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陣法里的段安言的神色已經不像最初那般從容,這黃泉七殺陣不愧是自古以來最強的殺陣,他身在其中,只感覺全身上下的法力不停的流失。
怕是再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被這陣法所煉化。
而且他剛才明明用了蠱惑人的聲音秘術,按理來說段月不可能抵擋得住,除非就算她已經中招,卻還是如此堅定的選擇和祝聲昀一起。
段安言的修為流失太快,他索性不動用法術,在陣法里就這樣盤膝而坐,削減了修為流失的速度。
「說起來,我還有幾件事想要請教爹爹呢。」段月道。
「何事?」就算到了此時,段安言仍舊溫言細語,放佛自己真的是一個溫柔慈愛的好爹爹:「倘若我回答了你,月兒可否就能放了爹爹?」
「我自然會好好考慮的。主要嘛,還需要看爹爹回答的如何了。」段月笑眯眯的。
段安言輕笑一聲:「問吧。」
此時此刻他竟還能笑得出來,段月心裡一沉,但還是開口問了。
「第一件事,史喆究竟是何人?為何你們魔淵三城皆如此袒護他?」
段安言臉上的微笑頓了頓:「此事,並非你能插手。」
「我知道的,仙使嘛。」祝聲昀突然開口。
段安言目光一凝:「你是如何知曉的?」
「我不光知道他是仙使,我還知道你們在創造食人魔。」祝聲昀漫不經心,輕描淡寫。
段安言有些驚疑不定,祝聲昀和段月究竟知道多少?
可無論如何,他都沒有對這件事吐出半個字。
老狐狸。
段月心中暗罵,這樣炸都炸不出一句有用的話來,果真警惕。
「第二個問題,我娘,蘇語慈她究竟是怎麼死的?」
按照段安言的說法,她娘親蘇語慈是被仙門之人殺死的,可段月卻不可能信他。
也照著他殘忍的性格,說不準蘇語慈是被他親手殺死的。
聽到蘇語慈三個字,段安言微怔。
段月能問出這個問題,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段安言神色恢復平靜,只是輕聲道:「我沒有騙你,她就是被仙門殺死的。」
段月根本不信:「既是仙門,又是哪一個仙門?」
「恆道派。」
段月從未聽說過這個門派,祝聲昀倒是知道,在一旁道:「那是十年前風頭很盛的一個宗門,卻在一夕之間被人滅了門,原來是段城主所為,難怪手段如此殘忍利落。」
他繼續道:「恆道派倒也有在外歷練的弟子,僥倖逃過一劫,後又組成了一個新的宗門,這宗門你也曉得。」
他頓了頓,「名為流光宗。」
段月意外,所以流光宗的前身便是恆道派。
隨即,她面露譏諷之意:「雖是破後重組的門派,但畢竟是害了我娘,你竟和他們合作。」
段安言罕見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惱意,卻沒說什麼。
其實嚴格來說,與流光宗合作的人是史喆背後的主子,但段安言也不屑於再去多做解釋,畢竟他袖手旁觀也是事實。
「第三個問題……」
段月話音未落,一道極其耀眼的刀光從血霧之中猛地沖了出來,段月瞳孔一縮,身子欲飛快向後退去,可是卻被祝聲昀一把拎住了後脖頸的衣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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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我在,躲什麼?」他淡淡地說了一聲,手中逐月劍顯形,揚手一揮,動作乾脆利落,優雅從容。
那刀光寸寸碎裂。
「月兒,你的問題,太多了。」段安言搖搖頭,輕笑著從血霧之中走出。
他竟然能從黃泉七殺陣之中走出來!
祝聲昀眼眸沉了沉,二話不說,揮出一劍。
那凌厲的劍光,卻毫無阻礙,竟直接穿透了段安言的身體!
他們眼睜睜的看著段安言的身體,如煙霧一般逐漸消散。
這竟是一具分身。
原來他與段月周旋,不過只是為了拖延時間破陣,又在破陣的瞬間凝出分身吸引二人注意。
「天下分身之術,又何止梅青一家?」遠方傳來段安言的笑聲,而這笑聲也越來越遠,看來他要逃遠了。
以段安言的手段、修為、權勢,這一逃,必然後患無窮。
「不能讓他逃走!」段月一急便想衝上去追上去。
可祝聲昀卻一把拉住了她,段月不解地回眸,祝聲昀的目光仍舊平靜清冷。
「阿月,在這等我。」他優雅的俯下身,貼近了她的耳朵,用著只有段月一人能聽見的聲音,仿若細細研磨一般輕而緩、低而沉:「就讓我替你……斬草除根。」
他的聲音是一貫的清冽卻因著放低了竟讓段月有一種他很溫柔的錯覺,讓她忍不住沉溺其中,無可自拔。
段月忍不住失了神。
而祝聲昀人卻已經不見。
遠處震天動地的打鬥聲,讓段月猛地回神,她趕緊朝著那邊奔去。
煙沙四起。
周遭安靜下來。
段月頓住腳步,怔在原地。
只見青衣的少年,一手提著逐月劍,一手提著段安言的人頭,一步一步走來,血大片大片的在素雅乾淨的青衣上暈開,像是血腥又艷麗的盛開著妖魅至極的曼珠沙華,瘋狂的侵略著、浸染著那淡青色的淨土。
那妖孽的顏色襯得他俊美的面龐有一種病態的蒼白,像是封在冰雪中的白玉,又透著一股冷意。
段月一直提著的心終於能勉強放下了,一見到祝聲昀的身影,一刻也等不得的沖了過去:「祝聲昀!」
那挺拔頎長的身影晃了晃,然後毫無徵兆的倒下,手中人頭骨碌碌的滾落在地。
段月卻顧不得那那人頭,急忙扶住了昏迷的祝聲昀,趕緊為祝聲昀檢查。
雖然傷重,卻不致命。
段月大大鬆了口氣。
她看似瘦弱的身體小心翼翼背起了祝聲昀,朝傳送陣走去。
祝聲昀曾多次將她背在背上,這還是她第一次背祝聲昀。
段月偏了偏頭,去看祝聲昀。
那張臉本就淡然清冷,此刻蒼白著,近乎透明一般的更顯聖潔,像是要羽化而去,透著一種禁慾之感,偏生夾雜著凌虐之美,比那勾人奪魄的妖孽更要命。
段月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情不自禁的緩緩貼上那沒有血色的薄唇。
反正他還暈著,不會有人發現的……
像是受了蠱惑一般,她印上了那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