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煉心試煉
維克托捋著鬍子，望向一旁飄浮在空中的青碧。
「你怎麼看？這小傢伙，能過這一關嗎？」
青碧長袍一震，仿佛在怒視著維克托。
「你怎麼敢？」他的聲音中帶著怒氣，懷疑，與不可置信，質問著維克托。
維克托沒有因為青碧的態度生氣，反而反問道:
「哦，你對他沒有信心？」
聽到這句話，青碧陷入了沉默。他與白幽朝夕相伴，自認為對這小子十分了解。
說白了，這貨只是一個還沒完全長大的小孩，對世間還抱有幻想。
真正的大人是骯髒的生物，他們會左右逢源，為自己的利益瘋狂奔走。
利益足夠大，出賣朋友，手刃恩人也並不是不可能。
而白幽這小子，還是嫩了些。
有利益，他會去爭，但如果代價是要他捨棄掉幫過自己的人，他又會果斷放棄。
做決定前還要搞出一副糾結的模樣，實則早就暗中下定決心了。
而如果有人做了冒犯他底線的事情，他又會拼上命，去把這人弄死。
即使那人出錢買命，恐怕他也不會答應。
不過，這一切都建立在不威脅到他自己生命的情況下。
如果出現一種情況，讓白幽去死，能換對他有恩的人復活，這時青碧也不知道白幽會如何選。
「那小子，太矛盾了。我看，恐怕有些難。」
青碧的聲音有些低沉，這個試煉要求傳承者明見本心，對白幽來說應該很難。
只是那小子現在已經進入了試煉空間，他再想阻止，也無從做起。
「打個賭吧。」維克托輕笑了兩聲，目光灼灼，注視著坐在能量蒲團上的白幽。
「我賭他能順利過關。」
青碧一愣，他不知道維克托對白幽的信心來源何處。
「算了，我不想賭。」青碧搖了搖衣領，「他已是我的宿主，不論結果如何，我都會追隨他。」
「哦？」維克托眉頭一挑，有些驚奇。
「這麼快，伱就已經完全信賴他了。看來選擇他，也不是沒有道理。」
青碧默不作答。白幽的性格和他從前的主人有些相像。
他在白幽身上，似乎找到了一些以前的記憶。那段時光，極為美好。
可是，青碧卻已經完全忘記。
不過，那美好模糊的感覺，會常伴他一生。和白幽相處雖短，可他卻很開心。
如果試煉成功，他會和原來一樣，繼續追隨白幽。
如果失敗，青碧也不再想繼續等待下一任主人了。乾脆隨風而去，一同消散在虛空中罷了。
「明白了，看來你又找到了值得讓你誓死追隨的人。」維克托看著青碧，欣慰一笑。
「如果他過關，我就拿出一點珍藏的自己，送與你們吧。」
「是自己的珍藏吧？」
……
白幽不知道外界發生的事情，已經沉溺在了試煉空間之中。
日子一天天過去，在醫療的幫助下，他接駁上了假肢，終於得以自由行走。
「來，吃飯了。」大娘端上了幾碟子菜，又給白幽盛了一碗飯。
菜沒什麼稀奇，也就是炒土豆絲，番茄炒蛋等尋常菜。
味道也稱不上好，也僅僅是能夠下口而已。
但，白幽吃的非常開心。
「慢點，還有不少呢。」大娘笑著，給白幽倒了杯水。
「你先吃著，大娘出去打個電話。」
「唔。」白幽點頭應了一聲，便專注乾飯。
一會後，哎呦吃完，下地。
他端起碗筷，收拾起桌子。大娘整天忙前忙後，白幽覺得應該為她分擔一些。
他顫顫巍巍的走著，儘量保持平衡，省得一個站不穩，讓手上的碗遭殃。
好在一路有驚無險，白幽順利走到廚房，將碗筷放進水池之中。
他的臉上浮現出笑容，這是他車禍以後，第一次自己順利打理生活。
「加油，你行的！還有人支持你愛護你，生活一定會越來越好！」
白幽笑著走出廚房，準備繼續下一趟搬運。而讓他走到廁所旁邊時，白幽忽然聽到了大娘的聲音。
「這孩子，真是可憐人啊，出了趟車禍，還查出了大病！」大娘微微嘆氣，似乎在哀嘆白幽的不幸。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是大娘的女兒，她的聲音有些尖酸刻薄，令人聽起來極不舒服。
「媽，你繼續好好照顧他，這小孩沒爹沒媽，連個管的人都找不到。」
「都鄰里鄰居的，我肯定會好好幫忙……」
「唉，媽，你怎麼就不懂呢？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大娘的話被她女兒打斷，隨後，電話那頭噼里啪啦的又傳來一串話。
「這小子，有賠償拿，可有錢呢。到時候等他死了，這錢不就到咱家手上了嗎？」
大娘愣住了，好長時間沒說出話。而電話那頭的女兒不斷催促，讓大娘表態。
「好，好吧。多可憐小孩啊，又是斷手斷腿，又得上了那個什麼什麼癌……」
「是啊，媽，你可得好好『照顧』，別告訴他得癌了，他早走一天，咱的好日子就早一天來……」
……
房間外，白幽倚靠著牆壁，有些說不出話。
他沒想到，這一切的真相竟然會是這樣……
他心神巨震，精神仿佛脫體而出，靈魂出竅。而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一道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
「傳承者，你可以選擇了。」
「選擇什麼？」
「現在的你，會如何做？」
「現在？」
白幽忽然回過神來，他終於記起，那一切事情早已過去，現在的他，只不過是在接受試煉。
白幽回憶前世，那段記憶清晰浮現。
「張大娘，後來又帶我去醫院檢查了一番，確認是早期胃癌後，幫我聯繫了醫生，治好了……」
「傳承者，我說的不是後來的事情。現在，你會如何做？」
那聲音打斷了白幽，讓他重回這個問題上。
「我，什麼都不會做。」
「這樣麼……你，心有迷茫啊。」
那道聲音無喜無悲，但是白幽似乎聽出了，他對自己的選擇有些許不滿。
「好吧。我們的時間還有很多，我會幫你，認清現實。」
……
「放心吧，我是學法的，一定幫你搞定一切。」
病床上，白幽幾乎是面無血色，精神萎靡。
而在他身邊，有一個衣冠楚楚的社會精英，拍著胸脯向他保證著什麼。
「老同學，這賠償款，我一定替你要到！」
白幽沒說什麼，只是虛弱的點了點頭。
一個下午後，白幽稍微恢復了些精神。昨晚他剛剛脫離生命危險，轉出了高危病房。
「怎麼是這個時候啊……」白幽看向窗外，微微嘆了口氣。
和之前那次不同，這次回憶並不是全代入，他還保留了現在的記憶。
這個時間，恐怕是他此生最為黑暗的一段時光。驟然失去一手一腿，任誰都無法輕易接受。
手腿斷裂處傳來的痛覺讓他眉頭微微發顫，止痛針的藥效過去，接下來痛苦會越來越劇烈。
正當他默默忍受之時，白幽病房的門忽然被人粗暴的推開。
「成了，成了！那該死的保險公司給出賠償了，你的治療費用不用擔心了！」
白幽那位律師老同學狂笑，絲毫不顧及醫院不允許大聲喧譁的規定，重重拍桌。
「錢，錢明天就能打到你卡里，不用擔心了！」
這老同學的聲音極大，震得白幽耳膜發顫。不過他還是笑了笑，看向這興奮的傢伙。
「謝了。」
「嗐，談什麼謝，都哥們兒。」律師將資料拍到白幽身上，神色匆匆。
「我先走了，要忙其他事。」
白幽皺了皺眉，看著這位老同學離去的背影，默默的用那扎了吊針的將資料整理好，放在枕頭旁。
「傳承者，你是否感覺奇怪？」
那道聲音再次響起，讓白幽作出應答。
「奇怪？你指什麼？」
「你這位朋友，嘴上說著幫你，卻對你毫不關心。你不覺得奇怪嗎？」
踹門，大喊大叫，將資料隨意拍出，種種小細節代表他其實並不在乎白幽。
那這樣，他花大力氣幫忙要來賠償，就很值得推敲了。
「你要告訴我什麼？」白幽向那道聲音問道。
「一切，我都幫你錄下來了，請看吧。」
一道虛擬投影在白幽眼前展開，向他展示著一切。
那律師其實今天就拿到了賠償款。只是，他從中故意抽出了一部分，剩下的才準備打入了白幽卡中。
「他幫你，只是為了有錢可賺而已。」
白幽陷入了沉默，不僅輕輕握住了自己的指節。
「傳承者，告訴我，你會怎麼做？」
白幽閉上眼睛，沉思了很久。最終，他長出了一口氣。
「由他去吧。」
「哦？能告訴我為什麼嗎？他私吞你的錢，你不記恨？」白幽的回答引起了這聲音的好奇。
「恨，當然恨。」白幽斬釘截鐵的答道。
「那為何？」
「因為，我什麼都做不了啊。」白幽看了看自己殘缺的身體，慢慢閉上了眼睛。
「如果你有能力讓他付出代價呢？」
「我會報復他。」沒有任何猶豫，白幽直接說道。「只是，不會過激。」
「那些錢，我不會要回。搞定賠償款很麻煩，那些就算是他的報酬了。」
一點錢認清一個朋友，也算是值了。
「這樣麼……我懂了。回憶結束，醒來吧。」
聽到這個聲音，白幽打了個激靈，來到了一處新的空間。
眼前，是一個瘦弱的背影。那人背對著白幽，看不到他的面貌。
「竟然和我如此相似……」那背影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後猛得坐直了身體。
「試煉還沒結束。」那身影手一揮，要讓大娘的身影在白幽面前顯現。
而與此同時，白幽身後出現了一道漩渦，正緩緩向他靠近。
那漩渦漆黑幽深，一旦陷入，估計永遠無法脫身。
「我們繼續吧。」那聲音平緩，就好似旁白，慢慢向白幽訴說。
「這位大娘不是真心想幫你，只是想分錢。」
「那又如何？論跡不論心，若她真照顧我到最後，錢全留給他又怎樣？」
「她，想過下毒毒死你。」
白幽忽然一愣。
「她，做，做了？」
「沒真動手，但是想過，不止一次。」
白幽忽然笑了起來。
他笑得很無力，低垂著頭，好似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
「之前沒來得及展示，那撞了你的司機，你還記得嗎？」
白幽當然記得。
那天他好好走在路上，那泥頭車司機超速行駛，結果便發生了事故。
「對於他，你恨嗎？」
「自然。」白幽心中一沉，若不是那人超速，還肇事逃逸，他也不會傷的如此之重。
撞擊之後，他意識模糊的在那躺了不知多久，若不是命大，他恐怕就死在那兒了。
「可是，他也是有理由，有苦衷的。」白幽的眼前出現了一幅場景，向他解釋了為何那司機會那樣做。
那天，司機忽然得知了兒子重病的消息，心急如焚，加速向家中趕去。
撞了人之後他也很驚慌，只是一想到家中的兒子，他便狠下了心，開車逃逸。
緊趕慢趕之下，他兒子及時送往醫院，得以救治，這才勉強保住了一命。
「現在，你會恨他嗎？會報復他嗎？」那聲音聲音不大，可是句句都問在白幽心頭。
白幽閉上眼睛，心中默想。而在他的身後，那漆黑漩渦已經將他吞噬大半。
岌岌可危。
白幽睜眼，看向自己的身體。
他左手輕輕撫摸曾經失去過的右腿和右臂，隨後握緊成拳。
「當然。」白幽冷聲回答道，「救他兒子，就可以撞我之後不管？沒有這個道理。」
要不是僥倖挺過，恐怕他早已化作一捧塵土，消散於世。
「我還沒說完。那司機將兒子送往救治之後，便主動投案自首。」
投影再次動了起來。
那司機囑咐家人變賣財產之後，便到了警局，詳細訴說了事情經過。
在這之後，白幽得到了司機的當面致歉，司機跪在白幽身前，真心懺悔，並給出了巨額賠償。
正因有了這筆費用，他才能在殘疾之後好好生存了很久。
「在這之後，你是怎麼想的？」
「不會變的。我能理解，但不原諒。終究，他還是讓我過的很慘。」此時的白幽已經明確本心。
司機，他不會去原諒。
一個作惡多端的人，不會因為之後做好事就能洗涮他之前的罪。
但是，他的罪，也不會玷污後來的善。
僅此而已。
白幽不想去做聖人，也沒興趣去裁斷別人的對錯，他只在乎自己的感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善以善對，惡以惡裁。
「我只想這麼做，就是這樣。」
話音剛落，漩渦便驟然停止，隨後化為點點碎片，消弭於無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