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拉鏈一直拉到了下巴,嘴唇有些冷漠地抿起,渾身都散發著疏離的氣息。
他一下了車,就和李禹城低語了幾句,大概是在說錢的事情。
漆黑的夜裡,周銘川卻好像一塊熠熠發光的鑽石,孟嬌驚愕地坐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孟嬌姐,孟嬌姐!」美琪在一旁看樂了,她順著孟嬌的目光看過去,就知道她是在看喬川,「那個男的是不是很帥?」
孟嬌心狠狠地墜了一下收回了目光,「他叫什麼名字?」
美琪一副心知肚明的樣子,賊兮兮地小聲說道:「喬川啊,他常常來這裡開車賺錢的,大部分時間給孟天開。」
「你說他叫喬川?」孟嬌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
她不是不相信喬川就是真的周銘川,她只是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碰上了!
「是啊,」美琪說道,「這裡很多姑娘想泡他的,出錢的都有,但是那個男人啊,難追的很。」
孟嬌心裡又是一墜,是啊,那個男人難追的很,她知道。
只是她現在才知道,怪不得這麼難追,原來是個賽車手。
「孟嬌姐不過我覺得你肯定行,你這麼漂亮,說不定他就心動了呢!」美琪在一旁攛掇道,她本來也就是隨口一說。
誰知道孟嬌一聽到,立馬就站起身子朝周銘川走了過去。
因為孟嬌發現,她再不追上去,那個男人馬上就要開車走了。
孟嬌穿了一雙七厘米的高跟鞋,一路小跑著朝周銘川的車子跑去,她剛剛快要跑到那車子旁邊,陸衡忽然不知道從哪裡走了出來。
「嬌嬌,我們回吧。」陸衡伸手就要去攬孟嬌的腰,卻被孟嬌躲了開來。
「我不跟你走。」
陸衡正要說話,孟嬌忽然打開了周銘川的副駕駛車門。
「我叫車了。」
車裡的男人這才抬頭看了過去。
孟嬌兩隻手緊緊地握住門把手不敢回頭去看周銘川的眼神,她倔強地站在原地也不肯跟陸衡走。
「我想著這麼晚了就不麻煩你送我回去了,所以叫了車。」孟嬌有些心虛地說道,她既不敢看陸衡的眼睛也不敢看周銘川的眼神。
她覺得自己現在就好像一隻砧板上的小羊羔,向前一步是死,向後一步也是死。
「可是這人不是剛剛幫李禹城開車的嗎?怎麼還做上順風車了?」
陸衡狐疑的眼神落在了車裡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樣貌絕不在他之下,甚至剛剛賽車的時候,陸衡就知道,這絕不是個只把賽車當做愛好的人能開出來的水平。
孟嬌一看陸衡還不肯罷休,只能周銘川拋去了一個求救的眼神,她一副視死如歸地看著周銘川,紅唇一角被咬在齒間。
整個人在夜色里,美得驚心動魄。
「是她叫的車。」
周銘川收回目光,淡淡說道,「你現在還走不走?」
「走,我走!」孟嬌心裡大喜連忙說道,她利索地坐上了車,然後透過車窗和陸衡說道,「就不麻煩你送我回家了,我先走了,謝謝!」
孟嬌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這麼開心地和陸衡說過話,她話音剛落,周銘川便啟動了車子,慢慢關上了車窗。
合上的車窗隔絕了夜間的凜然寒意,孟嬌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臂冰涼。
可現下最讓人糾結的不是這刺骨的寒意,而是周銘川。
孟嬌撞破了周銘川的秘密。
那男人緊閉的雙唇並沒有要和孟嬌講話的意思,孟嬌小心翼翼地瞥過去甚至能察覺出一絲慍怒。
安靜的空氣好像一把無形的大手,緊緊地掐住了孟嬌的喉嚨,她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車子飛快地行駛在一眼望不到頭的黑暗裡,速度快到孟嬌甚至有些害怕。
她根本看不清前方所有的拐彎和超車,周銘川卻好像能夠預知未來一般驚險地開過每一個岔路口。
一次又一次,速度越來越快。
快到每一次轉彎孟嬌都不得不緊緊抓住安全帶咬緊牙關,快到每一次加速都能讓孟嬌的身子緊緊地貼住椅背動彈不得。
周銘川卻好像故意一般,一刻都不肯停止。
黑夜迷霧,冒險的人無所畏懼。
車輛驚險地擦過每一個衝下山崖的轉彎而後帶著巨大的離心力飛馳向無邊的盡頭。
那不是一條去孟嬌家的路。
車子一路疾馳,穩穩停下的時候,孟嬌的心臟已經砰砰砰都在心口瘋狂跳動了二十分鐘。
她一張小臉嚇得蒼白,兩隻手緊緊地抓住安全帶不敢松。
周銘川看了她一眼,開門走下了車。
「砰。」車門關上了。
車內再無聲響。
孟嬌的心跳終於慢慢地緩了下來,大腦也開始慢慢回血,她鬆開安全帶微微地俯下了身子讓自己的噁心退了下去。
窗外的男人斜靠在車門上,一言不發。
孟嬌打開車門走了出來,她這才知道周銘川帶她來了哪裡。
撲面而來的潮氣侵染了孟嬌的每一根髮絲,洶湧的暗潮激烈地拍打著岸邊的巨石。連綿不斷的潮水湧起繼而褪下,這是一條沿海公路。
周銘川抬眼看著走到他身邊的女人,巴掌大的小臉明明已經嚇得慘白,此刻卻愣是一滴眼淚都沒有掉。
他分明記得,孟嬌很愛哭。
但周銘川不知道,有人狠心趕客,就有人咬牙不走。
孟嬌看著夜色中一望無際的海水,纏綿的海風黏膩地吹起了她的頭髮,她轉頭朝周銘川揚起了一個亮得他心痛的笑臉,朝他說道:
「周銘川,我冷。」
那天晚上的孟嬌,周銘川後來記了很久。
她站在暗海邊緣,一身銀亮,明眸善睞朝他揚著笑臉。
他那顆沉寂在塵埃的心,忽的就好像被什麼東西喚醒一般,整個人都情不自禁地開始沉淪。
一開始,只是一場再簡單不過的車禍。
周銘川一眼就看穿了那個女人的心思,這麼多年過去,實在是毫無新意。
可後來,她一次又一次地找上門。
周銘川一步步後退,孟嬌一步步靠前。
他知道只要自己心狠,就能傷她五臟六腑,可偏偏那女人的淚水好像摻了毒,周銘川開始,捨不得。
一步錯,步步錯。
錯到現在,周銘川拉下了外套的拉鏈,搭在了孟嬌的身上。
男人的體溫四面八方地滲入孟嬌的肌膚,她緩緩地拉上了拉鏈,學著周銘川,一直拉到了下巴。
寬大的外套長至大腿,孟嬌走到周銘川的身邊,和他一樣靠在車邊。
衣袖似有若無地蹭在周銘川的手臂上,男人並沒有後退。
孟嬌低頭隱去了嘴角的笑,抬頭看他。
他只剩一件白色的短袖,單薄地鼓動在晚風的吹拂下。微長的劉海蓋住了些許眉眼,但孟嬌卻發現,周銘川是攝人心魂的好看,是更適合於黑夜的好看。
他纖長的眉睫落在眼下,眸色里儘是縱人沉淪的暗夜。
「周銘川,下次開賽車,喊我來看好不好?」孟嬌看著遠方的大海輕聲說道。
潮水不知疲倦地來了又去,寂靜夜裡,潮弄心弦。
「我不害怕的,」孟嬌轉頭看著同樣看向大海的周銘川,「坐在你的車上,我不害怕。」
周銘川微微蜷動了手指,偏頭看她。
孟嬌沒撒謊,他一眼看得出。
「我不值得。」
周銘川淡淡說道。
孟嬌這才發現,周銘川的眼裡並非是對其他人的冷漠,他是對自己的冷漠。
在周銘川的心裡,他自己不過是個行屍走肉。
「周銘川,你知道的,你值得。」孟嬌轉過身子正視著這個眉眼裡已經開始流露出頹喪氣息的男人,「我不知道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周銘川,不要放棄你自己好嗎?」
周銘川沒有說話看著孟嬌。
「等你什麼時候願意告訴我了,再說給我聽好嗎?」孟嬌認真地說道。
孟嬌從沒覺得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有哪一刻像現在一樣認真,她認真地朝周銘川許下了一個諾言,一個沒有時間限制的諾言。
你什麼時候想說了,我什麼時候就會在你身邊。
可她一點也沒有被這個諾言的時間嚇到。
清風明月,星海暗夜。只要你們聽到了我今晚說的話,那就一切都作數。
「我不會騙你的,周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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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兩人坐在海邊等到了清晨。
濃重的青色籠罩了整片海岸,孟嬌撐到後半夜眼皮子開始上下打架,她昏昏沉沉地倒在了某人的身邊。
最開始,是磕在他的肩頭,後來搖搖晃晃幾次差點摔倒。
再後來,孟嬌不記得了。
她只覺得一切安穩,溫暖有力。
橙亮的曙光刺破濃重的雲層,無數條光影墜落在斑駁的大海上。
濕暖的海風一陣一陣拂過孟嬌的臉龐,她醒來的時候,天色將亮,一切都是恰到好處的溫柔。
孟嬌身子微微舒展,她發現她睡在了周銘川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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