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知道夜翎忘了什麼,也許是忘了部分本能,也許是忘了東華子在化妖瘴中強加的某類暗示或後門,都是點化之後有可能產生的現象。反正她腦子裡一共就沒裝什麼東西,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可以忘?你又擔憂個什麼?」
秦弈在吭哧吭哧布陣,流蘇被倚在門框邊上,一邊指點布陣,一邊為他解惑。
只不過這個解惑的話聽著,怎麼聽都彆扭無比。
秦弈稀奇地扭頭看它:「我看你對夜翎很有意見啊?」
「我對她沒有意見。」流蘇硬邦邦道:「只是她最近往這裡跑得太勤了點,打擾你我清修。」
「這還叫沒有意見……」秦弈無奈道:「她來這裡也是我的意思,這不是為了多了解東華子的信息麼。」
「切。」流蘇鄙視道:「到了現在,她那愚蠢的腦子裡除了知道東華子是個老頭,修行絕對未達琴心,此外還提供了什麼有用的信息?」
「這就很有用了,起碼我知道東華子不是女的。」
「……」流蘇驚為天人:「你居然這麼想過?」
秦弈誠實道:「確實曾經想過,如果那是個大美人,我是不是要殺妹證道了。」
流蘇奇道:「殺女人證道?這玩意你哪聽來的?」
「怎麼?不存在麼?」
「存在倒是存在的。」流蘇頓了一頓,忽然冷笑:「你若想走這條路,也不是不可以。」
「聽你這語氣,為什麼我覺得如果我走這條路會先被你敲死?」
流蘇很滿意:「夠靈醒,配做我弟子。」
秦弈點點頭:「夠沙雕,配做我朋友。」
「秦弈秦弈!」外面傳來李青君的聲音:「哪去了?」
秦弈還沒回答,很快就看見李青君衝進了後院。
「你就不怕我又有陷阱,瞎闖瞎闖的。」秦弈沒好氣道:「又要被吊起來?」
「前院有陷阱也就罷了,如果從自己屋子出後院的路上也要布個陷阱,那是有病嗎?」
「呃……」秦弈想了一想:「其實是個好思路,誰也想不到對吧……說不定就能坑到人。」
李青君無力吐槽,很快目光又被秦弈面前的桃木劍吸引。桃木劍插在土裡,還填好了泥,跟種下一把劍似的。
「你這又是在幹什麼?種下一把劍,收穫幾萬把?」
「答對了。」秦弈便笑:「明年今日,來取一萬把劍。」
「呸!神神道道。」李青君沒有尋根究底,想起自己的來意,便笑道:「你知不知道你發財了?」
「嗯?我來離火城起,還什麼都沒做啊。」
「你的牙膏牙刷香胰子,我找人仿製了,如今整個離火都在用。父王也很喜歡。」
公主的生意,恐怕離火城還真沒幾個人敢仿,這生意壟斷起來挺恐怖的,秦弈幾乎可以看見一座金山堆在面前。也難怪李青君這幾天心情一天比一天好的樣子,長兄遇刺身亡的陰霾正在漸漸消退。
秦弈笑笑:「原來如此,令尊喜歡就好。至於賣的就不用分紅了,當是給我找來那些材料的費用。」
說著繼續轉頭擺弄那把劍。
李青君就看著他的背影,眼裡很是欣賞。
初識覺得秦弈年紀輕輕一副淡然態度很裝,接觸多了才知道他是真的很恬淡,對錢財和前途什麼的幾乎就沒上過心。每日就只看見他煉丹製藥,打熬筋骨,這兩天額外多了些符籙製作的樣子,連門都不出。
換了其他任何一個和太子公主拉好了關係的人,恐怕都不會是秦弈這種態度。
在京師的壓抑和緊張氛圍之中,李青君總能在這裡找到最接近於心中對「道」的感受。
所以李青君也很喜歡往這裡跑,除了想聽西遊之外,恍惚中也有點兒滿足了尋仙的念想。
秦弈對她的態度也與眾不同,起碼之前才號稱的「今天有要事」要趕人,這會兒就沒那回事了。
流蘇都看得出來,秦弈對這個莽撞公主的好感異乎尋常。
「大哥定於明日出殯,國師屆時會做一場很大的法事,據說是靈魂可以得入天庭。」李青君低嘆道:「有時候……我也會希望東華子說的是真的。」
「人之常情。」秦弈終於布置好了那把劍,離開後院,「走吧,進去喝酒。」
李青君跟在身後道:「我又覺得
,其實你這樣的才是真國師。等趕走東華子,你來做國師吧。」
類似的話曾經說過,然而語氣已經全然不同。
「我?不是那塊料。」秦弈笑道:「天天躲在屋裡睡覺的國師,有人認不?」
李青君道:「人們認不認,不需要你做事。」
「嗯?那需要什麼?」
「只需要……我們說你有本事。」
秦弈略停了一下腳步,有些喟嘆:「我不是真國師,你是真大腿。」
李青君縮了縮腿:「你說話怎麼有時會忽然莫名其妙變得很下流的?」
「這……這不是下流話。」
「都人體部位了還不下流?」
「你以為你是審核編輯啊……」
兩人一邊扯淡,一邊回到屋裡。秦弈打了個響指,便有一個酒葫蘆悠悠蕩蕩地飄了過來。
細看才會知道,葫蘆底部有一張符紙,其實不過是很低級的漂浮功能,連法力都不要,內力就夠驅使了……
但這套用來在凡人面前裝仙人,簡直太好用,東華子這套就玩得很溜,秦弈了解之後特意突擊學習而成。
一學就愛上了。他越來越發現,道術在很多時候不是用來打架的,而是可以取代人工,提供無數的便利。
簡直是居家旅行懶人必備神術,真的很想修仙啊……
李青君見了飄蕩的酒葫蘆也不驚奇,很順手地抓過葫蘆倒酒,催道:「西遊記,繼續繼續。」
秦弈覺得如果真這麼講了,夜翎知道估計要哭起來,便轉移道:「三天沒見你哥哥了,他在幹什麼?」
「每日裡在朝堂應對國師一黨的攻擊,非要給他栽個嫌疑。」李青君神色不渝,憤然道:「氣人的是父王居然真被他們說得猶豫。」
秦弈驚詫地睜大眼睛,這也太誇張了吧,這國王腦殘嗎?你就剩這麼個兒子了還猶豫,打算傳位給誰啊?
「不過支持哥哥的朝臣還是很多的,今天已經正式封為太子了。」
「你說話能不大喘氣嗎?」
「有區別嗎?」李青君低聲道:「終歸是……父王信任國師,勝過信任哥哥。」
秦弈默然。
忽然院外傳來腳步聲,有人匆匆進來,隔門喊:「公主……」
是李青君自家隨從的聲音。李青君很是奇怪:「什麼事?」
「剛得到消息,西荒王子邙戰帶隊前來弔唁太子,剛剛已經抵達西城門外。」
李青君豁然起立,圓睜怒目:「他們還敢來!」
秦弈還來不及反應,就見李青君一陣風般卷出門外,一把拿過隨從手裡的槍,衝出了王府。
「我日……」秦弈反應過來才發現這個大條了,這貨不會是想直接衝去宰了西荒使節團吧!他實在無語,也只能拎起流蘇飛速追著去了。
之前怎麼會覺得這無胸無腦的莽丫頭漂亮可愛呢!真是瞎了。
他的速度沒有李青君快,好容易緊趕慢趕到了西城門,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道銀光如練,如同蒼鷹擊殿,射向隊伍前頭馬上的一個極為雄壯的絡腮鬍。
秦弈甚至可以看見絡腮鬍身邊並騎的李青麟,那愕然的表情。
下一秒就是萬箭攢射,而且射箭的還是南離軍隊……他們可來不及分辨刺客是誰,只知道不能讓使節在自家城門遇刺,何況刺客大概率還是衝著李青麟去的呢,這還了得?
南離唯一的公主,在自家城門,被自家軍隊劈頭蓋臉的放了箭雨……然後南離的新任太子哭笑不得地飛身而起,一邊喝止部下,一邊灑出漫天的槍芒,非常辛苦地替妹妹抵擋自家屬下射來的箭雨。秦弈真的不知道這無厘頭的場面該怎麼形容才好,莽丫頭在此之前肯定沒想過吧?
西荒太子邙戰同樣被這場面震得錯愕了片刻,他反應也極快,飛速抓起馬邊掛著的長矛,格擋李青君的銀槍。
「嗆」地一聲,槍矛相接,爆出一聲巨響。李青君被自家射了箭雨,氣勢就先餒了,邙戰顯然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李青君這一下沒占到任何便宜,反而被擊退。
她在空中無處著力,只得借力向後翻飛。那長矛便如附骨之疽,衝著空中的李青君腰間刺落。
這也是個有經驗的戰將,人在空中翻騰,別處還可以閃躲,唯有腰是唯一使力點,是躲不得的。
秦弈的狼牙棒就在這時候惡狠狠地砸在了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