在身後正正神色,威嚴開口「還不去溫書?」
扶蘇稚嫩的面龐上浮現著欲言又止。
他其實是因心有疑問守在宮巷的,奈何一打岔忘得乾乾淨淨,一心只記得外祖隨口而出的佳句。
唉,只能等再想起來了。
扶蘇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兒,而後乖巧規矩的行禮離去。
蓀歌望著扶蘇的背影,腦海里浮現的是那句已識乾坤大,尤憐草木青。
這就是扶蘇。
這才是扶蘇。
一番長談,祖孫三代,情緒各異。
陽光明媚,寂靜無人的巷道中,蓀歌望著映射在石板上的影子,內心清澈如洗。
無彷徨,無憂懼。
她對始皇帝忠誠,從不只是停留在素未謀面識於史書的史書的敬畏,而是十年相伴朝夕相伴的情誼。
她心中留存著章台宮的落日餘暉,那被拉長的身影,仿佛一幅永恆的畫面。
趙高也好,昌平君也罷,都是她。
蓀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嗯,該去政哥面前刷存在感表忠心了。
讓她眼睜睜看著趙高越過她成為政哥的頭號心腹,比殺了她還難受。
狗賊!
你大爺來了!
政哥、扶蘇、乃至大秦,都會有光明的未來。
而她!
註定成為籠罩在趙高頭頂無法擺脫的陰影。
但凡趙高有風吹草動,她就親自給趙高施宮刑。
屆時,後世就無人爭執趙高到底是不是太監了!
趙高:見過狠人,沒見過這麼狠的人。
……
嬴政自如小山的竹簡抬起頭來,威嚴的臉上茫然疑惑一瞬而逝,似是不理解昌平君為何會在此時出現在這裡。
昌平君一入宮探望羋華母子,他便得悉此訊。
按理說,正是其樂融融相談甚歡之際。
「宣。」
嬴政淡淡道。
昌平君求見,他豈有避而不見的理由。
昌平君……
嬴政重新埋首竹簡,神色複雜。
趙高低垂著頭,只覺得如臨大敵。
昨夜,萬籟俱寂之時,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絞盡腦汁還是未想起何時何地得罪了大權在握顯赫至極的昌平君。
他這人,素來有眼色,務實的很。
諂上媚下,是他一貫的生存之道。
想不出緣由,也不妨礙他逢迎討好。
昌平君說他錯了,那他就是錯了,除非有朝一日他爬的更高,比昌平君還高。
否則,他心甘情願屈膝彎腰,唾面自乾。
天亮時,枕頭上都落了不少髮絲,一看就是徹夜未眠愁的。
本還打算尋個空閒,腆著臉賠禮道歉,不曾想,昌平君竟此時來求見大王。
但願昌平君能嘴下饒他狗命。
在趙高的膽戰心驚下,蓀歌大步流星氣定神閒的踏入殿中。
當她瞥見嬴政被如山的竹簡埋沒的情景時,她的眼底流露出深深的同情。
做個成功的帝王,難於上青天。
好久不見。大家年過的怎麼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