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檸被夏凝攙扶回到臥室,住在了她們家裡。
我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酒精的刺激下,忽然升起一種不想去思考,走到哪裡算哪裡的想法,想要以另一種心態去看看眼前燈火通明背後下糜爛的城市。
夜色深沉,月華滿地,街上散步的人們臉上無不掛著笑容,我像是行屍走肉般的逆行而過,貪婪的去感受每個人身上的溫馨,街道兩旁一盞又一盞不太明亮的路燈,將我有些佝僂的身影越拉越長。
熟悉的飯香味縈繞而來,我如夢初醒的抬起頭,發現周圍的人群已經替換為了朝氣蓬勃的學生,諸多的情侶結伴歸來又不舍的分開,唯一相同的就是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自己神鬼差事的來到當初的大學門口,怔怔地站在校門口的對岸,兩道虛影模糊的重現在眼前,喜悅的在交談著。
「姚遠,人人快餐的老闆說今晚送我們一人一份排骨的。」
「那我們快去,去晚了就沒地方了。」
我的視線與腳步不自覺的跟隨二人前行,腳步越來越快,目送著走進一家很小的門店,隱約的看到裡面人聲鼎沸,顧檸忽然扭過身來,這次是對我笑著催促道:「姚遠,別愣神兒啦,快占位置來呀。」
「好.....」
我抬起手時,顧檸與店內喧鬧的景象化為泡影,思緒回到現實,嘴角還掛著淡淡的笑意,沒說完的話哽咽在喉嚨,再也找不到訴說的機會。
空心的木,瘋長的樹,我早已成為一顆梧桐樹,或許我們都有苦衷,所以盡力後選擇了隨緣,在愛里失衡,努力的每一步都顯得咄咄逼人,顧檸參與了我人生數不盡的風雨,我已經碎過成千上百次早已不會癒合,後來只是作為一顆枯樹存在這個世上永不逢春。
「老肖,排骨還有嗎?」
我踏進店門帶有醉意的笑道。
「姚遠!」
「等著啊,我現在給你盛出來。」老肖雄厚的嗓子帶著驚訝的喊道。
現在已經十點的時間了,店裡早已沒有客人吃飯,他將排骨端上來又拎來四瓶啤酒起開,他也早已不復往年的精神面目,額頭密集的汗珠滑落,在那之上原本烏黑的頭髮也白了不少。
我其實已經喝多了,但是情緒上來,早已管不了那麼多,再次半瓶下肚大著舌頭道:「老肖啊,不是我說你,錢不是這麼省下來的,咋不打開空調啊?」
老肖一邊拿起遙控器一邊笑罵道:「就你小子炸刺,現在不像往年啊,吃飯的人少了,錢不好掙啊。」
老肖的手藝一如往常沒變,排骨的顏色總是上的很深,但是肉香味讓人慾罷不能,一連吃了三塊有些撐得慌才罷手。
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嘴,問道:「嫂子呢,今天捨得讓你一個人盯著店裡?」
老肖夾起排骨懸在半空的手抖了一下,許久後,雙目無神兒的望著酒瓶,低沉道:「你嫂子....人沒了。」
「沒了??」
「怎麼回事?這麼突然!」
我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震驚到無以復加,酒勁都清醒了一些。
老肖馬上要到六十的年紀了,外地人,年輕時就來唐山了,服務員、廚師、汽修都做過,在打工時認識了嫂子,自己有廚師的手藝,二人一商量就在學校門口開了一家快餐店,一晃就是二十年過去了,周圍的建築跌更換新,它始終沒有換過。
嫂子是一個很簡單的女人,一般的個子身形有些胖,為人爽快。
「唉....生老病死,不可控啊...」
「不可控....」
老肖低著頭小聲的喃喃道,我沒有去安慰他,因為我根本不會安慰人,在痛失親人、愛人的面前任何語言都顯得十分蒼白無力。
我默默的將空調關閉,感受著門外吹進的熱風,寧靜的世界置身其中,我們在疲憊奔波的生活里跑的太久了,久到身邊人失去的那一刻才反應過來,是否只有到這時才會恍然大悟,有沒有真的珍惜過對方,總是在痛苦終日縈繞自身時,才發覺甚晚。
「整兩口!」
「整!」
我們用牙將瓶蓋咬開,伴隨著酒瓶相碰發出的清脆聲,仰頭灌了下去........
「舒服!」
我打了一口嗝,啤酒順著喉嚨流到胸口,冰涼的舒爽感遍布全身,將一整天的疲憊和暑氣一掃而空。
老肖還是一副掩蓋不住落寞的神情,我不知道該說什麼,默默的遞給他一支煙。
「你小子怎麼還抽9塊的紅河呢?吸進去都拉嗓子!」老肖嘴上嫌棄的說道,但沒拒絕,直接點上後舔了舔嘴唇。
「明天不幹了!他奶奶的關門!」老肖猛地一嗓子吼出來。
「靠!你是不是沒話找話啊?!」
我被嚇的又精神了不少,埋怨道。
老肖又獨自喝了一口酒,嗓音不再雄厚,變得沙啞道:「你嫂子早就想出去玩玩,勞累一輩子沒機會,準備帶她去轉轉了。」
老肖摩挲著手機殼背面的合照,滄桑的臉上皺紋更多了,尤其前額和眼角顯得很重,渾濁的眼睛升起一團霧氣。
「幹了,老肖!」
我揚起酒瓶用力的碰了一下,一口氣將一整瓶全部灌進肚子,眼角不自覺滑落一滴淚水,流進耳朵里。
老肖餐館的黯然落幕,也代表我和顧檸校園時期的回憶徹底退場了。
............
喝完酒已經十一點了,第二場的兩瓶啤酒徹底將我灌醉,一隻手撐著額頭,閉上眼昏昏欲睡。
「哥是一根蔥,來自外太空。」
我暈暈乎乎的拿起手機,也沒看是誰就直接按下了接聽鍵。
「姚遠.....現在你在家呢嘛?」安顏氣喘吁吁夾雜不安的語氣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