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數日，那聖帝的壽日便到了。
整個百道城的各個街道上，處處都是張燈結彩，人聲鼎沸。
就算是鄉下最偏僻之處，常年不問世事的人也能從風言風語中明白，這都是為了給如今的聖上大動聞天聖帝藏多曲祝壽。
聖上自從弱冠那年在聖城大張旗鼓的張羅了一次壽宴後，第二年起便是從簡行事，倒是未有太大的排場。
數月之前商議今年的壽事，怪龍耳等人便提議，說是先皇在駕時，都未在這陪都百道城行過什麼大事，因此積累已有三十年的空缺，今年的天壽節不如就定在百道，祈福於天，好衝散一下這幾年大欒的厄運。
聖上本來就在聖城呆的有些悶了，聽到這提議豈有不同意之理，便立刻吩咐諸位臣子GG世人，張羅準備。
古往今來，這聖上過生日可都是一件大事。
大臣權貴自然不用提，畢竟平日裡和聖上接觸的也就是朝會那麼一下子，除非是被寵信的臣子，否則沒什麼機會與他親近交流，如今要是把聖上伺候的高興了，封賞賜金都是小事，若是能被邀請到御花園裡聊上一番，那對個人和家族都是受用不盡的福分。
尤其大家都知道如今聖上酷愛與寵臣聚會攀談，一時間更是人人絞盡腦汁，在這禮物與言辭上下一番功夫，想要取得龍顏大悅，尋個平步青雲的機會。
至於那百道城的尋常百姓，雖然說那宴會上的龍肝鳳髓大概是享受不到了，但是能夠親眼見到當今聖上和如此多的達官貴人，那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更何況若說是收穫，那倒也未必沒有，各位貴人為了在眾人面前不丟分，用的穿的吃的都是上中取上，都不用說萬一遺失了個髮簪玉佩，單純是撿拾他們丟棄的垃圾，都可能發筆橫財。
不過，這大都是聖駕離開後才能考慮的事情了，無論是巡邏的守衛，還是人群中的便衣，怕是都不會容許他們當面做這種有辱聖儀的事情。
況且百道觀命已許了上街祝賀者每人三百文，若有表現出彩者，又再有加賞，這更讓百道城民眾歡呼雀躍，甚至有附近村落里好事者趕來湊這個熱鬧。
不過兵士們倒並非見人就收，得是那外貌端莊，儀表堂堂的，平日品行未有不端的，才有那資格參加這遊行，其餘人等都要待在家裡，沒有允許不得外出，以免驚了聖駕。
不多時，那聖上的車隊便從街市中穿行而過，兩旁百姓見狀都直呼萬歲。
聽了這等排山倒海般的聲音，聖上倍感滿意，坐在車內與那侍臣說說笑笑。
車隊繞行百道城一周，便徑直駛入離宮之中。
眾臣下車歸位，此後便是依照天理教規矩，行那拜天祈福的禮節。
主持的聖部執柄走同不急不緩，依照古法將那聖禮逐一演習，一板一眼，引得有識者嘖嘖稱奇，讚不絕口。
然而在場者多數對此都是不甚在意，只待那壽禮環節到來。
大約兩個多時辰，各項儀式都已完畢，聖上端坐正中聖椅，而諸臣分列兩側。
數十位勞役家丁內外奔走忙碌，將那堆積如山的禮物搬運到殿內。
只見兩位內務拿著禮品的清單，凡是叫到名字的，便會走上前來，向聖上介紹自己所贈的是何物，又有何寓意，而聖上亦會根據臣子所賜之禮品，給予對方賞賜。
有些官員因在外任職不能到場，因此派了委託人來此贈禮，聖上也是一併還以答覆。
眾人所貢禮品，大多是些古玩寶玉，也有贈送地方土產的。
聖上久在宮中也算是見過了不少珍稀異寶，所以眾人所贈雖也價值不菲，但是能打動聖上的終歸還是少數。
不知不覺間，名單的列表竟然已經過半，但是還是沒有太過驚艷之物，引得聖上都有些發困。
就在這時，下一位的戶部執柄並卻寬也走了上來。
他的身後是兩個籮筐，不知到底裝了些什麼。
然而他將蓋布打開，所有人都是大驚失色。
那兩個籮筐，一個裝著半簍的樹皮，另一個竟是裝著半簍草根。
那檢查禮品的官員更是連連叫苦，不知他到底何時掉了包，一會怪罪下來，恐怕自己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陛下，臣今日所獻這一簍樹皮，一簍草根，這便是牙谷道災區難民如今所食食物。」 並卻寬抬頭說道：「今日臣以此作為賀禮，正是希望陛下能時刻警醒，心繫百姓，維繫我大欒長治久安。」
聖上頓時臉色一沉：「並愛卿，你這是何意？
莫非是想說寡人只圖自己享樂，不顧百姓生死？」
「在下並無此意，只是如今百姓困苦，財政虧空，正是非常之時。」 並卻寬連忙將頭低下：「若是陛下能以身作則，勤儉行事，這便是國家之幸事啊！」
「並愛卿，我也算看出來了，你這是嫌棄寡人來百道過壽宴，嫌棄寡人鋪張浪費。
寡人為的是什麼？
難道不是要團結民眾，難道不是要祈福響應天命嗎？」聽了這話，聖上也有幾分激動：「你說寡人沒有心繫國事，為了這幾年的災荒，寡人可是連宮中花銷都削減了數次。
就連今日清晨，寡人還在批閱原北來的奏摺。
不過就是一年僅有一日的生日，你就不能讓寡人清靜清靜嗎？」
「陛下，並執柄正是牙谷道災區出身。
如今家鄉逢災，一時心切擔憂難民，也有些口不擇言。」 怪龍耳連忙安撫到：「他也是為國家著想，正是一番好意，只是年歲稍高犯些糊塗，陛下不要太過計較。
求陛下莫要生氣，萬一傷了聖體，那可就不妙了。」
「陛下，俗話說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啊。
我也知道今日所做之事多有冒犯，但是還望陛下三思啊。」 並卻寬再次下拜：「眾民如水，可載國家之沉浮，陛下身為一國之主，唯有憐憫眾民，才能通透天理，引得天上聖君賜福啊。」
聖上嘆了口氣，連連擺了擺手：「並愛卿，寡人知道了，你也算是個敢於進諫的忠臣，這樹皮草根，寡人就收下了，你暫去休息休息，稍事冷靜。
來人，賜並愛卿涼茶兩碗，上好香瓜四個。」
並卻寬謝主隆恩，便拿著賞賜跟隨衛兵出去了。
殿內眾人都是大眼瞪小眼，這並卻寬搞了這麼一出，聖上已有些意興闌珊，這可讓人有些難辦。
果不其然，此後的幾位送上的禮物，聖上也就是粗淺過目，便草草了事。
等快要到葵摩光上去的時候，他看著眼前的地面，忽然心生一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