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惜柔冷淡的看著他,目光中似乎有水花飛快一閃,然而很快的就只剩下涼薄的冷意:「穆家少爺,我沒有哥哥,我生自鄉野山村,父母不詳,你的妹妹是誰?或許早就死了吧。」
葉沛沉聲喝道:「帶走!」穆峰便慘叫著被人拖走了。
殿中恢復了一片寂靜,穆惜柔重新跪下來,她的神情十足平靜,只是掌心已經開始滲出血了。
她道:「求陛下准允臣妾出家修行,青燈古佛了卻餘生。」
葉沛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准。」
穆惜柔磕頭謝過,這才離去。待穆惜柔走後,明月忍不住問葉沛:「陛下為何要那樣做?」
讓穆惜柔親眼看著自己引以為傲的哥哥愛人其實是這樣一副臉孔,讓她雖然保全了一條性命卻從此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對生活灰心。明月以為葉沛對穆惜柔是不同的,所以才這般照顧,可這樣看來,卻又好像是單純的讓穆惜柔清醒,而不顧這其中可能造成的結局。為什麼?
為什麼?葉離淡淡道:「她總會想明白的。」
長痛不如短痛,穆惜柔的遭遇總是讓他想到另一個人,那個人卻沒有穆惜柔這一世的好運氣,被當做棋子的宿命,最後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每每看到穆惜柔,就好像看到那個人。就算是因為相同的遭遇而引起他的注意,他也不會讓有些事情再發生一遍。
有些傻子做一次就行了,有些人,看錯一次也就夠了。
……
大錦朝的這個苦夏,過的分外漫長。因為戰火的波及,倒似變成了一堆炎熱的沙漠,了無生機。葉離的人終於退出了京城,至了城門邊緣,到底是寡不敵眾。那葉沛的手下不乏武將,有將軍府趙光父子四人,有年輕又驍勇善戰的戰神蔣信之,文有林尉柳敏之流,武有蕭韶數十萬錦衣衛。葉離的人節節敗退,這其中蔣信之和蕭韶的錦衣衛勢頭尤其兇猛,幾乎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殘酷無情,有時候對上落單的葉離的軍隊,分明是旗鼓相當的人數,有時候甚至遠遠不及,到了最後,也幾乎成了單方面的屠殺。
蕭韶從來都是把殺手的習慣帶到戰場上的,敵人在錦衣衛們的眼中並不能稱為敵人,只能成為獵物,於是屠戮就成了本能。所有人都知道蔣信之和蕭韶如此瘋狂的原因是什麼,因為葉離擄走了蔣阮,並且害死了她。
葉離當初甘於做這個決定,大約也是因為有蔣阮在手中才如此有肆無恐。只要錦衣衛不出面,葉沛的人自然只能與他打成平手。誰知道元川的最後一處計謀,竟是將他也算計了進去,於是和蕭韶徹底成為死仇,而和錦衣衛作對的人,在世上行走,本就會平白多幾分艱難。
加之朝中有葉沛坐鎮,處事井井有條,便是那些還有些站不定位置,起初在奪嫡之爭中存了僥倖心理的臣子,也都被葉沛一一安排處置了。葉沛大力扶持新的臣子,其中不乏起初就跟了自己的心腹,他賞罰分明,而一番秋後算帳的行為也讓諸位臣子意識到,這個少年天子並非省油的燈,朝堂眾人的一舉一動早在許久之前就被他看在眼裡,不過從前都只是按捺不動罷了。
只是即便戰事再如何激烈,捷報傳的再如何頻繁。當事人,無論是皇帝還是將軍府,蔣信之還是蕭韶,俱是神情沒有一絲喜悅。尤其是蕭韶,每日冷冰冰的做事,冷冰冰的吃飯,竟是比從前還要性子冷漠的多,好似天下萬物,沒有什麼是可以映照在他眼中的一般。
「還沒有消息嗎?」林管家,現在應當是朝廷新臣,林尉遠遠望了一眼站在院子中涼亭中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蕭韶,問身邊人道。
齊風搖了搖頭,這些日子,蕭韶從來沒有放棄尋找過蔣阮的下落。每一處的錦衣衛都接到通知,可是這樣大規模的尋找都沒有結果,或許本就意味著什麼。蕭韶是個冷靜理智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可是他就堅持的認為蔣阮沒有死。當初錦衣衛們想在那間被火燒毀的寺廟中找一些灰燼,替蔣阮立個衣冠冢,被蕭韶看見之後,怒不可遏,竟是一劍將那衣冠冢劈成碎片,再狠狠地懲罰了那些自作主張的錦衣衛,自此,誰都不敢在蕭韶面前提起蔣阮兩個字了。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蕭韶既然要堅持,他們又能怎麼辦呢?只是要一個人守著無望的希望,大抵是旁人看的有些傷感罷了。
林尉也嘆了口氣,道:「走吧。」正要離開,卻瞧見錦二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神情竟是十分激動地模樣,舉著個什麼東西,連輕功也不顧了,跑的倉促,嘴裡嚷道:「主子,主子,有消息啦!」
齊風和林尉同時一怔,隨即立刻快步朝兩人走去,蕭韶轉過頭,錦二激動地也顧不得主僕之禮,齊風和林尉剛一走近,就聽到錦二的聲音:「主子,有人在城南當鋪里發現了王妃的首飾!」
……
蔣阮縫好小褂子上的最後一針,拿嘴將線頭咬斷,熟練地打了個結,她做這些做的很是熟練,桂嫂瞧見也忍不住誇讚,還說看著是大戶小姐細皮嫩肉的,想必平日裡沒做過什麼粗活,誰知道這衣裳縫製的精巧,竟比村裡的裁縫縫的還要好。
蔣阮就笑,她也曾是在莊子上生活過許久的,那時候每日有做不完的繡活,針線自然也就練出來了。回了尚書府後她極少碰針線,只是如今想著肚裡的孩子就滿心歡喜,做針線也是樂趣。從春日開始做到夏日,這幾日又趕了些夏日穿的小涼褂子,都是棉布,摸著也舒服得很。
桂嫂道:「不過雖然做得好,阮娘子也還是別做的太多了,要知道你這臨盆的日子也快近了,可莫要因此出了什麼閃失。這幾日好好休養著,天氣也熱,這些事情就交給我來吧。」她看著蔣阮的肚子,好奇的伸手摸了摸:「看這肚子大的,定是個大胖小子。」
蔣阮也低頭看著自己的小腹,伸手摸了摸,似乎還能感覺到孩子在踢自己。在這裡的日子竟是比從前在外面的日子過的輕鬆許多,也許是因為此地地處偏僻,又與世隔絕,這裡的人沒有算計著過日子,無論如何,倒是十分適合她在此養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