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青麟忽然恢復正常,少莊主神色微變:「你……你怎麼沒事?」
李青麟噴出一口水箭,道:「那酒被我以真氣裹著在喉嚨里,根本沒落肚。裝作中毒,不過是想看看那妖物在我迷亂之際還能吐出什麼真話來……」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有些懊惱地續道:「我也沒想過這玉佩對妖物克制這麼厲害,鬧出動靜太大,實非我所願。」
外面道姑抿緊了嘴唇,這變化一波三折,她實在沒能料到。
「怪不得師父說要問道於紅塵,這人心詭譎,果然不是山中潛修能見。」她想了想,又低聲自語:「這李青麟的城府,那事是他做的可能性又大了幾分。」
仿佛響應道姑的心聲一般,莊外傳來人聲,有幾匹馬飛馳而來,直闖入莊內。
見到為首之人,少莊主大吃一驚,行禮道:「下民參加王郡守。」
王郡守急匆匆地下了馬,一把將少莊主推到一邊,單膝跪地:「下官王賀,參見二王子,參見昭陽公主。」
整個莊子裡呆若木雞,少莊主臉如土色。
李青君冷笑道:「不會是為這農莊之人來站台的吧?這傢伙居然能勞你郡守大人親臨,可厲害得很吶!」
王賀擦著汗:「公主誤會了,下官並不認識此人。只是聽別人說起傍晚在城門處見過二位,下官正好有急事尋找二位,才特意前來。」
「哦?」李青麟道:「出了什麼要事?」
「太子……」王賀頓了一下,叩首道:「昨夜太子遇刺身亡。」
李青麟瞳孔微微一縮,李青君臉色刷地變白。
在潑天的大事面前,農莊之事自然沒有什麼可說,少莊主沒等郡守發威,就竹筒倒豆子一樣把什麼都招了。
之前無故死亡的莊丁正是屍蟲妖吸走精氣而死,莊主因此懸榜捉鬼,倒是沒想過這是自家夫人幹的好事。
所以莊主本來不會死……可惜出了個孽障兒子,為了和繼母在一起,便藉助莊中「鬧鬼」的背景,悄悄毒死了父親。
也就是說,此地的異事,既有妖孽,也有人為,之前大家的判斷都不對。
當然此事已經不在李家兄妹的關注範圍了,他們的心思早已全被太子身亡的大事占據,連夜策馬回京。途中也不再是三人了,而是郡上派了軍隊護送而行,顯然死了太子的南離不能再讓二王子出意外。
因為國王一共就這兩個兒子。
這再也不是講歷練的時候了,恐怕將來李青麟再也不會有獨自出行的可能。
一路上李家兄妹的表情都非常嚴肅,失去了任何扯淡的心情。從大處說,是南離要變天了,從小處說,是他們失去了兄長。
尤其對於李青麟而言,想必這兩個情緒揉合在一起特別複雜。
秦弈策馬跟在身邊,也很沉默。
和李家兄妹相反,太子離他太遠,人都不認識有什麼感覺?倒是農莊之事對他的觸動很大。
如此美艷的女人,其實不過一張畫皮,骨子裡是噁心至極的屍蟲,這便是修士們所見的紅粉骷髏了吧。再什麼禍水,也不過一具皮囊。
能夠擯棄皮相聲色,不為表象所迷,便是大道的必經過程了吧。
可為了爭這麼一具皮囊,卻發生了子弒父的事情……而柔情蜜意到了最後,終究也抵不過一塊玉的誘惑。
所以到底是妖怪更惡毒,還是人心?
他遠遠吊在隊伍後面,悄悄在和流蘇交談。
「你那點修行,就別參這樣的謎題了。你現在
自以為悟,到了真的禍水紅顏在你面前,你真能不被吸引?此之謂知易行難。」流蘇悠悠道:「反正這種事情,看多了就那樣。等你活個幾千年,哪裡還會對這種事情心起漣漪?不參也自悟。」
秦弈低聲問:「既然不參自悟,那麼修仙的本質是?」
「復……哦,修仙的本質,不過問心。」
「何以問心?」
「紅塵滾過,就知道了。」流蘇悠悠道:「你躲在仙跡山里一輩子,自以為出世,其實大謬。未曾入世,哪裡來的出?」
「所以當初你反倒慫恿我泡妞?」
流蘇失笑:「什麼都沒經歷過,就別妄言大道了,僅此而已。有些事即使無需親歷,好歹也要見過,你道我凡事想法惡毒?無非見多了,不過如此,人世彈指百年,俗世的條條框框有什麼可較真的。」
秦弈難得地沒和它拌嘴,反而認真道:「謹受教。」
流蘇怔了怔,轉移道:「既然見到了能畫皮的妖怪,你就不好奇妖修的常識?」
「因為我知道你忍不住會自己說。」
「……」流蘇恨得牙癢:「死也不告訴你。」
「哦。」秦弈看似隨意地道:「反正被個玉佩搞得人不人鬼不鬼,這張夫人說不定還沒那妖虎厲害。」
流蘇冷笑:「你知道個屁!」
罵完這句,它就竹筒倒豆子一樣把妖修的常識一股腦兒都說了。
妖修,最低級的稱為通靈期,也就是動物植物等等剛剛開啟了基本的靈智,有了一點點奇怪的本事,對應的大抵是人類的練氣期,同樣也有九層修行區分。通靈期到了大圓滿,靈智已經和人類沒有什麼差別了,是為通靈。
「當然大部分通靈小妖都是野路子,同等修行下,沒有人類多種多樣的手段,整體是不如練氣修士的傳承,甚至人類比較厲害的武者也不怕它們,也就只能嚇嚇凡人。」流蘇補充:「參照那隻蛛妖便知。」
「呃……」秦弈撓頭:「那張夫人已經過了這個階段?」
「沒有,她卡在這個階段大圓滿。」流蘇冷笑道:「你不要小看這個階段的妖怪,就如人類練氣巔峰者,在很多時候都可以自稱神仙了。張夫人這個檔次居然被李青麟一塊玉弄成了那樣,這塊玉非常有門道。」
秦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通靈圓滿時,就可以嘗試衝擊化形期,也就是正常變成人形。卡在這個關口的小妖怪多如牛毛,各自都在用很多亂七八糟的方式去嘗試突破,張夫人用畫皮扮人就是其中一種方式,這是在通靈期還沒有突破化形時的無奈之選。
「你還可以見到剝下人皮煉製的,也可以見到自己嘗試變形變得不倫不類,那張臉青面獠牙一看就知道是妖怪。」流蘇補充:「張夫人這種算是相對比較溫和的方式,她吸取人類生氣,也是希望能夠徹底固形,只可惜手段太糙了,野路子多半如此。」
「原來如此。」秦弈感嘆道:「也就是說,如果看見真的變得和人一樣的妖怪,這就是比較厲害的妖怪了?」
「真正突破了化形期,表面確實和人沒什麼差別了,但是往往會在某些地方保留些本體特徵很難掩蓋,比如留條尾巴?又或者是妖氣很濃郁,需要很多辦法去遮掩,遇到什麼刺激還可能暴露原形。」流蘇道:「不過這樣的稍微隱藏也可以混跡人間,很少會被識破了。拿你滿腦子的練氣築基對比,這種也可以稱為築了基。」
「再往上呢?」
「在往上?」流蘇冷笑:「憑你現在這點手段,見到就代表著活不成了,還問個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