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龍之號角
心樹已然燒焦,但那張兩眼泣血的臉依然可以看清楚,只是蒙了層黑色的灰。盤根錯節的樹根已經完全燒爛,大部分已經成了灰燼,給神木林坑窪不平的地表鋪上層厚厚的黑屑。
森林之子圍坐在心樹邊,口裡吟誦著人類難以理解的語言,阿提斯只是從古書上知道森林之子等一些自然種族說的語言是源語,從年代來理解,這大致是指最初的語言。森林之子用這種語言歌頌大地,歌頌自然,以及譬如現在,用源語歌頌心樹,歌頌舊神。
倒是總管西蒙籠子裡養的幾隻渡鴉止住了喉,猩紅眼睛注視著心樹,凝神靜聽。
西蒙躊躇不安地觀望著自己的渡鴉,時不時還眼帶狐疑地瞅了幾眼森林之子的禱告,嘴裡訕訕地說了一句:「古時候學士留下記載,說渡鴉能聽懂甚至說源語,莫非是真的,現在的古靈精怪呀」
西蒙肥碩的身子搖了搖,臉上甚至還塗著從鹽場鎮進口來的胭脂粉,阿提斯越發覺得他很像一位曾經憑藉手下盤絲綜錯的間諜網從而睥睨君臨的故人。
龍咧嘴吼叫,極薄的龍翼在空中撲騰扇了兩下,一口龍焰噴出,這束火焰通體橙色,邊緣鑲著金絲,藍色的掠影在其中影影綽綽,像是極細的雷電交加在陽光里,掀起地面一陣灰煙,覆蓋在生羊肉上。
一時間,生肉燒焦的香味和炭味瀰漫神木林花園。
藍龍張開尖牙利嘴,撕扯丟來的羊肉,大快朵頤,不時發出嘶鳴。
似乎是感受到阿提斯在旁邊審視著它,藍龍齜牙咧嘴,對著自己的食物,眼瞳在眼眶裡打轉,閉合、睜開,一步步瞄準自己。
「真奇怪,」西蒙局促不安地說,抬頭看了看天空,「我以為它會飛走。」
阿提斯打量著龍的身型,它就像一隻小貓一樣,蜷縮起來單手就能握住,「大概率,」他笑了笑,「這條龍飛不起來。」
「這座城堡有魔力,」梅麗珊卓不知何時來到自己的身後,語氣肅穆,「城牆裡許多構造甚至有不少龍晶,真是難以想像當初的赫倫國王採納的是誰的建議修建了這座宏偉巍峨的城堡。」
「像你們這樣的古靈精怪?」西蒙聳聳肩,抿了口手裡包裹的溫茶,開了句玩笑。
梅麗珊卓卻沒有反駁,「我覺得你說得對,西蒙大人。」
頓時侷促的表情又回到西蒙的臉上,他搓搓手,拔了拔額頭的一撮頭髮,「我想起還有活兒要干,我先,咳咳,公爵大人,我先離開了。」
「什麼樣的血魔法,才能讓龍和人能夠建立聯繫?」待西蒙走遠後,阿提斯開口詢問。
梅麗珊卓只能以眾人皆知的傳說回答:「瓦雷利亞人自稱是從十四火峰里發現了龍,並掌握了馭龍的方法,隻字不提如何馭龍,又是如何把自己的血脈和這些野獸相聯繫,」她打量著撕扯出一條又一條羊肉絲的藍龍,看著它一頭栽進燒焦的羊毛里,眨巴著眼睛,選擇繼續說:「亞夏人卻說龍來自陰影之地,一個已經消失的民族把馭龍的魔法傳授給了瓦雷利亞人。」
「不知多少年以前,數千年前?數萬年?總之在亞夏的傳說里,曾經有一段時間,世界各處都是龍,野生的龍,馴服的龍,以及活著的炙熱的龍蛋,到處都有。」
阿提斯搖搖頭,「傳說終究還是傳說.」
「見證了這一切,」梅麗珊卓露出抹微笑,「您還相信傳說終究是傳說嗎?」
阿提斯用沉默回應。
過了許久,阿提斯才開口:「我不知道長夜什麼時候到來,但眼看天氣漸冷,恐怕就是這個冬天吧」
「如果這樣,」阿提斯說,「一條幼龍可不夠,需要讓它快些長大,」他說完這句後沉默了片刻,話鋒輾轉:「長大的巨龍,如果真能長成傳說中的黑死神那般大小,倘若還不知道馭龍的方法.」他的心裡閃過了過去坦格利安王朝數個世紀裡龍戰造成的慘劇,「那我費盡心思,孵出來的就不是個救世主,而是條災難。」
「大人!」西蒙的聲音又一次從遠處傳來,「大人,有賓客來訪,是博士,是博士!」
阿提斯皺起眉,連忙走過去,吩咐一旁的安蓋,「學城的博士嗎,快去,把公爵的禮服拿過來。」
「馬爾溫博士,『魔法師』馬爾溫!」
聽到名字,阿提斯的眼裡閃過一絲錯愕,但沒多加思索,快步朝著百爐大廳走去。
地上屍橫遍野,鮮血橫流。
天上兩條龍在血腥中嬉戲,叼起一具又一具屍體,奶白色皮膚的人種,盛夏群島的漆黑膚色人種,甚至還有千里之外的夷地人,在空中玩起了火燒人身的遊戲,幾口吞下,嗜血而令人恐懼。
維克塔利昂滿意地注視著天上的龍,這兩條龍現在還小,但長得很快,遲早能成為征服者伊耿騎乘的巨龍。
到時候,自己就是新的征服者,騎上巨龍,征服七大王國,給自己的船員水手分封土地,為鐵民開疆擴土,把七神和舊神的可憐信仰驅趕出大陸,讓所有人昄伊真神,屬於鹹海和礁石的淹神!
他拎起鐵斧,晃晃悠悠走到船艙里,走進漆黑潮濕的長廊,每走一步都有水蜘蛛在地板上飛速爬走,像極了剛剛逃竄的奴隸兵。
維克塔利昂也要挑選奴隸,他吩咐船員把牢獄的門閂拉開,審視蜷縮在牢獄裡從各處搜刮來的平民或奴隸。
里斯人、淵凱人、盛夏群島人,甚至還有個瓦雷利亞和魁爾斯的混血兒.
「你,你,你,」維克塔利昂選擇先挑選三個人做倒霉鬼,防止有人承受不住力量而崩潰,可以逼迫下一個繼續,「出來,到甲板上。」
鐵民立刻上去,把挑到的三個人拉了出來。
地板很濕滑,三個人也已經沒了反抗的鬥志,渾身軟塌塌地被鐵種拖到甲板上。
龍之號角安靜坐在那,黑光閃爍,身型扭曲,足足有六尺之長,相當於一個高大的鐵種大小,紅金條紋和瓦雷利亞黑鋼的印記塗滿號角表面,維克塔利昂猜測這是古怪的符文。
攸倫告訴自己古代的龍王以此縛龍,尤其是無法隻身駕馭的野龍,馴服的龍可以憑藉主人身份和體內血脈馭之,但不服管的野龍只能用龍之號角來駕馭。
眼前這個龍之號角名曰「縛龍者」,只是瓦雷利亞貴族許多龍之號角中的一個。
「吹響它,你將獲得自由。」維克塔利昂對奴隸說,眼睛卻望著天上的龍。
奴隸眼裡閃過一絲不可思議,茫然地看著周圍不言苟笑的鐵種,看著他們遠離號角,有些不解地上前,雙手把持著號角,嘴張開,吹響。
維克塔利昂的瞳孔立刻張開,數千條死亡的冤魂在兩耳旁撕咬,就要把自己耳膜戳破,把自己耳垂扯斷,鮮血好像流淌滿面,渾身戰慄,好像有股火焰由內而外烘烤著內臟,蒸騰著皮膚。
「啊啊啊啊啊啊!!!」
奴隸渾身散發著蒸汽,龍之號角的符文放出白光,迅速蓋過無敵鐵種號戰艦的上空,覆蓋了藍色,只留下一片白茫茫的荒野劈頭蓋在眾人的頭上。
「嗷嗷嗷吼!~」龍在嘶吼,在掙扎,翅膀不聽指揮地揮舞、揮舞、又揮舞。
「停下!」維克塔利昂伸出手,血絲布滿兩眼,手掌好像頓時少了坨肉,青筋和筋骨暴起,大聲叫喚。
龍之號角早已無人吹響,餘音卻在耳畔迴蕩,白光依然照耀。
韋賽利昂嘶吼著幾聲,撲騰翅膀,一下一下墜地,離地面愈發接近,不受操控地飛向海岸。
雷哥撲騰幾下,重重地跌落地面,一頭栽在剛剛被龍女王士兵堆起準備燒光的屍首堆中,屍塊像小山上的碎石一樣接連脫落在地。
遠處的喬拉·莫爾蒙像是預見了什麼,立刻組織士兵把落地的雷哥控制住,無垢者推著兩輪貨車趕過來。
「可惜了」維克塔利昂眯著眼,看著海岸邊上成千集聚的龍女王士兵,而自己的長船卻散落在奴隸灣各處,船員不過百人,許多掠奪者還在岸上想要搜刮戰利品。
韋賽利昂撲棱幾下,恰好墜落在龍之號角下的甲板上,差點墜到那兩個倖存的奴隸身上。
「嗚嗚嗚!~」對岸反應足夠快,還沒回到長船的掠奪者瞬間被無垢者圍住,喬拉·莫爾蒙領著騎兵,似乎正要朝著自己的無敵鐵種號趕過來。
「咣當!」早已準備好束縛龍的鐵鏈立刻栓在韋賽利昂長長的脖子上,被四五個強壯的鐵民拖拽著到了船頭。
「這,」維克塔利昂想,「就是迎娶龍女王的鐵錢。」
他轉身回了船艙,來到深色皮膚女人的身邊,把她橫抱到床上,發泄著欲望。
女人面無表情,她的舌頭早就被攸倫割下,一如後者戰船上的水手船員。她只是茫然地看著他,順從地讓他快樂。
待維克塔利昂走後,深色皮膚女人摸著額頭,細細感受自己的體溫,走到案桌前,拿起長著爛瘡的肉,一口一口吞咽。
(本章完)